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琥珀與其她丫鬟的家裏,除非是腦袋想歪了的的,否則如今能有一個人脫出身來,那都是高興的事兒。
尤其她嫁的還是大郎的下屬,大郎日後那可是國公爺,若是她男人得用,說不得就能求個恩典,即便不是全家,但至少能多抬幾個人出奴籍啊。
對琥珀自己來說,她嫁的乃是當初的救命恩人,心係之人。
不過,嫁雖嫁了,琥珀事到臨頭卻忍不住起了憂慮。因為當日所見的鄺磊,滿臉胡須,雙目圓瞪,便如怒目金剛一般。到是雄壯威武,可若是……若是他不喜歡自己這樣嬌小的,而是更愛那美豔的女子,可要怎麽辦?
正胡思亂想著,房門響了,琥珀攥緊了袖子,緊張得滿手是汗。突然,斜刺裏伸出一根秤杆,挑下了喜帕。琥珀一驚,抬起頭來:“咦?”
當先站著一位軒昂男子,方麵直鼻,虎目菱唇,端的是好姿容。
“娘、娘子……”
“你是……”
“俺是老鄺,這是……這是修了麵。”鄺磊歪歪頭,半邊臉上的疤痕露了出來。
原來那同僚來收拾的,不隻是鄺磊的新房,還有他的儀表。話說,剛收拾出來的時候,連薛懷瑞都嚇了一跳。誰想到邋裏邋遢的鄺磊,竟然藏了一副好相貌啊。
世人想的是貌由心生,雖然這話說的不對,亂臣賊子其實沒幾個長得差的,但確實是一副好相貌更容易讓人放鬆心情。
琥珀嬌羞的低下頭,道了一聲:“郎君。”
鄺磊被這一聲叫得,隻覺得有種想要蹦出去嚎叫兩嗓子的衝動。他忍住了那衝動,坐在了床邊,把琥珀的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他自己的大掌裏。
琥珀的手並不是修長的那種,還有點小胖,五根手指有五個小窩窩,放在鄺磊又黑又粗的掌心裏,真個是玲瓏可愛。
琥珀又緊張了起來,她聞得到鄺磊身上的酒氣,想著莫非他就要撲上來了?心裏升起一股女兒家的畏懼。可誰知道鄺磊握住她的手便站了起來:“娘子……娘子餓了吧?先、先吃點東西。”
他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寫在了他的臉上,他的舉手抬足上。
那種關心和焦慮,更是明明白白的。
惶恐、緊張和害怕,頓時煙消雲散了。琥珀想著:或許……這高大的漢子,比我還要害怕呢?
如此想著,她隻覺得一股甘甜流過心田。
兩人做到了飯桌邊,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鄺磊認真的一筷子一筷子的挑揀了好的夾給琥珀,琥珀隻是一個恍神的功夫,她碗裏的飯菜就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鄺磊放在山尖尖上的一隻大蝦當場就打著滾的跌到了桌上。
鄺磊摸著腦袋發傻,琥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結果傻子越發的傻了。
“娘子,我又醜又笨,為何娘子選了我呢?”看著琥珀一點點把飯菜吃下去,同時卻也給他剝蝦、夾肉,鄺磊傻笑的同時,忍不住發問。
琥珀咽下嘴裏的飯菜,一張臉龐紅紅的:“郎君……郎君曾經救過我。”
“啊?”
“郎君是忘了,但是琥珀一生不忘。”琥珀將當年的事說與了鄺磊,又言本是不願嫁人的,誰知道當日遇見了鄺磊,一眼就認出了當年的恩人,這才厚顏求了恩典。
鄺磊聽罷,卻並沒有欣喜:“娘子,俺當年隻是順手為之,八成也看那兩個痞子不順眼,怎能因此……”
“郎君!”琥珀小手去捂鄺磊的嘴,都觸到了他的唇,趕緊羞澀的將手縮了回來,“若說之前嫁你是為了報恩,現在、現在我是自己願意的。”
鄺磊這次終於又傻笑起來,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很小很小的紅布包來:“這是俺娘當年走時留下來的,說是要給俺的娘子……”
展開布包,隻見裏邊乃是一對金耳環。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金圈兒,半個花紋都沒有。比起琥珀此時耳上的那對明珠耳鐺,價值怕是天差地別。
琥珀卻粲然一笑,猶如芙蓉花開:“郎君幫我戴上。”
“這……俺、俺手粗。”
“郎君幫我戴。”琥珀卻拽著鄺磊的衣裳,撒起了嬌來。
“好!”鄺磊深吸一口氣,但那砍韃子殺敵人猶如砍瓜切菜一般,毫不手軟的大手,卻在捏起耳環的時候,顫抖了起來……
那邊洞房花燭夜,這邊薛懷瑞正在舉杯邀明月,還是茶杯。
