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追夢人
珞珞啞口無言了。這個時候馮小滿說她想保持距離，不想去的話,會不會太假了？機會從來都是轉瞬即逝。她不想要的話,自然有大把的人去搶。大家為了爭取角色，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馮小滿身上這一身行頭,走街拍路線沒問題，可是如果去高檔餐廳用餐的話，那麼就不太合適了。有廣告合約在身的她,只好去自己代言的品牌店裡挑選了合適的連衣裙。珞珞忙前忙后幫她整理造型,收穫了一套小禮服。身為助理的她總不能杵在門口當門神吧。
她看著馮小滿有點兒怔忪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話，那麼咱們就不去吧。機會總還是有的。」
馮小滿搖了搖頭,表情有點兒困惑，喃喃道：「我只是，只是……」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只能告訴自己,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也會這麼做的。比方說,如果有機會推薦源夏給某位設計師走秀，她絕對不會裝作沒這回事。
馮小滿深深地吸了口氣,換好連衣裙之後,又開始重新搭配鞋子。其實她很喜歡自己腳上的平底帆布鞋,但是去餐廳用餐,就有些不倫不類了。於是她又搭配了平底軟皮鞋。如此這般忙忙碌碌的，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過去了。時間真是最好浪費的東西。
這一趟自然不好再乘坐公交車，馮小滿攔了輛看上去頗為閃亮的計程車,帶著珞珞前往奧斯蒙的別墅。她要在那裡給奧斯蒙匯合，然後去吃飯。
珞珞想讓她高興點兒，故意調侃道：「哎呦，看我今天這一身是不是特別閃亮啊？沾你的光啊，老闆。」
馮小滿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她上了車以後報了地名，然後扎著小辮子的計程車司機很有侃大山精神的，特別歡快地跟她聊起天來。馮小滿原先有點兒不願意搭理對方，不過她又不好意思直接當對方不存在，只能硬著頭皮聽他說下去。
追夢人哪裡都存在，這位小哥自己就是一位自學成才的編劇，當然這頭銜是自封的，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賣出去一個劇本。他正按照熱門編劇書上給出的方式，將自己的故事說給二十個不同背景的人聽，用以觀察他們的反應。如果有人提出了他無法回答的問題，就意味著他的劇本還不成熟。
司機小哥絮絮叨叨地跟馮小滿說了一個故事。她側耳傾聽了半天，勉強判斷出這算是一個懸疑恐怖片，裡面還有點愛情的噱頭。大概是她臉上的表情太平淡了，一點兒也沒有表現出他預期的聽眾熱情。司機小哥再接再厲，又說了一個公路喜劇故事。
馮小滿笑了起來，覺得這位司機小哥挺有意思的。快要到的時候，她問這位司機要了張名片，總算說了自己的意見：「你的故事支線太多了，主題反而被沖淡了。你應該將你的兩個故事都精簡一點兒，另外推銷要有重點，真是製片人的話，估計不會有耐心從你的推銷里去尋找這究竟是個什麼故事的。」
司機小哥一點兒也沒有不高興的意思，笑嘻嘻地給她遞了一張名片。
馮小滿鄭重其事地將它收好，放在自己的名片夾裡頭，笑著問了他一句：「對了，你為什麼不去洛杉磯或者是紐約這樣的地方碰運氣呢？在這兒的話，機會畢竟很少啊。」
司機小哥看上去有點兒沮喪：「那裡的開銷太大了，我在那兒呆了半年，我的信用卡已經刷爆了。我吃不消又不喜歡在餐館里端盤子，於是我又回來了。」
馮小滿朝他點了點頭，禮貌地表示：「如果我有朋友對你的故事感興趣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兩人下車以後，珞珞問馮小滿：「你有興趣投資？」
馮小滿笑了起來：「他挺聰明的，不是嗎？」
剛才她問司機為什麼會這麼認真地向她推銷，結果對方給出的理由是，大家說可以考慮找海外投資，最好的選擇就是中國。
馮小滿當然不相信這種說法，因為討好的意味太濃烈了。她猜測這位司機小哥選擇她的原因是她要去的地方。奧斯蒙的別墅所在地在本城又不是什麼秘密場所。他猜到了她是演藝圈從業人員，也許還認出了她，最大的可能性是覺得她會將此事當成一個談資，在他平常接觸不到的人群聚會中聊起來。這就是他的機會，能夠被重要人士聽到的機會。
