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走過來的秦嬤嬤再沒了剛才的嚴肅，臉上反而掛著親和的笑容，她一把拉住孫嬛的手--孫嬛嚇得一個激靈，卻也不敢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而是任由秦嬤嬤把她拉到了床邊，按著她坐下。
“方才唐突，少夫人勿怪，隻是少夫人年紀輕，不知道有些人麵上和善，實際上卻是害了少夫人。”
“……”孫嬛不開口，看自己捏著手絹捏得發白的手指。
“對了，明日起，少夫人記得去向太夫人請安。大郎每日也去的。”
孫嬛的手頓了一下，抬起頭來：“嬤嬤說得是。”
她總算不是那個自尊心太重，又太自以為是的世家少女了。她嫁進了這國公府，那就必須要抓緊自己的丈夫！即便和薛懷瑞沒有什麽感情，但也得讓他正經八百的成為自己的丈夫！
至於什麽五年之期再嫁出去？她嫁給誰？嫁去哪？她這樣的身份，連像國公府的丫鬟一樣嫁給武將都不成。況且，不管嫁給誰，到時候她必定是要隱姓埋名的。而一個連婆家都沒有的女人，那真能過得上好日子？
秦嬤嬤拍了拍她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孫嬛匆忙叫住她：“嬤嬤，太夫人……喜歡什麽樣的小輩兒？”
秦嬤嬤的人笑容頓時越發和藹了兩分，轉身坐在了床上與孫嬛低語起來。兩人的模樣看起來竟是比孫嬛與竇嬤嬤私語時，更加的親切。
卻說隔日，孫嬛穿著一件樣式簡單的鵝黃色衣裙，一大早就跟著秦嬤嬤去了梧桐居。
“來了？那就坐著吧。”太夫人看他們來了，沒多說就讓孫嬛坐下了，太夫人自顧看著兩個丫鬟坐在她下手繡著荷包，偶爾說上一兩句。
孫嬛一個人坐著，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多餘的人，想想昨日秦嬤嬤叮囑她的，笑著開口道：“奶奶可有喜歡的物件？孫媳的女紅還是不錯的。”
“怎麽？得要我喜歡的，你才去做女紅嗎？”
孫嬛一怔：“那自然是！奶奶若是不喜歡，我何必要做呢？孫媳隻想著奶奶好。”
老太太一笑：“我沒那麽挑剔，你們這些小輩送來的，隻要是用了心，就是好的。你看看我這鞋子。”
哪裏有長輩讓小輩看自己的鞋子的？孫嬛一肚子的不樂意，可卻忍著。那雙鞋看樣子不過是尋常老人家的鞋子，做工刺繡也是簡單得很，藍色的布麵，各繡了兩隻蝙蝠：“這鞋子看著到是精致。”
“別違心了。”老太太笑道，“這鞋子看著粗粗大大的，不過鞋怎麽樣，隻有穿過了的人才知道舒服不舒服。這雙鞋就是，看著不起眼，可是穿起來比我老婆子一輩子穿過的大多數鞋子都舒服。而且，我老婆子也早就過了喜歡鮮亮顏色的時候了，這雙鞋我才日日穿，夜夜穿。”
“……”孫嬛覺得老太太話裏有話，可是琢磨了半天沒琢磨出來到底怎麽回事，隻能陪著笑說，“奶奶睿智，穿鞋都能想出來這麽多道理。”
太夫人看著她，搖了搖頭，幹脆說：“這鞋是吳氏做的。吳氏總是來我這請安。看時間，她也該到了。你去外邊迎迎她。”
“啊？”
“你們也是姐妹，我聽說之前還鬧了點誤會，正好，一笑泯恩仇吧。”
“是。”孫嬛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把掌心都刺破了。
孫嬛走了，劉嬤嬤過來給老太太遞了一杯熱茶：“太夫人真是費心了。”
老太太歎了一聲：“那些爺們在外邊的事情，婦道人家多不上嘴。但這因為外事娶進來的孫媳婦……人家的孫媳婦都是娶進來分憂解悶的，咱家的這個，哪裏是個孫媳婦？分明就是個沒長大的，還被嬌寵壞了的孩子。孫家說是世家，可就是這麽教養女兒的？雖然有點機智，可是說話做事全都是任著性子來的！”
說著說著，老太太把茶杯朝炕桌上一磕。
“太夫人，可不能這樣，小心氣壞了身體。”劉嬤嬤是知道老太太有多喜歡大郎薛懷瑞這個嫡長孫，就因為她喜歡，所以對孫嬛這個孫媳婦就有多不滿意。
尤其老太太是武勳世家出來的，她喜歡有韌性的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這孫嬛若是做什麽，有了什麽想法能頂住了壓力和性子，即便是駁了老太太，老太太也高看她一樣，但並不。
秦嬤嬤送過去未嚐不是一次試探，結果孫嬛倒好。把她的奶娘老嬤都給舍了，這是該說她識時務好呢？還是該說她心冷心硬啊？消息傳回來，老太太那臉色啊……劉嬤嬤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心驚肉跳呢。
