衛芷嵐自嘲一笑,繼而冷淡道:「於公公,本宮明白,皇上並沒有歇下,你去給皇上說,本宮有事想要問一問他,若是皇上不見本宮,本宮今日便一直跪在這裡。」
聞言,於石面上極是為難,勸道:「皇後娘娘,您這是何苦?皇上這會兒的確是已經歇下了,這初夏的天悶熱,皇後娘娘不妨先回鳳雎宮,等皇上醒了,再來華陽宮也不遲。」
衛芷嵐唇角扯出一縷嘲諷的笑容,清冷的眸光緊盯著於石,不禁讓他心裡一陣發顫,又道:「於公公,你不必再騙本宮了,本宮不是能被你隨便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皇上若是真歇下了,你方才又為何要進了殿內又出來?難道這不是皇上的意思么?怕是皇上讓你出來勸一勸本宮,讓本宮回鳳雎宮。」
說罷,於石不由得有些愁眉苦臉,倒是知曉衛芷嵐心思通透,很多事根本就瞞不過她的眼睛,但如今皇上不願意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便一直跪在這裡,又不回鳳雎宮,這可怎麼辦才好?
「皇後娘娘,老奴求您了,您可不要再跪在這裡了,不能折騰自個兒的身子啊。」
衛芷嵐容顏清冷,沒有再說話,即便感到有些熱了,但脊背依然挺得很直,一雙美眸定定凝視著緊閉的殿門。
於石又勸道:「皇後娘娘,您就聽老奴一句勸罷,皇上這會兒是真的歇下了,不妨先回鳳雎宮等一等,皇上如此寵愛皇後娘娘,等皇上醒來后,定然會立刻便來鳳雎宮,皇後娘娘您又何苦跪在這裡,與自己的身子不過去?」
衛芷嵐沒有說話,依然目視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於石說的話般。
紫蘭道:「於公公,皇後娘娘性子倔強,是不會回鳳雎宮的,您便不要再勸皇後娘娘了,指不準皇上很快便醒了,皇後娘娘便能見到皇上了。」
聞言,於石瞪了紫蘭一眼,斥道:「你這丫頭說什麼胡話?皇後娘娘是鳳體之軀,若是一直在這裡跪著,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紫蘭低垂著眉眼,便不再多言,她不是不明白,皇後娘娘一直跪在這裡,容易傷了身子;但紫蘭在皇後娘娘身邊侍候了好幾年,卻比於石更加了解她,心知今日皇後娘娘若是見不到皇上;依著她的性子,定然是不會離開的,倒不如便在這裡跪著,許是皇上心疼了,便會出來見一見皇後娘娘,畢竟皇上有多寵愛皇後娘娘,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是全都看在眼裡。
於石繼續勸了衛芷嵐一會兒,但她卻不為所動,也未發一言,整個人便一動不動跪在地上,不由得嘆了口氣,心知再勸無用,便又回了殿內。
「皇上,您便出去見一見皇後娘娘罷,如今這天悶熱,又正值午後,太陽也越來越烈了,若是皇後娘娘一直這般跪在殿外,怕是容易傷了鳳體。」於石愁道。
趙胤薄唇緊抿,眸光微微動了動,卻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卻站起了身;於石見此,不禁心中一喜,頓感皇上總歸是心疼皇後娘娘的,捨不得她在殿外跪這麼久,總算要出去見皇後娘娘了,哪知卻見趙胤往前走了兩步,便又折了回來,整個人一動不動,黑色的眸光泛起一絲掙扎之色。
於石心中一緊,忙道:「皇上?」
趙胤悠悠嘆了口氣,眉眼間隱有些愁緒,沉默了良久,方才淡淡道:「朕便不去了,皇后性子倔,若是朕不出去,怕是會一直跪在殿外,這天熱,你去給她撐把傘,不要中暑了。」
於石恭聲應是,便立刻退出了寢殿,心中不禁感到疑惑,自己明明能看出皇上對皇後娘娘仍是有感情的,卻不知為何皇上又不願意見皇後娘娘,不過才過了僅僅幾日而已,也不知這兩位主子是否鬧了彆扭?