人人都在卯足了勁兒去爭取讓自己展露出來的機會。
她也一樣。
奧斯蒙正坐在涼亭里，跟自己的老友法瑞爾聊著他手上的電影項目《未來世界》。法瑞爾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想說服奧斯蒙加盟這部投資額度高達兩億美元的大製作。
先前擬定的男主角弗蘭克因為上個禮拜吸毒過量出現幻覺，在百老匯劇院大吵大鬧，還攜帶槍支衝擊了警察局。這樁醜聞鬧出來，對《未來世界》實在是太要命了。片商毫不猶豫地摒棄了弗蘭克，天知道沉湎毒海的他能不能堅持拍完電影。況且短期勒戒對他來說，估計效果也相當夠嗆。
法瑞爾這位製片人現在最頭疼的就是找誰來接下這個男主角的位置。這個時候接替男主角，有得罪弗蘭克的嫌疑。何況大明星們工作都是早早擬定好的，能夠空出檔期給《未來世界》的一線巨星更是寥寥無幾。他知道奧斯蒙不感興趣，他主演的暑期檔商業大片試映口碑不錯，是一部合格的商業電影，應該能夠取得出色的票房成績。
他現在不需要商業片來證明他的票房號召力，他需要的是一部能沖獎的電影。《未來世界》顯然不是一個好選擇。
法瑞爾努力向他傳達一個觀點，《未來世界》會是一部劃時代的電影，能夠載入電影史冊。能夠參與這樣一個過程，感覺會很棒。
奧斯蒙朝他露出笑容，再三邀請他品嘗他的神奇東方飲料香薷飲：「這可以讓你心情平靜下來。」
法瑞爾都快跳腳了。他得趕緊敲定男主人選，否則的話電影項目就得崩潰了。該死的弗蘭克，為什麼非得這個時候鬧出事情來。他毒癮嚴重的事情在圈子裡頭並不是秘密，當初法瑞爾力薦他擔當男主角時就遭到公司里對手的嘲笑，希望《未來世界》不要拍到一半找不到男主角了。
焦急上火的製片人先生只能強壓著心頭的焦灼，開始聽著奧斯蒙談起了他對這處房舍的布置。好吧，大明星總是有任性的權力，他沒有那麼需要這樣一部大製作。折戩的大製作並不少，他的確應該慎重一些。
法瑞爾的喝著那神奇的東方飲料，順著奧斯蒙的指點漫不經心地看著他的各處布置。一開始他心不在焉，到後面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奧斯蒙老兄，也許我真該相信小報記者們的爆料，你的確打算組建家庭了。你是不是連嬰兒房都布置好了？」
奧斯蒙有點兒猶豫的模樣：「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布置，這件事不能我一個人說了算。」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長裙飄飄的馮小滿就在管家的陪同下，從大門那頭緩緩而來。法瑞爾看著自己忘記了下面的話的老友，喝了口東方飲料，意味深長地誇獎了一句：「很迷人的姑娘，你的苗條女郎。」
奧斯蒙微笑著：「她很迷人，不是嗎？」
法瑞爾表達了贊同：「對，她很有一種英格麗?褒曼的氣質，很有感覺。不過她的眼睛更加像勞倫?白考兒，非常嫵媚。是的，她們都是讓亨弗萊?鮑嘉神魂顛倒的人物。」
奧斯蒙像是答非所問一般：「她們都是最偉大的演員，不是嗎？你會發現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合作對象的。跟她一起拍戲，所有人都會省去很多麻煩。」
說著，他朝老友點點頭，就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
法瑞爾大笑：「勞倫?白考兒可不會為亨弗萊?鮑嘉守寡。」
奧斯蒙頭也沒回：「寡婦不是一種職業。」
法瑞爾聳了聳肩膀，跟著一塊兒站起身來。當然他沒有離開涼亭，只是目送著迫不及待的奧斯蒙三步並作兩步地去迎接他心儀的女孩。可憐的奧斯蒙，法瑞爾在心中嘆著氣，這樣的他可真像一個昏頭脹腦的年輕男孩。他好像已經徹底被這個女人給迷住了。
奧斯蒙在距離馮小滿大約二十米遠的時候放慢了腳步，笑容滿面的看著她，點頭讚歎道：「阿普諾爾，你今天非常美。」
年輕的姑娘微微抿了抿嘴唇，是一個微笑的模樣。她沒有跟以前一樣得意洋洋地宣稱「我從來都是這麼美」，而是沉默著由奧斯蒙帶她往涼亭里去。
奧斯蒙以為她在緊張，輕聲安慰了她一句：「別害怕，法瑞爾是個風趣的傢伙。」
馮小滿沒有一個勁兒往這位製片人先生面前湊，她只朝對方溫和地問了好，然後在奧斯蒙的示意下坐在他身邊，一邊喝著香薷飲一邊聽他們繼續說話。
