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對不起，我要先離開了……
陸子涵看著眼前陸向北蒼白的臉，明明雙眼都已經憔悴得下陷了，卻還是依舊那樣晶亮，甚至還有力氣來打趣她。
陸子涵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吞了回去，然後就笑了起來，“你想見我了，我當然就來了……”
陸向北微微一愣，陸子涵接著說道：“別狡辯了，我感覺得到的。”
“幾天不見，你臉皮越來越厚了。”陸向北的聲音雖然有些微弱，語速也慢，但是聽起來聲音還是很清晰的。
陸子涵幾乎都要有一種錯覺了，好像陸向北隻是一般的身體不舒服而已。
可是，病床旁邊的醫療器械，還有插在陸向北身上的那些管子，卻都無情的提醒著陸子涵。
“臉皮厚點好，臉皮厚的人容易開心。”
陸向北聽了這句話，倒是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笑了起來，“說得對，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陸子涵不知道怎麽去回答，她害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會溢出來，她極力的忍著，不想讓陸向北看到她傷心痛苦的樣子。
沉默了一會兒，陸向北才開口說道：“蘇安安的事……你知道了吧？”
陸子涵微微一愣，這件事情她竟然都差點忘記了，可是看著如今的陸向北，她卻什麽也問不出來，隻能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這麽說也很自私，但是……我還是想順她這一次意。”陸向北聲音有些悠遠。
“姐，你就不要管她了吧……”陸向北又鄭重其事的叫她‘姐‘了，這樣陸子涵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原本也是我不對，明明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情況，卻還是忍不住靠近她……”陸向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明明知道我根本不能給她幸福，也不能為她的人生負上任何責任，可是還是……”
陸向北的笑容很是苦澀，晶亮的眼睛也灰暗了許多，“隻是我也沒想到，她會懷孕……沒想到，我竟然還可以有孩子，在這個世界上，還是留下了這樣的痕跡。”
“可是……蘇安安她並不打算承認那是你的孩子呀。”陸子涵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陸向北看著她，然後輕柔的笑了笑，記憶中陸向北從來沒有這麽虛弱溫柔過……
“她承不承認有什麽關係，哪怕這世上誰都不認為那是我的孩子又如何，事實上他就是我的孩子，我知道就是了。”
陸子涵無話可說，想著陸向北如今的情況，蘇安安現在懷著的竟然就是遺腹子了，是陸向北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了。
也是陸子涵除卻糖糖外，唯一有血脈關係的親人了。
“她很喜歡容笙，所以放心吧……她會對容笙很好，對孩子很好的，所以孩子是誰的又有什麽重要的呢？”陸向北努力的隱忍著內心翻湧出來的苦澀說道。
“我已經這樣了，是我去招惹的她……卻不能陪著她，就當是對她的補償吧，如果她能和容笙在一起的話，也算是我的成全了。”
陸子涵聽著陸向北斷斷續續的說了這些，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但是，陸子涵心裏卻還是覺得這樣做是不對的，隻是麵對陸向北蒼白的臉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姐……你答應我，不要管這件事情。”
陸向北突然很認真的盯著陸子涵的眼睛，費力的伸手輕輕握住了陸子涵的手，“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
陸子涵微微一顫，想起蘇安安那自信驕傲的樣子，想起她說的那些話……這時候才明白，原來她果然是有那自信的資本的。
她可以不答應嗎？！
麵對陸向北此時的要求，她連開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
“難為你了……”陸向北柔柔一笑，卻是無力的放開了陸子涵的手，整個人似乎都瞬間脫離了。
陸向北艱難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很費力才睜著眼保持著清醒，“我也就最後難為你這一次了，我和蘇安安說好了，她會帶著容笙出國，她會對容笙很好……”
“其實……”陸向北垂了下眸，“這對容笙和你來說，未必不好，容笙離開了你，或許他會明白一些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的事情，而你……也就不會和姐夫錯過了。”
陸向北說完這些話，好像已經是把這輩子最後的一絲力量都用光了。
其實如果不是他變成這個樣子的話，也許事情的結果不會是這個樣子，他或許這一輩子都會記得……那天蘇安安憤怒的將他的那些藥和醫院的報告單摔在地上時的情景。
她那樣的生氣，氣得眼睛都紅了，可是蘇安安是那樣驕傲的人，竟是沒有哭，她罵了陸向北很長時間。
陸向北卻隻能聽著，什麽都做不了，連反駁也不行。
可就算是那樣，他在絕望之中也不由得的有些歡喜，因為她有了孩子！
有了他的孩子……哪怕他要死了，哪怕蘇安安絕情的要和他一刀兩斷，他也忍不住心裏的哪一點欣喜。
