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吳笑煙撂下簾子,又開始想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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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覺可也是孫嬛的家鄉呢。
雖然因為投效於薛家,因而孫家的大多數人都先是搬到了廖廷,接著又隨著大隊人馬搬到了源埠。可歸根到底,孫家乃是靛州的望族,根深葉茂。被薛慈軒任命的靛州知州孫勝,便是孫嬛的堂兄。
也不知道,這孫勝對大郎,到底是什麽態度的。
而國公爺這事兒也做得有意思,已經認命了大郎做左軍大都督,卻抻著不讓人赴任,反而先把知州打發了過去。
這要是在和平時期那是理所應當,但現在乃是亂世啊。光把親民官派過去,卻不讓坐鎮的武將過去,那不是開玩笑嗎。
吳笑煙是高興來了源埠就能見著薛懷瑞的,更高興如今能夠隨他上任。可是,等到孫勝這算得上是地頭蛇的知州在靛州徹底坐穩了屁股,才讓大郎赴任,這就有點不對味道了。
她沒事的時候也是看史書的,因而明白一個道理--子壯父弱,必有禍亂。
早早立下太子的帝王,要向和兒子善始善終,要麽帝王州早死,要麽兒子早死。否則帝王老了,兒子大了,翻遍了史書,真是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但這如今還在打天下的時候呢,吳笑煙覺著,她一個女子,都知道什麽叫一致對外,大郎也一直恭順,國公爺現在就這樣了。這該說是國公爺不願父子之間發生憾事,所以不放縱大郎呢?還是已經為隨時除掉大郎而著手準備了?
這事兒總有兩麵,就如當初的德王與皇帝這兄弟之間,還如如今的大郎與國公爺的父子之間。
“夫人,您怎麽了?”流觴見吳笑煙剛才還很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了兩眼城牆,眉頭就皺起來了。
“我看今日天色有些陰,這吹過來的風也帶著水氣,就怕一會下了大雨。”
流觴一聽,也探頭看看:“哎呀,這可不是嗎。奴婢還道這是時候還早,原來卻是陰天了。”
“流觴,你且去找鴻寶,告訴他去城裏買薑來,能買多少買多少,畢竟這一路上還長呢。今天即便是沒下雨,但這寒風瑟瑟的……怕是路上不會少用。”
“是。”流觴趕緊蹦下去了。
鴻寶那也在看著天發愁呢,前幾日的天氣都好好的,那叫一個秋高氣爽。誰承想偏偏到了他們出發的日子,天陰下來,這不晦氣嗎。
“買薑?”等到流觴跑來了,鴻寶還以為是出了設麽大事,一聽是買薑,不由得愣了,“咱們這廚子就跟在後邊,夫人要是想吃點什麽東西……”
“要不然說你們這些漢子粗心大意嗎?夫人的意思是萬一變路上淋了雨,也好讓軍士們都喝上一碗熱薑湯。”
其實怎可能等到現在才發大軍過去?該駐防的人馬,早就在靛州各地安頓好了——否則好好的地盤就讓它空著?那到如今黃花菜都涼了。今天出發的都是薛懷瑞親軍,可加上輔兵,這人數也快六千了。隨行的除了包括吳笑煙在內的大都督府的大隊人馬,還有幾位靛州信任官員的內眷家人。這裏外裏整體數量加起來,怕不是就得超過六千了。
這麽多人,要人人都喝一碗薑湯,那也不是小數目了。
“啊!”鴻寶一拍腦袋,“流觴姐姐教訓的沒錯,不過還是夫人想得周到,體貼士卒。”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樣,按說鴻寶也是行伍裏出來的,這裏還有不少人都是當年跟他一口鍋裏舀馬勺的兄弟,可反正他是沒想到什麽煮薑湯的。淋雨就淋雨唄,都是大老爺們,淋濕了再跑幹了就好。
可是吳笑煙這提議鴻寶也是舉雙手讚同,他是知道大都督要表現自己愛兵如子的,眼前這可不就是大好的機會嗎?夫人愛兵和大都督愛兵,有啥區別?
