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225
“妹妹快來與我說說,可都準備了什麽戲本子?這可是有好幾年沒正兒八經的聽一場戲了。”孫婒穿著一件蔥綠色的襦裙,笑得陽光燦爛。
到是讓孫嫿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
“姐姐來了就好了,往日就是姐姐最知道這裏頭的講究了,快來幫幫妹妹我。”
姐姐妹妹坐在了一起,拿著戲本子說說笑笑起來。
宮裏要看戲了,下到宮女太監,上到各宮的主子頓時都變得喜氣洋洋起來。
安壽宮裏,吳笑煙雖然得寵,但能看戲也是一件高興事兒。進出的宮人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而吳笑煙最近給自己找了個雕刻的消遣,隻是雕的不是木頭,而是蘿卜。她的手穩當,且有力,雕刻起來也是不緊不慢的。
“娘娘,這老虎可像得很呢。”冬青看吳笑煙雕完了,立刻示意端素把銅盆端上來。
“我也覺得像呢,回來我要拿木頭再雕一個擺著。”
“娘娘,這幾日雲羅宮可是熱鬧得很呢,小貴人們一大早便成群的過去,到了快朝食才回去。”端素看著吳笑煙淨了手,輕聲說。
“看來唱戲果然是好啊。”吳笑煙笑了笑,“宮裏都活開了。吩咐下去,給雲羅宮每日裏的點心、蜜餞、水果和幹果的份例加一倍。”
冬青和端素都道:“娘娘慈愛。”
吳笑煙笑了笑,不置可否,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經有些顯懷了,且,也到了去漸漸她親爹和繼母的時候了啊。
吳琪突然從床上爬起來:“壞了!遲了!遲了!”
“侯爺?怎麽了,侯爺?”角房守夜的小廝趕緊爬起來,就看見他們家老爺光著腳一路跑出去了,打開了大門看著滿天的星星,他才鬆了一口氣,坐在了門檻上。
“哎……我還以為遲了,好在,還不遲。”
“遲了?”
“娘娘不是就要來省親了嗎?我們父女倆也快二十年沒見了啊。”吳琪感歎著,他從昨天躺下開始,這一晚上,不,半個晚上,就沒怎麽睡。先是死活也睡不著,後來做夢了。這回不是夢見人家說認錯人了,而是夢見他睡過了,許多人來叫他都沒叫起來,結果貴妃見都沒見他,轉身就走了,這才被嚇醒。
——
吳趙氏已經不再和吳琪同房了,夫妻倆幾乎就是撕破了臉。但是那宮裏來的四個宮女也沒讓吳琪帶進房裏裏,趙啟順那位大太監說了,這四位宮女都是品級的,人是從宮裏出來了,但是品級沒被撤,所以,他們父子倆隻能一人一個,剩下的兩個即便依舊住在府裏,當的也是女管事。
這四個宮女顯然也都不願意做個隨便的良妾,即便是給侯爺做小,那也該是個正兒八經的側室夫人。
吳琪也覺得該是如此,這些宮裏出來的大宮女,她那村婦老婆如何能比?
明日便是貴妃省親的日子了,等到請來貴妃,正了他們父女的名分,他就給貴妃的親生母親請封,然後……
吳琪忍不住嘿嘿傻笑了起來,小廝看著他,隻覺得自家侯爺笑得他背脊有點發涼,忍不住咽口唾沫,後退了兩步:莫不是侯爺中邪了吧?
“嘶,凍死了。”笑過之後,吳琪被夜風一吹,哆嗦了兩下,爬了起來。
“侯爺可是要回去再睡?”
