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生與死的距離
“你為什麽要來!你為什麽要來?你不是已經在海底躲了這麽多年嗎?為什麽不繼續躲,為什麽?”
“違背誓言的人是我,負了你的人是我,請你以後不要再遷怒他人了,所有的錯讓我一個人承擔吧!”憐惜的看著帕耳塞洛珀,亞特拉斯在空中的手握了握,最後還是放了下來。
“又是為了你的族民,又是這樣!在你的心中,他們永遠都比我重要對嗎?為了他們,我隨時可以被犧牲。王啊!偉大的亞特拉蒂斯的王者,我曾經也是你的族民啊!你為什麽就可以如此殘忍的犧牲我。”
“我已經不再是王者了,我拋棄了我的族民獨自上了岸。”亞特拉斯試著在唇邊擠出笑容,但始終僵硬的隻是肌肉的拉扯。
“那你為你的族民犧牲可真是大啊!”帕耳塞洛珀的笑聲飄散在雨中,蒼涼絕殤,“千百年的時光讓你忘了如果再次回轉人類,就會失去永生嗎?”
“我知道。”
“你知道?”帕耳塞洛珀停駐在亞特拉斯身前,瞥頭深深的端詳著亞特拉斯,似想要找到一絲虛假的可能。
“是的,我知道。”終於自主掌控了嘴角,亞特拉斯拉出一個幾近完美的微笑點頭。
“你會死的。”停止了嘲笑,眼中的瘋狂消失,剩下的隻有宛若寂滅的死寂。
“人魚一族已經決定永遠的遷入人類達不到的深海居住,希望以此能不和人類有任何的接觸。作為王,我這一生沒有虧欠族民,但作為愛人,這一生我虧欠了你太多。我知道就算我厭倦了長生,也應該獨自找個地方安靜的死去,可是我想你。”
腳提起想要踏前,但當亞特拉斯發現時有將自己的腳放回了原處。慕容瞭蹤發現亞特拉斯沒有受傷的那隻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
那手心握著的是一個掛飾,由透明無垢的無色水晶所雕刻而成的交頸比翼鳥。
亞特拉斯一直都拿著,除了仰望天空,便是摩挲著它。
“我知道不該讓你知道我的死亡,也不配讓你為我的死傷心。可是我忍不住,克製不住的想要找你、見你,哪怕你忘了我,我也隻求能看你最後一眼,哪怕隻是遠遠的。然後我會不讓你知道的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等著死亡來臨。”
“真是美好的謊言,既然你這麽想,有為什麽要出現在我的麵前?”一聲嗤笑,帕耳塞洛珀轉身背對,滿臉的雨水讓人分不清她的雙眼裏是否有淚光,唯有眼眶紅紅的。
“我是來結束你仇恨的。不要再遷怒任何人了,也不要再沉溺在仇恨中了,你是那麽善良的人,殺戮會讓你感到痛苦的。”
“我不會,你憑什麽以為你了解我,你我早已千年未曾相見。”帕耳塞洛珀大聲的反駁,但也另一方麵證實了亞特拉斯說中了。
“因為我相信。就算桑田會瞬夕變為滄海,我也相信你。放了自己好嗎?不要再痛苦了,你把所有的恨和怨都對像我,然後讓你心中的怨恨都隨著我的死亡湮滅。讓自己快樂好不好?帕耳塞洛珀。”
站立的身姿微微的搖晃,望著背對著他的帕耳塞洛珀,亞特拉斯單膝跪地。企盼著帕耳塞洛珀回頭,可是沒有,在他闔上雙眼的時候,在他再也無力支撐身體的最後一刻。
“砰”的一聲,沙灘凹處積聚的暴雨再次飛濺。
聽到聲響而回頭的帕耳塞洛珀不敢置信的緩緩上前,確定亞特拉斯的胸口確實已沒在起伏時,猛然仰天一聲尖嘯,聲聲似靈魂碎裂時的悲鳴。
“為什麽?為什麽!你總是這樣的自以為是,以前是,現在也是,誰要你死了,誰要你死了!我雖然傷了人魚一族,可是我何曾真正的殺過他們。我,我一直想的隻是讓他們不要冒出海岸被人類所害啊!”
泣聲到後來成了哽咽,然後斷絕無聲。
不知何處來的血染紅了亞特拉斯倒在地沙灘凹處裏的雨水,慕容瞭蹤大著膽子走進,才看清楚。帕耳塞洛珀額間一顆血紅色的水晶已被她自己硬生生的摳出。
“從美人魚轉化成人類要多久?”
“差不多一百年。”
“一百年!那等魚有淚成為人類,謝羽飛也早就死了,那還有什麽意義!”
“沒事,我剛剛動用水晶的能量加速了魚有淚的轉化,最多十年就會完成的。”
“你不是說轉化成人類,體內的水晶能量就會用一點少一點嗎?”
“我欠魚有淚的,本該我還。”
“亞特蘭蒂斯的人為什麽能長生不死?”