“太夫人，說不準，要不了幾年您就要抱曾孫了。”看著老太太還是氣，劉嬤嬤就撿了老太太喜歡的話說。
“這樣的孫媳婦，哪裏……你說的是瑞兒的庶子？”
“是啊，大郎雖然和少夫人不睦，但和吳氏倒是一直不錯。”
這要是一年多前，劉嬤嬤是不會這麽說的，老太太會不高興。
但是，自打廖廷危局時，吳笑煙上了城頭，搏了個血娘子的名聲回來。老太太就改了當初的抵製和厭惡，漸漸有點接納起吳笑煙來了。
“吳氏雖然是個妾，但是她懂規矩，知道分寸，也能忍。她又對大郎用心，卻不是討巧賣乖的賤婦，是一心一意的為著大郎好的。”老太太歎了一聲，“而且她天生力大，若是能生個似其母的兒子，那也是好的。”
老太太不喜歡心機深沉的狐媚子，但是哪個長輩不喜歡一心一意對自己後輩好的人呢？
“太夫人，容奴婢告罪說一聲失禮的話，這少夫人可不像是個肚量大的。”
其實老太太也不是個肚量大的，否則老國公一死，薛慈軒怎麽會那麽處理自己老子的那些妾室？可那怎麽說是在老國公去了之後！當著老國公的麵，誰敢那麽做？
即便老國公年紀大了之後，已經不那麽偏寵妾室，並且與老太太和睦多了，老太太的腰杆子已經重新挺起來了。但是，老太太和薛慈軒要是敢那時候就處置自己老子的妾，和睦立刻就要變不睦了。
“何止肚量不大！她腦袋還不好！”老太太沒好氣的說，自己還沒站穩呢，就明火執仗的拿丈夫最寵愛的妾室開刀，那是嫌棄丈夫對自己寵愛太多了吧，“唉！可是她千不好，萬不好，終歸是已經被瑞兒八抬大轎的娶進門來了，我也隻能幫著她了，說不得就得委屈吳氏了。”
原來老太太的意思，是拿吳笑煙做磨刀石，好好磨一磨自家的這位孫媳婦。
吳笑煙昨個跟薛懷瑞是小別勝新婚，一夜被翻紅浪，雖然第二日起來沒有腳軟那麽誇張，但兩人起身之後看著因為在昨夜被蹂躪成了一團濕泥，因此扔到床外來的床單和被子，臉都有些發紅。
可卻又一邊穿衣一邊戳對方看那一團狼藉，想讓對方更不好意思。
明明成熟穩重的兩個人，卻打打鬧鬧了一個早晨，仿佛都變成了三兩歲的頑童。那進來收拾的丫鬟們，也一個個羞紅了臉，再看看自家兩個主子那甜得都快流出蜜糖來的模樣，臉上頓時便紅上加紅了。
薛懷瑞去晨練，去做他的差事，吳笑煙便朝太夫人這裏來了。
吳笑煙剛進了梧桐居，就見孫嬛遠遠的朝她走來：“姐姐真是讓妹妹好等啊。”
那笑臉，那嬌聲，真真的是讓吳笑煙牙酸得厲害。
即便吳笑煙不信鬼神，一時間也忍不住懷疑這位“妹妹”是不是讓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上了身。
“奴婢來遲，還請夫人恕罪。”吳笑煙可是沒忘記自己兩個膝蓋的慘狀，便是她皮糙肉厚，可是到了如今還有星星點點的淤青沒有散去。請來的女醫也說了，這要是時間再長點，那就不是留沒留下病根，而是兩條腿會不會廢掉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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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病根是留下了，少說要好好將養上四五年，否則等年紀大了，那可就有得受了。
更慘的是曲夫人，聽說現在還不能下炕呢。
“姐姐要是再這麽說話，我可是要不依了。”孫嬛也是豁出去了，不就是做姐妹情深的戲嗎？那還不容易。
可誰知道，她想的挺好，吳笑煙卻根本不按照規矩來。就聽噗通一聲，吳笑煙結結實實的就跪在地上了。
“夫人恕罪，笑煙知道錯了。”
行了，剛才孫嬛的姐妹情深，頓時就都變成陰陽怪氣擠兌人了。周圍仆役看過來的眼神都怪怪的，一個大婦作踐小妾是沒什麽稀奇的，可打著來給婆家老太太問安的名頭，跑到老太太的大門口欺負小妾，更別說這院子裏的下人都知道，老太太可不是太喜歡這位孫媳婦，那這可是頭一回見著。
可吳笑煙真不是故意的，換個人來跟她的反應也差不了多少。畢竟這孫嬛對她的態度，前後變化也真是太大了些。
孫嬛的臉色時青時白的，老太太這的大丫鬟青梅出來了：“吳姐姐你怎麽跪在這了？太夫人正說著少夫人出來這麽久，怎麽也不見把你帶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