殿外,衛芷嵐整個後背的裡衣,已是被汗水浸透,便連清冷的容顏,因著天太熱,也泛起了一抹潮紅,但卻依然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似乎沒有絲毫感覺般。
紫蘭額頭上不停的冒汗,時不時便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因著跪久了,頓感雙腿有些發麻,但見衛芷嵐還跪在地上,卻又不能站起身。
於石走近,便將青竹傘撐開,為衛芷嵐遮擋去了些日光,嘆道:「皇後娘娘,您這是何苦?您再這般跪下去,身子會受不住的。」
衛芷嵐沒有說話,依然繼續跪著,於石見此,便不再多言,心知皇後娘娘性子清冷,今日若是皇上不出來,怕是真就會這麼一直跪在殿外。
因著衛芷嵐尊貴的皇後身份,便是借於石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站在衛芷嵐面前撐傘,便也同她跪在了地上;許是因著天熱,地面又被陽光炙烤久了,於石雙膝方才觸碰到地面,便感覺一陣燙意涌了上來,但心中卻不敢有任何怨言。
大概過了兩個多時辰,衛芷嵐似是有些受不住了,跪在地上幾次都搖搖欲墜,因著沒有喝水,嘴唇漸漸有些蒼白乾裂,便連額頭也不停的冒冷汗。
於石心中一驚,也感到汗水浸透了整個衣背,這天氣讓人心中越發感到焦躁,便又勸道:「皇後娘娘,您還是回鳳雎宮罷,老奴瞧著您似乎臉色不大好。」
衛芷嵐唇角扯出一絲無力的笑容,蒼白著臉道:「不等到皇上出來,本宮是不會回去的。」
於石別無法子,也勸不動衛芷嵐,但心中卻不禁擔憂起衛芷嵐的身子,他是奴才,便是這麼跪在地上,即便是傷了身體,也沒什麼,但衛芷嵐是一國之後,皇上又對其極是寵愛,若是傷了鳳體,皇上倒底還是要怪罪的。
紫蘭也有些受不住了,連連幾次都倒在了地上,身體方一觸及到燙熱的地面,整個人便清醒了過來,但也如衛芷嵐般,因著沒有喝水,嘴唇已是乾裂。
一時間,天地寂靜,靜的衛芷嵐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心中不由得感到苦澀,知曉依著趙胤之前對自己的寵愛,如今她這般跪在地上,請求趙胤出來,但過去這麼久了,依然沒有見到他走出殿。
衛芷嵐苦笑,趙胤為何沒有出來見她?是不敢還是心虛?此刻,衛芷嵐頭腦竟是無比的清醒,方才在鳳雎宮,聽聞宛芙說趙胤不日便要親選秀女;她只覺得心裡極是難以接受,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便急匆匆來到了華陽宮。
但臨近時,衛芷嵐卻又膽怯了,若是趙胤真的要廣納秀女,充盈後宮,自己又當如何?難道要與他大吵大鬧么?以前自己最不屑這種行為,但如今她卻不知該怎麼辦了,非要跪在殿外,便是為了親自問一問趙胤,只要他說這件事不是真的,衛芷嵐也不會去懷疑,無論如何都是信他的。
但如今自己在殿外跪了這般久,趙胤依然沒有出來,衛芷嵐即便不願接受也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卻明白,選秀大抵是真的了,趙胤沒有出來,許是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
衛芷嵐面容凄楚,眼裡隱隱有淚水打轉兒,但卻極力將其給逼退了回去,她不是不願意相信趙胤,也不是不想相信他;若是之前,衛芷嵐還在自欺欺人,騙著自己說選秀這件事不是真的,但如今趙胤沒有出殿,不肯見自己一面,便是最好的證明。
驕陽炙烤著大地,又過去了半個時辰,衛芷嵐只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繼而兩眼一黑,終是再也受不住,暈了過去。
紫蘭心中大驚,忙跪走到衛芷嵐身前,面色不由得感到擔憂,忙喚道:「皇後娘娘,您醒醒,醒醒……」
話還未說完,紫蘭也是全身發燙的厲害,感覺再無絲毫力氣,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於石心中大駭,忙起身上前,將衛芷嵐扶起,大聲喚道:「來人,快來人,皇後娘娘暈倒了。」
聞言,周圍立刻來了許多宮女太監,於石面色焦急,忙吩咐道:「快,快去請太醫。」
說罷,便有機靈的小太監,立刻朝著太醫院的方向跑去,因著衛芷嵐鳳體之尊,便這般倒在了地上,卻這地面也燙熱的很,於石又不敢去動她,便立刻吩咐身側的小宮女,「快去請皇上,就說皇後娘娘暈倒了。」
於石話音未落,還沒緩過神來,眼前頓時便出現了一抹明黃的身影,趙胤已是以極快的速度將衛芷嵐打橫抱了起來,黑色的眸光觸及她蒼白的容顏時,心不由得緊了緊。
「立刻去請太醫!」趙胤俊顏冷冽,沉聲吩咐。
於石忙道:「回皇上,老奴方才已是派人去請了。」
趙胤薄唇緊抿,便不再說話,抱著衛芷嵐便大步上了玉石台階,往殿內走去。
衛芷嵐的身子燙熱的緊,便是抱在懷裡,趙胤便感覺自己像是抱著一團火,心越發沉了沉,待進了寢殿,趙胤便將衛芷嵐放在了龍床上,黑色的眸光定定凝視著衛芷嵐,視線從未移開。
不多時,太醫便來了華陽宮,仔細為衛芷嵐診治了一番,方才道:「皇上,皇後娘娘是因為天熱,又在殿外跪了許久,導致中了暑氣,待臣為皇後娘娘開一劑藥方,熱氣很快便能消退。」
趙胤微微頷首,便擺手道:「朕知道了,退下罷。」
待太醫走了以後,便有宮娥很快端來了湯藥,趙胤接過以後,便坐在衛芷嵐近側,將她的身子微微扶起,後背墊了墊玉枕,這才舀了一勺湯藥,輕輕吹了吹,待不那麼燙以後,這才捏住衛芷嵐的下顎,迫使他張開嘴,方才將湯藥餵了進去。
喂完葯之後,趙胤依然守在衛芷嵐身邊,面上沒什麼情緒,但幽深的眸光看向衛芷嵐時,卻含著一抹心疼。
衛芷嵐昏迷了大半個時辰,方才醒了過來,腦子仍然昏昏沉沉的,似乎要炸開般,她想要起身坐起,但全身卻感到很是無力。
恰時,一名宮娥走了進來,跪拜道:「皇後娘娘,您可是醒了?」
衛芷嵐沒有說話,良久,方才無力道:「扶本宮起來。」
聞言,宮娥便立刻走至近前,將衛芷嵐扶起坐在了床上,便又恭恭敬敬退於一旁。
衛芷嵐容顏清冷,一雙美眸四處環顧四周,入眼處,幾乎全是明黃之色,便知這是趙胤的寢殿,沉默了片刻,又道:「皇上可是在殿內?」
「回皇後娘娘,皇上方才有事,去了御書房。」宮娥道。
聞言,衛芷嵐苦笑,趙胤怕不是有事,而是不願意見自己,便躲著她了;不然又怎會如此湊巧,自己方才醒來,他便去了御書房?
