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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水榭園的朱門被撞開,一道泥濘的身形隨即緊緊地抵著門栓。


  她雙目灼灼的盯著桌子上,那塊矩形金牌子,像一頭被激怒了的小獸,拿起酒盞用力的朝上砸著。


  床上,沉睡中的江璃兒被這巨大的聲響震醒,驚慌的轉身,只看到一個浸著薄薄血跡的背影,透著巨大的戾氣。


  「啊~」


  她嚇得叫了一聲,桌邊的少女卻像魔怔了似的,充耳不聞,只重複著手上的動作,一直砸,一直砸的,直到名牌上的塑料開始出現了裂痕,鉗在裡面的紙條微微褶皺。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江璃兒擦了擦眼睛,方才認出來那是顧二白,連連從床上跑下來,拉著她的袖袍勸阻。


  「姐姐,你冷靜冷靜。」


  鉗著紙條的透明塑料徹底碎了,展露出裡面清晰的白紙黑字。


  諷刺,寫滿了諷刺。


  顧二白肩膀抖擻了一下,捏過那張紙條,望著旁邊搖曳的蠟燭。


  「姐姐你要幹什麼?」


  江璃兒見她望著蠟燭的眼神,陰森駭人。


  雙手不由自主的拽住她的小臂,生怕她想不開似的。


  顧二白神情僵硬的轉過臉來,面上未乾的淚痕縱橫,像個從外面遊盪回來的女鬼,

  「江郡主,我勸你也放棄吧,不值得的。」


  「啊?」


  江璃兒懵了,她的腦海中第一個能想到的,便是清哥哥把她給打了。


  「姐姐,你別想不開,清哥哥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的,去跟清哥哥道個歉,什麼事都完了。」


  「我……」顧二白委屈至極的看著她,眼眶紅赤赤的嚇人,「居然還讓我去道歉,江大郡主,你和他真是絕配,你去搶吧,勞資不奉陪了!」


  顧二白只手將她揮開,一把拿過旁邊燃燒正盛的紅燭。


  『砰~』


  一聲巨響,水榭園的門,再次被踹開。


  「……場主?」


  江璃兒轉臉,望著面色陰鷙的場主,眼底愈加疑惑,不過可以完全確定的是,這兩人真的在吵架。


  顧二白背著門,待聽到這個名字時,一股寒意從腳底『噌』的升起。


  眼前,少女背上裸露出來的大片斑斑血跡,像是一把火,瞬間點燃了顧亦清的眸子。


  「小白~」


  他在喊她,嗓音沉的聽不出情緒。


  顧二白忍著淚,胸腔里顫出几絲憋屈的抽泣。


  真是沒想到,她現在聽到這樣虛偽至極的嗓音,居然忍不住想依賴,甚至難過的想……撒嬌?

  顧二白你瘋了,這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溺的太深了。


  「清哥哥,姐姐她……」


  「找死。」


  江璃兒剛想開口緩和氣氛,門旁覆住晨光的顧亦清,動作如一隻敏捷的豹子,剎那間,閃進屋緊緊扼住了江璃兒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帶離了地面,表情冷厲的如地獄的羅剎。


  「不……不……」


  江璃兒被這股巨大的力量,一時間掐的面色醬紫,扭曲的青筋在額頭微微凸起,雙手無力的搖擺著。


  江璃兒哪裡知道,在場主進來前的那一剎那,顧二白和她的對話有多麼令人誤解。


  「清……」


  在男人不可抗拒的扼制下,江璃兒眼前一黑,幾近窒息。


  「你鬆手!」


  顧二白轉臉,嗓音低啞的怒吼,那對因揉搓而紅腫的眼眶內,此時散發著凌寒的戾氣。


  顧亦清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她的眼神,看著他,像在看著仇人,讓他心口一滯。


  「還不松?」


  顧二白握緊了拳,影帝,到底是影帝,演戲都要演全套。


  「松。」


  顧亦清只手將拎起的人扔在一旁,漸漸俯身,雙手輕撫上她的肩,「小白,告訴我,怎麼了?」


  顧二白見勢,猛地後退了幾步。


  看著他伸過來的手臂,眼神里儘是驚懼和嫌惡。


  噁心,前所未有的噁心,這雙手,剛才還在他的情人身上游移。


  床邊,被摔倒一旁的江璃兒,撫著柱子猛烈的咳嗽。


  「小白?」


  「滾開。」


  他一開口,顧二白沙啞的嗓子像淬了冰,那是一種毫不遮掩的抗拒。


  她抑制住了梗咽,生怕一開口淚水控制不住地又流了下來。


  這個時候,她一點都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她想,就算是輸了,她也要輸的體面些,不能讓他覺得,她已然體無完膚。