“不睡了。侯爺我要讀書。”吳琪也知道自己是睡不著了,可大半夜的,雖然有女人也沒法抱著暖被窩,那就隻能給自己找點事幹了。可憐見的,他上回拿起書本來,還是吳友年三歲的,給他開蒙的時候。
無奈吳友年頑劣,吳琪和吳趙氏兩個人也都狠不下心管教,到了吳友年五歲,這開蒙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吳琪拿起來沒兩年的書本,也被他重新放起來落灰了。
事到如今已經快十年了,拿起書本,吳琪竟然少有的有些感慨,想著自己要奮發,日後的兒女也必定嚴加管教,尤其兒子,必然要教養出文武雙全的孩子來,絕對不能再是吳友年這般除了吃和拉,再不會其他的廢物了。
小廝看著吳琪拿著一本書,興高采烈的念念有詞,卻更覺得這位侯爺是中邪了。否則何必大半夜點燈耗油的?縮在一角,小廝想著明日一早可得和管家好好說道說道。
念了大半夜的書,等到外頭漸漸涼了,吳琪非但沒覺得困頓,反而精神奕奕。
洗漱完畢,吃罷了早飯,吳琪穿著侯爺該穿的華貴衣飾,早早的就站在了大門口。
這地方的大門口,他還是剛搬來的那幾天出來進去的看過,後來外頭被禁軍一圍,他幹脆也不出門了,現在這出門的一路,他竟然走得很是陌生。
侯府乃是大宅,即便沒有禁軍把門一事,尋常的時候正門也是不開的,采買的和仆役走後門、角門,主人家進出也是側門,至多開半扇門。可是今日那是真正的中門大開,敞敞亮亮的。
吳琪從門口朝外看,看見了地上撒著的黃土,街道兩邊不見半個人影。雖然原本這周圍便都是大戶人家,少有喧鬧,但今天也是太安靜了。
看來貴妃還沒到,這已經靜街了。
不一會兒,就聽見有嘩啦嘩啦的響聲,吳琪還奇怪是什麽聲音呢,便見有兩隊甲士跑了過來,分列在大門兩邊,那聲音正是他們跑動間甲葉子碰撞的響聲。
吳琪猜測,這便是禁軍了吧?——
因為趙啟順說不老老實實在府裏呆著就會挨打,吳琪畏懼,根本沒到外邊看過禁軍是什麽樣的。
不多時,吳趙氏和趙有年也相繼到了。吳趙氏原本雖然有些年紀,但身段依舊不錯,是那偏豐腴的那種。可是不過幾日不見,她竟然就明顯消瘦了,隻是臉上敷著厚厚的粉,看不出來她臉色如何。
“夫君來得真是早。”見著了吳琪,吳趙氏竟然先是一個福身,才笑著如此道。
吳琪都嚇了一跳,從他入贅,不,兩人成親以來,吳趙氏對他莫不是頤指氣使的,甚至於說動輒打罵也不誇張。一個妻子該有的溫順恭良在她身上看不見半點。
隻是略一細想,吳琪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這瘋婆子總算是明白了,她想要榮華富貴就得靠著我,可惜啊,晚了!
吳琪還是挺得意的,畢竟多年壓在他頭上的吳趙氏忽然學會裝乖了。但雖然吳琪一點都沒因此改變另娶的本心,此時麵對吳趙氏他卻也笑得開懷:“還得有一會兒娘娘才到呢,我便沒找人去叫你,想著讓你多歇息。”
今日貴妃就要來了,吳琪可不想吳趙氏惹出什麽幺蛾子。
“爹。”吳友年也湊過來,在一邊傻嗬嗬的笑。
看著原本寵愛的兒子,吳琪雖然麵上笑容依舊,可實際上心裏已經是滿滿的厭惡--我大女兒是貴妃娘娘,外孫和外孫女乃是當今的皇子和公主,你這般癩皮狗一般的東西,也配得叫我爹嗎?
一家人在門口站了得有一個時辰,總算是有騎馬引導的太監到了。
引導太監之後,又是開路的侍衛,然後又是一波太監,緊接著兩波背後插旗的侍衛。
可憐吳家三人都是四體不勤的,站到這個時候已經兩腿酸軟了,尤其吳友年,這些天他挨打不少,躺床上的時候更多,背後都要濕透了。可就算這樣,三個人竟然一個喊苦喊累的都沒有,無他,被嚇的。
畢竟是沒見過多大世麵的人,此時在她們身邊,有臉麵能一起出來迎接貴妃的,不是宮裏出來的宮人,就是孫家特意挑選的奴婢,都是懂規矩的。他們在門口一站,安靜,肅穆。附近的鄰居住著的也都是大戶人家,知道宮裏的貴妃出來省親,都把家宅裏附近這一塊給暫時清空了,更靜。
有那之前站過來護衛的禁軍,再加上一趟一趟過來的太監和侍衛。
這是規製,禮儀,但這種大陣仗,也是真真的讓一家三口知道了什麽叫身份,什麽叫地位。他們興奮,因為想著自己也有如此的一天,他們也畏懼,就怕自己到時候說錯了什麽,畢竟,他們對這位貴妃有所求。
見到了欽京的繁華和富貴,讓他們再回到那個小山村去,或者因為一時的冒犯,被貴妃厭棄,他們是受不了的——這就叫拿人的手短,再怎麽傻也知道此刻自己的一切都因為貴妃,他們得罪不起。
終於聽見清道的鑼聲了,吳家三口被趙啟順帶著,從大宅裏走了出來,靠邊跪下了,即使這個時候還什麽都看不見。畢竟街道也是彎彎繞的,鑾駕不小不是什麽地方都能過來的,聽得見鑼還不一定車隊走到什麽地方了呢。
剛才是站得兩腿發軟,這回是跪得膝蓋酸疼。別說,這段時間的調教還是有用的,三個人的跪姿都夠標準的。
遠遠的看著護衛的騎兵過去了,三人因為是跪在地上,隻看著馬蹄子不斷,馬尾巴搖擺,更有馬蹄子掀起來的黃土,也不知道怎麽這麽巧,有馬糞恰好落在了三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