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春蠶到死
牛排再大,漫不經心的切割著也到了最後一塊。吃完最後一塊牛排的慕容瞭蹤一抬頭,便看到約瑟夫?吉諾維斯早已用餐完畢放下刀叉。
“謝家的事情到此結束。”慕容瞭蹤還沒來及說出離開的話,約瑟夫?吉諾維斯就率先讓慕容瞭蹤放下按著扶手打算起來的手。
慕容瞭蹤沒有說話,他看著依舊雙手放在膝上穩坐不動的約瑟夫?吉諾維斯,相信他必定還有接下去的話。
“謝家的資料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既然你和謝家的人這麽熟,就麻煩你處理掉吧!”說著,約瑟夫?吉諾維斯示意塞斯走向慕容瞭蹤。
看著反而猶豫後退的塞斯,慕容瞭蹤才發現塞斯手上拿著褐色的檔案袋。
“給安傑勒斯少爺。”約瑟夫?吉諾維斯沉身道,眉宇之間確是一片平靜,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盤算著什麽。
處理資料,如果連放入碎紙機都覺得麻煩的話,直接扔進垃圾桶不是就可以了嗎?又何必給自己。
慕容瞭蹤知道自己該拒絕的,在耍弄計謀心術上他有自知自明。可是如何才能讓自己將拒絕的話說出口,慕容瞭蹤更沒有這個勇氣。
萬一這些資料上有謝家的弱點,而他沒有去看,卻被約瑟夫?吉諾維斯利用,最後對謝家造成傷害,他敢賭嗎?
就算約瑟夫?吉諾維斯真的如他所說的答應謝家的事到此為止,可是有著謝雙梧有關記錄的資料,早已被思念啃的體無完膚之人又怎麽舍棄的了。
這份檔案袋從約瑟夫?吉諾維斯挑明是謝家的開始,他就由不得自己拒絕。
見慕容瞭蹤都伸手示意他將手中的檔案袋交出,塞斯也沒有再繼續堅持,隻是眼中一閃而逝的憐憫讓慕容瞭蹤覺得握在手中的檔案袋有若千斤之重。
慕容瞭蹤拿到檔案袋就起身想要越過約瑟夫?吉諾維斯回到自己的房間,卻被約瑟夫?吉諾維斯橫臂攔住。
“沒興趣打開看看嗎?”半勾的笑意點綴在唇畔,金色的頭發在斜射入窗口的陽光下,如鍍上了層光芒,顯得更加熠熠生輝。
再一次在心底告訴自己麵前這個人是黑手黨未來的教父,是現在實權的握持者。慕容瞭蹤以檔案袋抵開約瑟夫?吉諾維斯的手,邊走邊道:“既然你已經將它交給我,看或者不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嗎?”
“自己的事?”學著慕容瞭蹤的語氣緩緩的喃喃自語,微傾的頭似帶著點點的不解和茫然。
“少爺,何必要把這些資料給安傑勒斯少爺呢?這裏麵可是有謝雙梧的最新的。”見安傑勒斯?吉諾維斯走遠,塞斯不解的低頭在約瑟夫?吉諾維斯耳邊小聲的問道,話還未問完,就見約瑟夫?吉諾維斯豎起手指放在唇畔,示意他噤聲。
“大概是因為我想看看安傑勒斯會有什麽反應吧,這樣冷淡麻木實在是不適合他呢!”拿起桌子中央一個水晶長頸花瓶裏作為點綴之用的藍色妖姬輕嗅,約瑟夫?吉諾維斯融在金色光暈中的身影輪廓有些模糊。
恍惚中,塞斯似看到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礁石嶙峋,浪濤拍打著卷起白浪點點飛濺,離浪潮還很遠,但臉上已能感覺到綿綿的濕意襲來。
凹凸不平的礁石表麵讓穿著淑女式皮鞋的腳難以踏穩,偶爾剛塔上去更是能感覺到鞋底和礁石錯開的濕滑感。
礁石旁的海水很淺,就算掉下去也淹不死人,可是幾許突兀出水麵帶著淩厲棱角的小礁石卻告知著危險的不是海水。
試著想過回去,但最後謝雙梧還是在稍微平坦處將鞋子脫了下來後繼續前行,沒有陽光撫照的礁石很冷,熨入腳心卻讓紛亂的心逐漸安靜了下來。
點點滴滴的水珠在單薄的衣裙上打出了淺淺的氤氳,沒有那一天暴雨巨浪的鋪天蓋地,但還是逐漸讓衣衫漸漸的濕了一片。
踏入水中,海水裏的礁石棱角磨得腳底有些疼,但還不至於刺破皮膚。
背靠著礁石坐在淺水中,任由著海水淹沒腰部。
失去陽光照撫的海水還微微的帶著點暖意,有夾雜著本身水意的沁涼。謝雙梧想起了慕容瞭蹤身上魚鱗的觸感,也是這樣的,帶著本身的涼意還有慕容瞭蹤暖暖的體溫。
現在是漲潮時間,海水隨時可能在她一個閃身間將她沒頂,這個時候不懂水性的她留戀在海邊是很危險的,但謝雙梧就是留戀著這個時間海水的溫度。
她想他,想屬於她的慕容瞭蹤,想著他的音容笑貌,想他的一舉一動,想他的環抱的溫度,想他湛藍色雙眸流轉時的光彩。