  顧亦清望著她眼底那決絕的冷淡和厭惡,長指微縮,幽邃的眸光像被刺痛了。


  「小白,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去殺了他好不好?」


  他弓著腰,修長的身形將她全全覆住,那是一種極具保護的姿態,就連偏暗沉的語氣都放到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軟的像一根漂浮的絨毛,生怕動靜大了,就會觸碎眼前的一潭脆弱的泡沫。


  江璃兒蜷縮在床邊,望著顧亦清,激烈的咳聲頓住了。


  在她長達十六年的記憶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主。


  他是那樣面對任何人都優遊不迫,冷淡的近乎漠視,可他現在,遍布著緊張和一絲即為隱秘的害怕,是那種生怕別人看出來,卻根本遮掩不住的害怕。


  顧二白的頭忽然垂的更深了,睫毛和雙肩如寒蟬般一陣陣瑟縮。


  她問自己,顧二白你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錯,會讓別人這般痛恨你,要用這種剜人心肺,極其殘忍的酷刑對你。


  「場主,就當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吧。」


  顧二白一口氣,差點沒從嗓中咽過來。


  平靜的講到一半,梗住了,繼而響亮的跪了下來。


  「我給你下跪,我知錯了,我顧二白就是個放蕩的風塵女子,我以前做的所有事,都值得別人拿來唾罵,我求求你,求求你饒恕我吧,您可以張榜告訴所有人,讓所有人指責我,詬病我,或者……我以後再也不敢拋棄親人了,可以嗎?」


  可以不要再這樣假裝溫柔,用最虛偽的面具來欺騙折磨了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份真摯的感情對於女子的意義,他知不知道精心安排的那一幕,就像把她撕裂開來炙烤一般疼痛。


  少女從他的掌心脫落,那張揚起淚痕斑斑的小臉上,儘是哀求。


  她跪在他面前。


  顧亦清的心臟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不停地緊縮抽搐著,暗啞的嗓音像是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顧二白抿唇,含著帶笑的淚,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我們一刀兩斷吧。」


  ……


  「別鬧了,鬧過了。」


  顧亦清失笑,伸手欲扶起她。


  「別用你的臟手碰我!」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咆哮出聲。


  顧亦清的手驟然頓在空中。


  她沒在跟他開玩笑,她就是……就是這麼輕而易舉的,將他拱手送人。


  她把他當什麼?累贅?玩物?還是一件可以隨手饋贈之物。


  對,沒錯。


  一直以來,她可從來沒像你許過什麼,你再奢求什麼?

  現在她只是厭惡了,不想陪你『玩』了而已。


  甚至哀求你放過她。


  玩?

  顧亦清的火眸里像被傾進了冰碴,幽不見底的眸底,滲著陣陣泠寒,面上堅毅的輪廓配合著狠戾的眼角,顯得整個人的神情,恐怖的像個魔鬼。


  「顧二白,你想離開我?」


  江璃兒被他這一聲冷兆凍得渾身哆嗦,她朝一旁退縮,隱隱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早該了,讓你廢這麼多心。」


  顧二白面色坦然,眼角透著一絲微嘲的笑靨。


  像是在嘲弄他,恭喜他,她終於膩了。


  膩的多看他一眼,胃裡都忍不住要作嘔。


  「好,好。」


  男人挺直了身子,連道兩聲好,側身讓出一條道。


  顧二白冷笑著,面上的淚水已經擦乾,她想,她可以安然的離去了。


  以後,再也沒有像傻子一樣的顧二白。


  撐著地,膝蓋上劇烈的痛感傳來,面上的淚止不住往下掉,腳步一個趔趄,她整個人朝一邊倒去。


  顧亦清一把鉗固住了她,顧二白順著他的胸膛往上看,卻見他手裡赫然多了把玄鐵短刀,那一張俊逸的面龐此時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


  「走啊?走之前把我的心剜走。」


  顧二白擰眉。


  多麼荒唐的一句話。


  「您的戲太過了吧?」


  顧亦清抬手,短刀出鞘,直挺挺的朝胸口刺去。


  「不要……」


  床邊,江璃兒面上血色盡失,神情大慟,失聲尖叫。


  顧二白呆住了,望著那順著刀尖緩緩沁出的殷紅血液,滿臉的不可理喻。


  哪裡招來的血包,還是番茄醬?