“大郎?大郎你站在那作甚?小心著了涼。”吳笑煙鋪好了床,扭頭就看見薛懷瑞舉著個茶杯,傻站在大敞的窗戶前邊。
薛懷瑞聽她聲音,扭過了頭,然後那臉上的哀怨啊,簡直都能瞧見頭頂上冒出來的怨氣了。
“大郎,你這是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這一下子就把吳笑煙給嚇著了。
“笑煙……”吳笑煙剛過去,薛懷瑞雙手摟住了她,薛懷瑞雖然還矮上吳笑煙半個頭,但是這樣抱著,已經可以讓薛懷瑞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了,“我想……你。”
“每日一睜眼就看見我,有什麽可想的?”吳笑煙無奈笑著,同時拍著薛懷瑞的背脊。
“我……”薛懷瑞想說,我想的是“想要你”,可是瞧瞧倆人的身高,他歎了一聲,對自家說:還不到時候……
但也一把抱住了吳笑煙,在她身上蹭來蹭去,便是被說成了耍賴,也就是不放手。
兩人雖無夫妻之實,但恩愛遠勝尋常。他們的親昵,也讓起了心思的丫鬟們不再多想,至於本來就不多想的丫鬟們,更是安下了心來。
兩人親昵了一月,薛慈軒父子再次出征,不過卻不再是形勢所迫,而是戰略需要。若是此戰功成,那麽薛家的地盤又要朝外擴出大大的一片了。
這回管家的乃是魏夫人,這位目前看來獲得了最終勝利的妾室,在掌家之初,有膽大的奴婢以為她膽小怯懦,準備來個奴大欺主。誰知道魏夫人自有一番手段,到如今已經是徹底在國公府的後宅裏立起來了,府內再次恢複了平靜。
而在吳笑煙看來,這位魏夫人並不是膽小怯懦,她其實隻是看得明白。所以不去爭,不去搶,老實規矩的過日子,反而熬到了最後。
吳笑煙覺得,她該是能夠和魏夫人和平相處的。
當國公府的內宅平靜了下來,這宅院之外的亂世,卻再次迎麵撲了上來。
“外邊怎麽這麽亂?”吳笑煙正在鳴鳳弓,就聽見外邊鬧鬧哄哄的,而且這鬧騰勁兒不但沒有變小的趨勢,反而越來越亂。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亂軍打殺來了!說是……說是黑襖軍!”流觴和錦繡、琉夏衝了進來,流觴和錦繡還好,琉夏一進門腿就一軟,險些跪在地上,幸好被琉夏攙扶住。
“打進來了?!”吳笑煙一手持弓站了起來,她的眸光灼灼,流觴和錦繡看得一愣,莫名的,竟然覺得沒那麽恐慌了。
“還沒,隻是在攻城,不過聽說,已經攻了四五天了。守城的顧將軍今兒來咱家,就是來尋援兵的。”
“黑了心的混賬,這援兵哪能給他們?真是亂軍進城,那點侍衛哪裏守得住府裏的人?”琉夏在邊上痛哭流涕。
“你也知道真守不住城都不好受,那為何不想著守住了城?你們去換過衣裳,一會給我去杜夫人那裏。”
“換衣服?”
“換成練箭時的衣裳。”
三個丫鬟一臉茫然,不知道吳笑煙要做什麽,但還是老實回來換了。等她們匆匆忙忙回來,發現吳笑煙換得比她們都徹底,不但換成了短打,上身還穿著一件小皮甲,叫上一雙鹿皮靴,頭發也又變成了很久前的紮一條布巾。
鳴鳳弓和箭壺被她背在背上,腰間有一柄彎刀,靴子裏還插著匕首。
這打扮,頓時讓丫鬟們產生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兩人到了魏夫人的南山院,毫不意外的被告知魏夫人去了老太太的梧桐居。吳笑煙就帶著丫鬟坐在花廳裏等,也就等了兩刻鍾。魏夫人回來了,嬌嬌小小,總是被說成多病的魏夫人此刻雖然額頭見汗,但臉上並未露出絲毫驚恐。由此就能知道,魏夫人確實並非過去傳聞中的那等怯懦之人。
“笑煙怎麽在這個時候過來,還是這身打扮?”
“魏夫人,笑煙想請問,府裏的侍衛是否會去守城?”
魏夫人點點頭:“這事也無需隱瞞什麽,如今城牆告急,顧將軍召集各府家丁上去參展,我們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那笑煙,也想請戰。”
“糊塗!你上去能做什麽,給人添亂嗎?”
“魏夫人,我不知道黑襖軍來了多少人,但夫人剛才也說了,城牆告急,那必定是不少的。”
魏夫人臉色陰暗,一副“你既然知道,那還在此聒噪作甚?”的模樣。
“夫人想來也知道,若是城破,不,可能到不了城破,最先倒黴的就得是咱們府裏的。夫人該是也沒忘記前兩年德王之事吧?”
魏夫人的手明顯一抖,即便是內宅婦人,前邊的事兒多少也是聽說了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