她的沉默寡言反而給法瑞爾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因為《未來世界》中那位女博士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好吧，形象吻合，一看就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生活嚴謹的姑娘，氣質也差不多，非常沉靜。能拿到金球獎女配角，起碼證明她還是有演技的。秋跟艾娃是兩個不同類型的角色，她能駕馭住，大約能夠說明她不光有一張能夠發光的臉。
奧斯蒙沒有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他不過是向自己推薦了一位重要角色的面試對象而已。坦白說，在這部超級大製作裡頭，這位韓博士可以稱之為大龍套，也可以稱之為配角。奧斯蒙甚至沒有指定角色扮演人選，只要求面試機會而已。法瑞爾覺得這件事微不足道。
可惜的是，奧斯蒙只是傾聽著他大談特談《未來世界》的電影主題，卻沒有表現出對男主角感興趣的模樣。他反而將話題又轉向了最近舉辦的一場畫展上，奧斯蒙沒有收集藝術品的習慣，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畫作。
馮小滿坐在他身邊靜靜地聽著他們討論的話題，她也有幸見過他們討論的那幅畫的真容。在紐約當模特兒的時候，只要有空，她最愛乾的事情就是在各個博物館之間流連，不停地看畫展，看各種藝術展覽品。那個時候，似乎更加單純簡單一點兒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馮小滿下意識地看了眼手錶，她有點兒奇怪，為什麼他們還不動身去餐館。難道他們預定的餐館就在這附近？
沒想到管家過來以後，奧斯蒙就笑著邀請他的客人們一起移步飯廳。原來午餐不用外出，而是在這兒進行。
馮小滿微微吁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她以為要去高檔餐廳，所以特地換了一身能走進去的裙子。
珞珞真擔心她會直接向奧斯蒙抱怨，他為什麼不早說是在他這兒用餐，害得她折騰了一個多時間挑衣服。
然而馮小滿這一回不知道是因為還有法瑞爾在場或者其他什麼緣故，居然將溫柔寡言的淑女形象進行到底了。
奧斯蒙又一次讚美了她：「你今天真的非常美，你知道嗎？你在陽光下向我走來的時候，我覺得所有的光都集中到了你身上。」
他眼睛含著笑，眸底有溫柔的光芒閃爍。馮小滿抬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大約是她的沉默讓他誤會了，奧斯蒙開玩笑道：「放心，魯克的手藝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家高檔餐廳，你可以嘗一嘗他烹飪的本地海鮮。他還會做墨西哥菜、中國菜跟日本料理，味道都相當不錯。」
馮小滿坐下以後，送到她面前的是經典的龍蝦兩吃，清蒸龍蝦和龍蝦粥。
奧斯蒙笑言：「我知道年輕的女士決不在早餐以外的時刻還碰主食，不過嘗嘗龍蝦粥吧，味道肯定不壞。魯克從一早就開始忙碌，他非常想聽聽你的品嘗感受。」
馮小滿看了眼奧斯蒙，拿起了勺子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巴裡頭送。
珞珞這個跟班略有點兒擔憂。她覺得馮小滿今天狀態不對，她怕他們會在人前起衝突。
奧斯蒙這位主人並沒有厚此薄彼，而是同樣熱絡地向老友法瑞爾推薦當地特色美食：「噢，夥計，真高興你這一趟過來沒說我長胖了。我現在的胃口幾乎是拍片時兩倍大，真是胃口大開。」
法瑞爾見狀也不好再將話題往《未來世界》的男主角身上靠，反正奧斯蒙明天才離開。他有一整天的時間來說服他。如果奧斯蒙完全不感興趣的話，他就不會將韓博士的人選送到自己面前來。
製片人先生看了眼慢條斯理用著海鮮粥的年輕女子。的確，這是位相當不錯的人選。她的身上有股書卷氣，符合韓博士的感覺。
用過午餐后，奧斯蒙跟法瑞爾移步雪茄室繼續聊天。他知道馮小滿聞不慣煙味，溫和地提出了建議：「你可以去休息一會兒，或者是在這裡逛逛。有幾處有意思的地方，瑞希可以帶你去看一看。」
馮小滿看了眼外面的太陽，笑著搖搖頭：「我有點兒犯困，我想睡會兒。」
奧斯蒙笑著點點頭。於是已經等在邊上的女傭瑞希微笑著將馮小滿又帶去了她曾經睡過一晚的房間里。手腳麻利的女傭已經準備好了她小憩片刻需要的所有物品。
珞珞嘆了口氣，滿懷憂慮地看著她。
馮小滿卻將自己在計程車上收到的那張名片拿了出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