  這年頭,演戲不帶點道具,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逼真。


  「還走嗎?」


  顧亦清握著那刀柄,額上青筋暴起,嘴角卻笑的那麼風輕雲淡,淡的絕對讓你想象不到,他狠起來能有多不是人。


  「你……」


  顧二白嘴角微動,純然的鄙夷還未完全展露出來,顧亦清插在胸口的刀子,又朝裡面扎了一寸。


  這回他的唇開始發白。


  顧二白不可思議的瞪著他開始沁汗的額頭。


  「夠了!」


  雙手拔出他的刀子,狠狠地扔到一邊。


  她沒有他這麼狠,為了演戲,演的這麼投入,就算她明知道是假的,也不想……不想看到他臉上出現任何一絲痛苦的神色。


  顧亦清悶哼一聲,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目光柔軟的著望她,「小白,不走了?」


  含情脈脈的嗓音,怕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觀眾,也看不出來他是在演戲。


  瘋子,喪心病狂的瘋子。


  現在還糾纏著她幹什麼?她已經感受到摔得粉身碎骨的痛了,他為什麼還要纏著她?


  難道就要一直要這樣下去?


  他不是要報復她嗎?現在目的達到了,他到底還要什麼!

  「你放我走。」


  顧二白怕了,難道要她陷入其中到屍骨無存的地步。


  雙手猛地推拒著他,下一秒,被狠狠的按在懷裡絲毫不得動彈,耳際,顧亦清寒的發怵的嗓音響起,「從我身邊離開?小白,你死都要和我死在一起。」


  顧二白渾身一個激靈,心裡的恐懼如泉般用來。


  慌亂的望著他橫亘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像一座大山,她毫不留情的下了口。


  顧亦清眉間微皺,任她咬噬,貝齒穿透男人的皮層,新鮮的血液順著齒縫,流溢滿嘴。


  「你鬆手!」


  她絕望的唔聲,這個人刀槍不入的,就是個十足的變態。


  顧亦清摟著愈加緊了。


  「唔……」


  顧二白忽然痛哭了起來。


  「小白?」


  顧亦清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鬆開她。


  麻蛋!顧二白暗罵這他,他把她背後的刺,又往裡面擠進去了不少。


  疼死了。


  顧亦清擔憂的掀起她的衣裳,只見那密密薄薄的血,鋪滿了後背白皙的皮膚,細細的刺眼,觸目驚心。


  顧二白,「……」


  「誰他媽讓你掀勞資衣服的!」


  顧二白狠狠的踹了他一腳,尼瑪死流、氓。


  顧亦清怔愣,像是沉浸在失神中,玫瑰刺?

  玫瑰?


  ……葯閣?后樹林?

  「在哪弄的?」


  「關你屁事!」


  顧二白一回想,腦海便恍惚晃過剛才那一幕幕,鋪天蓋地的傷痛再次卷席而來,她抿著唇,猛地衝出屋子。


  顧亦清眼神冷的發陰翳,都傷成這樣了,還給他跑,把腿打斷,讓她跑!

  「啊……」


  男人忽然像鬼魅一般出現在她面前,顧二白登時嚇得六神無主。


  他幹什麼?想奚落她,還是繼續玩弄她?他還沒玩夠!


  不,她不要成為那個一絲尊嚴都不剩的弱者。


  「你給我滾啊!你這個人要不要臉!勞資早就不喜歡你了!對你就是玩玩,現在看見你就煩,你還當真了,給我滾!」


  顧二白怒吼,先下手為強。


  「你再說一遍!」


  顧亦清眼神變了,陰森的彷彿能吃人一般。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見到你我就覺得惡……」


  她沒說完,整個人就暈了,被男人一掌劈暈的。


  再說一遍,他怕他剋制不住自己掐死她。


  ……


  ------題外話------


  來晚了來晚了不好意思,趕了一天車……忙成陀螺……趕緊收起你們的小皮鞭,看文吧~(不對,好像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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