不願意讓慕容瞭蹤看到自己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她自私的想要讓慕容瞭蹤記住的是她最美的樣子,而不是她奄奄一息的病容。
那種自己的愛人在自己麵前生命點點流失時的痛苦和無力,她不願意讓慕容瞭蹤承受一絲一毫。
她不是偉大,她隻是自私的不敢麵對為他痛苦的慕容瞭蹤,她缺少這份勇氣。她更是自私的想要讓慕容瞭蹤永遠都不知道他已經失去這個事情。
這樣的話,就算慕容瞭蹤最後愛上了另外的人,但當他偶爾回想起過去,想起自己的時候。會不會就還以為她還活著,這樣即便早已連屍骨都成灰的她是否還能在他心裏再活那麽小小的一瞬。
死亡。
如果突如其來,也許她也會害怕,會痛苦,會憤恨,為什麽要是她。整個世界那麽大,為什麽偏偏會是她。還未出生什麽也沒有做過,便注定了早夭,她是前世犯下了什麽罪,才要上天降下這般的天罰。
可是不是。
病魔一次次的來了又走,父母仆人的小心翼翼,醫生安慰時躲閃的眼神……
有太多的異常讓她從最初的慢慢疑惑到逐漸的接受,甚至連怨恨不甘在成形之前也都似已經消磨在了那段彷徨疑惑的時間裏。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在遇到慕容瞭蹤之前,她自以為早已看透紅塵,可以淡看生死。
見到慕容瞭蹤之後,她才發現她更本沒有慧根去領悟佛經,他們太博大深奧,她隻是一個才剛算成年的孩子,做不到看透,更遑論放下。
她貪戀紅塵,癡纏情愛,懼怕死亡。
慕容瞭蹤不是空,她看的真切,他的體溫還在手心殘留。
慕容瞭蹤背著她一起遊過偌大的海域,那不是空。
慕容瞭蹤說他愛她,在她還沒有見到他的時候,他便愛她,那不是空。
將雙腳縮在胸前,謝雙梧抱緊雙臂將雙腳擁緊,就像那天她在電腦上看到的慕容瞭蹤保持著的姿勢。
微撇著頭,假裝身邊正坐著慕容瞭蹤,假裝著自己正聽著慕容瞭蹤談論對未來的構想。就像那一夜玻璃玫瑰花房中說的話,兩個人一起的未來。
閉著雙眼,設想著慕容瞭蹤依然還在滄月島,呆在她房間樓下的房間裏,坐在書桌旁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自己。
就像那一天慕容瞭蹤仰望天際的落寞,隻能自己抱緊自己的孤獨。謝雙梧都在電腦前注視著,也抱緊了自己就像是抱緊了他。
隻是此刻,監視器已被清除,就算慕容瞭蹤打開了電腦想要看一看這海域,也看不到了。更何況就算能看到,堅決拒絕了他的自己,他又怎麽願意再看呢?
她說了,她不再愛他了。
他會死心吧,然後在茫茫人海中,最終找到了一個值得他去愛,能陪他一生一世的人。
一想到有另外的一個女人牽著她曾牽過的手,慕容瞭蹤對著陌生的女人露出對著她笑過的溫柔至極的笑容,甚至更溫柔寵溺的笑。
謝雙梧就止不住眼角潮濕,心止不住的收縮疼痛。
為什麽要那麽早就拒絕掉慕容瞭蹤,如果晚一天,或者晚兩天,又或者能夠晚上三天……
那麽她就能夠在他的身邊再多待上一點點,再多一點點了吧。
為什麽要那麽著急,病情還未到瞞不住的時候啊!
是因為害怕,怕自己會變得軟弱,怕自己會一不小心讓慕容瞭蹤察覺。所以她隻有逼著自己說出拒絕的話。
原以為在那雙寫滿愛意的湛藍色眼眸的注視下,說出不再愛的話是最艱難痛苦的,現在謝雙梧才發現,那一霎那還有徹底解脫的希冀,而此刻堅持不將真相告知慕容瞭蹤才是最痛苦的。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竟是這般的哀切殤絕。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可她卻連話音也要隔絕。
以前看到過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女孩得知自己得了絕症後,告訴自己的男朋友她愛上了別人,而這個男孩子在百般挽留未果後心灰意冷的離開。
直到很久以後的某一日,他才接到女孩的信,明白了當時的真相。於是男孩子回到了再也堅持不住一個人麵對的女孩身邊,陪她度完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當時讀著滿心的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