也罷也罷,即便問了又如何?選秀也不過是遲早的事,衛芷嵐心中滿是酸楚,低首間,一雙美眸似有淚光閃爍,但卻強自鎮定道:「既然皇上不在,本宮便先回鳳雎宮了,等皇上回來,你便告訴他,既然不想見本宮,以後便都不用再來鳳雎宮了。」
宮娥心中一驚,這等話她哪敢與皇上說?怕是搞不好會惹怒了皇上,以此牽連到自己;但又見衛芷嵐容顏冷冽,一時也是不敢開口,便低聲應了是。
衛芷嵐說完之後,便不再多言,歇了小半個時辰,感覺身子恢復了些氣力,這才起身出了寢殿,離開了華陽宮。
……
原以為不過是中了暑氣,緩個幾天便能好,但衛芷嵐因著趙胤不日便要親選秀女一事,心中酸楚,沒有用晚膳,也沒有喝葯。
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雨,衛芷嵐早已是習慣了自己睡覺時,趙胤擁她入懷,但如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不僅僅是因為已經習慣了趙胤的存在,更多的便是心中鬱郁,沒有絲毫睡意,衛芷嵐便坐在冰涼的玉石地面上,睜著眼睛到天亮。
便是這一晚,衛芷嵐竟然受了寒,又病了一場。
連著幾天,大雨都沒有止歇,衛芷嵐即便整日都在昏睡,但似乎也能聽到殿外浩大的雨聲。
紫蘭端著葯碗走進了殿內,擔憂道:「皇後娘娘,您該喝葯了。」
聞言,紫蘭蹙眉道:「皇後娘娘,您生病了,這不喝葯,可怎麼行?」
衛芷嵐無力的閉上了雙眼,淡淡道:「退下罷,將葯撤了。」
紫蘭嘆了口氣,知曉衛芷嵐的心性,如今皇後娘娘心中鬱結,又哪有心思喝葯?但這病如此拖著,也只會越來越嚴重,思及此,紫蘭心中憂慮更甚,卻又沒有法子,只得退出了寢殿。
連續幾日,衛芷嵐竟漸漸發了熱,夜裡,總是時清醒時昏睡,也沒有喝葯,病情一直沒有絲毫好轉,即便太醫已經來過了好幾次,也開了幾劑不同的藥方,但衛芷嵐不喝葯,這病自然是好不起來。
紫蘭與宛芙以及秋菊心中擔憂,無可奈何之下,便去了華陽宮,將衛芷嵐的病情告訴了於石,如今皇後娘娘不願意喝葯,興許唯有皇上來了,皇後娘娘才不會如此折騰自個兒的身子。
亥時剛過,衛芷嵐腦子昏昏沉沉,微微半睜開了瞳眸,朦朧間似乎感覺有人正在輕柔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不由得心中酸楚,聲音微微有些哽咽的道:「趙胤,是你來了么?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聞言,趙胤身體僵了僵,幽深的眸光定在衛芷嵐蒼白的容顏上,嘆道:「你不該如此折騰自己的身子。」
衛芷嵐聽聞趙胤的聲音,頓時整個人便清醒了些,想要坐起來,但全身無力,趙胤見此,便立刻將她扶了起來,再在後背墊了個軟枕。
「為什麼不願意見我?為什麼要一直躲著我?」衛芷嵐淚眼朦朧,想起自己之前在華陽宮殿外跪了許久,便是想見一見他,親自問問選秀這件事是不是真的;若趙胤說不是,即便是騙自己,衛芷嵐也不會去懷疑,心甘情願的被他騙,可是趙胤沒有,一個字解釋都沒有,連出來見自己一面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