外邊的兵鴻寶卻是指揮不動的,他過去在軍中那歸過去,現如今,他隻是大都督府的管家,軍中不許他指手畫腳--這也是薛懷瑞規矩嚴格。所以這時候鴻寶就是叫的府裏侍衛進城去買薑。
鴻寶也是精明,告訴他們雜貨鋪子買光了,就去藥鋪看看,要知道這薑也是常用一味藥材。回來時要是恰好碰上大都督出城,把他們截在後頭了也不用著急,反正他們這不是急行軍,行軍速度不會快,之後騎馬追上來也就是了。
三個侍衛領命,騎著馬去了。
流觴回到吳笑煙帳篷的時候,卻已經先帶上了一份生薑和紅糖。
“夫人,我又去了文大夫和魏大夫那問過,他們說您拿紅糖水當尋常的水喝,也是好的。”
“就你機靈!”吳笑煙笑著戳兒戳她額頭。
“夫人。”兩人正說笑間,紫陽敲響了車廂,流觴掀開簾子讓她進來。
“夫人,齊航縣裴知縣的太太,說是求見夫人。”
“太太?”吳笑煙一愣。
“對,正房太太。”
“請過來。”這就是薛懷瑞說的可能有人貼上來了,不過這還沒正式出發呢,就真來人了,多多少少讓吳笑煙有些意外的。大概薛懷瑞也沒想到,所以還沒來得及跟她朝細裏邊分說這些人。可人家放低了身段來見,也不能一口回了。
不隻是請,吳笑煙還戴上紗帽,下了車。
不多時,一位同是紗帽遮麵,看打扮年紀不大的婦人,帶著個小丫鬟過來了。
吳笑煙正想著怎麽打招呼呢,別看人家的夫君是知縣,薛懷瑞是大都督。可人家是正頭太太,那吳笑煙就得低著人家。可這個低的度還不好把握,因為太低了就是讓薛懷瑞失了臉麵了。可是高了吧……又會讓對方以為自己拿著身份,瞧不起人。
這也是為什麽小丫鬟紫陽說是太太的時候,吳笑煙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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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妾的身份沒什麽,隻要能和大郎長興廝守便足夠了。可是真碰上事了,才意識到這身份的麻煩。
“我的好妹妹!姐姐這廂謝過你的救命之恩!”結果還沒等吳笑煙想出來怎麽應對,離著七八步的裴夫人就已經出了聲,且她膝蓋一彎,看架勢竟然是要跪下。
“哎呀!好姐姐!可使不得!”吳笑煙趕緊三兩步過去,將人扶住。
兩人一個要跪,一個不讓跪,不用問當然是跪不下去啊,畢竟吳笑煙那個勁兒擺在那了。
裴夫人還挺激動的,吳笑煙手上感覺,她不是作假,是真用了勁朝下跪。
折騰兩回,裴夫人知道是跪不下去了,這才站住:“妹妹啊,你可是個好心人。”
“姐姐有話,咱們且到車上說。”
“對對,這大冷天的,哪裏能在這站著,你還是大病初愈呢。”
兩人上車,摘下兜帽,吳笑煙頓時意外了一下。她還以為就剛才那熱情架勢的,該是位爽利的婦人,誰知道這位的容貌竟然是妖豔至極。
細眉細眼,那眼角上挑的,勾魂的很,且睫毛上還掛著淚,就是以吳笑煙的性格,看見她也覺得這乃是個可人兒。可若細看,才能發現她眼角已經有了數條紋,年歲該是三十朝上了。
“當日也未曾細看,如今一見,妹妹果然是英姿颯爽。”
“多謝姐姐誇獎。”吳笑煙想著這位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來的,可是真會說話的,“我這也沒什麽好東西,就拿這薑糖水招待姐姐了,還請姐姐別見怪。”
“不怕妹妹笑話,我這剛進來就聞見薑糖水的甜香味了,正饞著呢,誰讓姐姐我就愛吃個甜呢。妹妹要是說慢了一步,怕是我就要自己抬手去倒了呢。”裴夫人接過薑糖水,一臉愜意的聞了一聞,才大大的喝上一口,“早就想來見見妹妹了,當時那路上要是沒有妹妹,唉……不提了。可是剛到了源埠,就聽說妹妹病了,不好打擾,也隻能送點東西聊表心意。但我這心裏啊……”
裴夫人也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一個人,他說著說著就見吳笑煙表情有些微妙,她身後伺候的大丫鬟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隻是覺得姐姐忒的客氣了,當時那事兒,大家遇險,無論是誰都會站出來的。”
裴夫人又歎一聲,這次卻是把自己到口的話咽了回去,“那本該是爺們的事兒,可卻讓妹子你……唉……不說了,我娘家是做藥鋪的,臨走時給我送來了幾斤阿膠,我知道大都督府裏不缺這個,可總歸是姐姐的心意,妹妹可不能不收!”
吳笑煙收下了阿膠,卻是回贈了幾盞燕窩。裴夫人又與她聊了聊,與吳笑煙說了不少女眷的事兒,這才親親熱熱的道了別。
她一走,吳笑煙和流觴的臉就都黑了。
“流觴,你去尋鴻寶問問。”
“是。”
流觴去了盞茶的時間,回來的時候,就聽城門裏由遠及近傳來了馬蹄的聲音,該是裏邊的人折騰完了出來了。流觴匆匆忙忙跑進車裏,見吳笑煙將簾子撩開一個極小的縫,閉著一隻眼睛朝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