“是水晶的能量,我們可以利用精神能力利用水晶保持容顏,杜絕機體衰老。”
“那如果失去水晶的能量呢?”
“會死。”
帕耳塞洛珀是誰?
是海妖塞壬三姐妹中的老大。在傳說中,她有殘忍的一麵,會用歌聲誘惑人類走向死亡。但她更有癡情的一麵,傳說她深深的愛著奧德修斯。
終於她等到了奧德修斯要經過死亡之島,滿心期待著能和心愛的人從此相擁相守。但誰知道女神喀耳斯粉碎了她的期待,她以死亡作為威脅告訴奧德修斯要提防帕耳塞洛珀的歌聲。
聽信一麵之詞的奧德修斯便在經過死亡之島的時候,命令水手用蠟封住耳朵,並將自己用繩索綁在船隻的桅杆上,最後沒有受到歌聲蠱惑而跳入海中。
知道奧德修斯再也不會從死亡之島經過的帕耳塞洛珀也因此在絕望中,投身海中自盡了。
如果當時,奧德修斯沒有用蠟封住耳朵,是不是他就能聽到帕耳塞洛珀的歌聲裏滿滿的皆是對他的愛意。可是奧德修斯用蠟了,慶幸著自己躲過一劫的人,渾然不知,就在他舉杯慶祝之時,有一個愛他至深的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是因為不再相見,而是因為他連給她表達自己愛意的機會都剝脫了,那麽徹底的讓人心碎,他相信她會傷他性命,一個用生命來愛他的人。
那在現實中呢?
帕耳塞洛珀被美人魚所懼怕、驅逐、躲避甚至視為天敵,可是誰知道,她隻是選擇了用恐怖將他們和已將美人魚視為異類的人類分隔開來,她隻是不想美人魚一族受到人類的傷害。
哪怕誰也不了解,哪怕被深深的誤解。
她想做的隻是想要幫助她所愛的王者保護他所愛的子民,即便這個網站曾經深深的背叛了她。
因為愛你,所以便愛你所愛著的子民。
為什麽魚有淚會冒死來救謝雙梧,除了聽到自己的鳴叫,是不是還因為謝雙梧是謝羽飛所愛的人呢!
慕容瞭蹤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飛翔於雲端卻守望大海的帕耳塞洛珀,也沒有重視仰望天際的美人魚之王亞特拉斯。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的距離
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一直以來,慕容瞭蹤不解。如果不知道我愛你,那麽站在你麵前的我總會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愛意的,而生與死卻是無法跨越的,人死不能複生。
可是看著死後抱在一起的亞特拉斯和帕耳塞洛珀。
相比起星星縱然有軌跡交匯,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
相比起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翱翔天際,一個卻深潛海底。
生與死的距離真的不算什麽,至少在死亡讓他們錯開千年的兩人終於在一起了。
再過個千年之後,海妖塞壬的傳說是不是會依然如此,還是說時間會將它變得更加的離奇脫離事實。
可是誰還會在乎呢?
幸福或者不幸福,真正在意的其實都隻有身在局中的人。
局外的人,無任是何立場,都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好奇罷了,發表的亦不過隻是一場無需深思的談笑。
環顧四周倒了一片的人們,突然間,慕容瞭蹤覺得很累,累的不想再說一句話。
他不想對他們解釋這一幕,更相信即便說了,也沒有人信。
海妖塞壬什麽的,隻是傳說故事的虛構啊!
來到約瑟夫?吉諾維斯的身邊,慕容瞭蹤看到了他唇畔的笑容。他見過他各種的笑,卻從未想到過原來約瑟夫?吉諾維斯竟然也會在睡夢中露出那麽單純的歡笑。
再看他人,或多或少的,除了謝羽飛,其他人即便倒在暴雨中,唇畔都帶著隱隱的笑意。
帕爾塞洛珀的歌聲是讓他們夢到什麽?令他們寧願在倒在暴雨中也要沉入夢中的美好。
依稀的,慕容瞭蹤想起在剛聽到歌聲而恍惚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謝雙梧對他笑的分外的燦爛,向他慢慢的走來,並且向他伸出了手。
如果不是被亞特拉斯一抓被迫對上他的雙眼而清醒過來,慕容瞭蹤相信自己一定會伸出後握住的,因為那個身影是那麽的真實,一點不像是半夢半醒時分的晃神迷離。
是這樣嗎?
依著約瑟夫?吉諾維斯倒下,任由著暴雨砸在身上,慕容瞭蹤靜靜的閉上雙眼。
假裝自己也沒有從帕爾塞洛珀的歌聲醒來,那樣他就會夢到謝雙梧嗎?
就像他將告訴其他人一樣,他也昏倒了,所以對所有的事情都一無所知,他也和他們一樣做了個非常美好的夢。
夢中有他所想要的一切。
偷偷的,慕容瞭蹤在意識陷入黑暗中的最後一刻,拉住了約瑟夫?吉諾維斯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