他真的很高興。
看著蘇安安，哪怕她那樣的決裂，他卻也還是覺得很好，她很好。
如果不是自己快死了，他們是不是會有另外的結局？
陸向北其實也不懂，但是他沒有後悔過……隻是對蘇安安始終很愧疚，所以明知道蘇安安做了那樣荒唐的事情，他也不曾怪過她。
因為蘇安安說過了，這就是他給她的彌補，既然他給不了她一生一世，那她自然有權利去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她說的是對的，所以陸向北決定支持她。
陸向北看到陸子涵的眼淚早就順著臉頰一顆顆的流了下來，不由得說道：“姐，是我欠她的……反正我也要死了，也隻有這一個機會彌補她，所以，求你了……”
陸子涵從來沒想到，陸向北會和她說這些話！也想不到，陸向北竟然會有這樣的要求……
陸子涵渾身顫抖，她想控製自己的情緒，控製自己的眼淚，可是不論如何她都做不到，情緒崩潰，眼淚決堤……再也收斂不回去了。
“求你了，姐……就讓蘇安安這一次吧？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陸向北虛弱的看著陸子涵，眼睛裏全然都是乞求，“我知道，你會答應的。”
陸子涵沒有回答，但是已經不住的在點頭，然後她承受不住這樣的沉重和痛苦，俯***趴在病床上……
陸子涵握著陸向北的一隻手，將頭貼在了他的手背上哭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流在了陸向北的手背上，打濕了一大片。
陸向北什麽也沒說，或許也已經沒有了力氣，他隻是靜靜的垂著眸子，看著陸子涵微微抖動的肩膀和瘦小的身體。
“姐……對不起了，我們一起來這世界上，我卻要先走一步了。”陸向北的聲音讓陸子涵哭得更厲害了。
她好不容易抬起頭來，紅腫的眼已經布滿了血絲，狀態也是糟糕得很，但是她看著陸向北，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你記得……好好活著，開開心心的活著……我們是雙胞胎，你開心了，我也就開心了……你活著，我也就還活著……”
陸向北最後的幾句話幾乎都已經沒有了聲息，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模樣很是安詳，似乎沒有一絲痛苦……
甚至，他的手還牽著陸子涵的手，他最後唇上還掛著笑容，像是還低歎了一聲，“替我……照看她……”
“我知道……我知道了……”
陸子涵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了，她都不知道向北和蘇安安兩個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蘇安安對待向北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
但是，她知道向北是很認真的，而且他真的很喜歡蘇安安。
或許她也該感謝蘇安安？
起碼在陸向北最後這一段時間……他是真心的愛過了，也滿足了。
看著陸向北漸漸的陷入了昏迷，臉色已經有些鐵青了，醫療器械發出了短暫而急促的報警聲……
醫生們急匆匆的衝了進來，陸子涵木訥又呆愣的被護士半推著出了病房，然後被顧默馳緊緊的抱在懷裏。
她什麽都感覺不到，隻是站在原地，然後被顧默馳抱著，哪怕顧默馳的懷抱那樣溫暖，她也覺得渾身冰冷。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
隻知道天黑了，然後又亮了，就好像黑暗總是會被光明打破，然後她聽到病房門被打開，醫生們一個個疲憊又憔悴的走了出來。
“我們盡力了……”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陸子涵眼前不住的發黑，但是她死死的撐住了……
陸子涵捏著拳頭撐住了，哪怕身軀搖搖欲墜，卻還是自己撐著站好了，從顧默馳的懷裏直起了身子，然後僵硬的轉身，進了病房。
陸向北身上的那些醫療器械已經全部被拆除了，他的臉色蒼白，安詳的閉著眼睛，就好像隻是睡著了一般。
他的頭發有些亂了，但是睡著時的樣子，卻還是那樣帥。
有護士收拾好了所有的器械和管子後，輕輕的拉過了蓋在陸向北身上的白布，然後掩在了他的臉上。
陸子涵捂住了嘴，眼看著陸向北就那樣整個人都被蓋上了白布……她知道，以後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
顧默馳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握著她的手站在了她身後。
小護士們將陸向北的遺體抬到了滑輪床上，然後推著就走了過來，和陸子涵擦肩而過，朝病房門口走去。
“向北！”陸子涵淒厲的尖叫了一聲，身子一顫就要撲上去，卻被顧默馳一把扼住了肩膀，死死的按在了原地。
“向北！向北你回來啊！你回來啊！”陸子涵一聲聲的叫喊著，但是不論怎麽掙紮，顧默馳都沒有放開她。
她淒厲的聲音變成了絕望的喃喃自語，身子一軟差點跌在地上，是顧默馳死死的摟著她，將她抱在懷裏，支撐著她所有的重量。
“都走了，他們都走了！”陸子涵混身無力，整個人都依靠著顧默馳，她的眼淚不住的掉，卻還嘶啞的低吼著。
“我還在！”顧默馳堅定的回答了一聲。
“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我還在！”
“為什麽……為什麽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還有我，我還在。”
“陸子涵，我還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