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小順沒能隻帶走三公子一個,他隻能頭皮發麻的在前頭走,美婦帶著一隊人跟在後邊。讓小順覺得好受一點的是,半路上他就瞧見了另兩個同被派去叫人的同伴,他們身後同樣跟著一隊人馬。
那兩隊人打頭的也各自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隻是一個女人的顴骨略高嘴唇略薄,美則美矣卻顯得刻薄。另一個女人嬌嬌小小的,卻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仿佛受驚的小動物。
“不是去東風閣嗎?這是去哪?”見到另外兩個女人,美婦忽然問。
“稟杜夫人,這是去素梓院。”小順硬著頭皮轉過身來,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答。
“我知道了,你繼續帶路吧。”美婦說。
三個女人臉上的表情變青了,不過小動物和美婦很快恢複,隻有刻薄美人,因為憤怒和怨毒臉上的刻薄更甚,那份美便越發扭曲了。
——
素梓院原本是薛慈軒與世子妃杜氏夫婦二人的居處,可薛慈軒自京城逃歸後,就從素梓院搬到了現在的東風閣。
這卻不是說素梓院就此空置下來了,那院子依舊被薛慈軒安排了奴婢仆役,將院子保持在他離開前的模樣。東風閣又本來就是挨著素梓院的,院牆之間有一扇小門相連,每日後宅下鑰的時候,那扇小門卻是不用鎖的。
每月的初一、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和三十,薛慈軒是必定不會到旁人的住處去,隻會一個人住在院中的。就算是平常的日子,薛慈軒也常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那裏。
在三個後院的女人看來,薛慈軒跟一個死人在一起的一日在,到是比與她們在一起的時間更長。
到了門口,守門的是幾個粗壯的婆子:“三位夫人,世子爺吩咐了,這裏隻有公子和小姐們能進去。不過,你們既然來了,就在這等等吧。”
“憑什麽?!”刻薄婦人轉身就要走,可竟然有七、八個粗壯的婆子婦人圍了過來,她們都是專門在內宅做粗活的,且衍國公府本來就是武將世家,這些婆子都是身上帶著功夫的家生子。
見這情景,刻薄夫人眼前一陣發黑,好懸沒能暈倒:“你們……你們敢……”
“李夫人,還請給您自己和幾位公子留點體麵。”
“姐姐,左右也隻是讓他們是去見自己的大哥哥,姐姐也就允了吧。”美豔夫人趕緊上來勸慰。
其實那些李夫人真是咬死了不願意,那這些粗使婆子也不敢做得太過,但是她們現在擺出來的架勢,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刻薄婦人——李夫人咬了咬嘴唇,擺了擺手。跟在她身後嚇得臉色發白的婆子把兩個孩子遞了過去,另外兩個女人也把自己的孩子交到了婆子們的手中。隻是她們要離開的時候,那些婆子仍舊占著地方不離開。
看來她們這是不想留下等,也得留下等了,還是站在大太陽下麵。
薛懷瑞已經換了一身衣衫,紅袍子,金項圈,穿著一雙紅底的小靴子。腦袋上從出生到現在沒剪過一剪子的長長胎發,現在被綁成了兩個發髻。被廖紅梅所救後,養得胖回來一些的小臉更映得紅撲撲的。
簡直就是年畫上走下來的仙童。
相比薛懷瑞,換上了一身藍色半臂襦裙的丹若,看起來雖然氣色好了很多,可依舊和這周圍的雕梁畫棟不怎麽相稱。
“他們都是你的庶出弟妹。”薛慈軒拉著薛懷瑞的小手,指著大多被奶娘抱在懷裏的一群小蘿卜頭。
他們最大的兩個,隻比薛懷瑞小一歲。
倒並非是薛慈軒虛情假意,當初他獨自逃回乾州,便懇求薛荊魁救人。卻被薛荊魁否了,杜小雅難產而死的消息已經先於薛慈軒傳回了乾州。薛荊魁覺著,就算說是孩子沒死,但該是也沒法活著回來了。便轉而勸他兒子,快點再找女人生幾個。
薛慈軒自然是不願,父子倆大吵一架。某日薛慈軒吃了飯,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等到他恢複神智,被窩裏已經躺著一個光礻果的女人了。
有一陣薛慈軒幹脆就頹廢了,沉迷女、色,夜夜笙歌,差點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薛荊魁意識到,等到他孫子生出來,大概就要死兒子了。便找人帶回了薛懷瑞的消息,果然知道自己兒子健健康康的,薛慈軒把自己關在書房閉門苦思一日後,把他後宅裏沒有身孕的亂七八糟的女人都趕走了。
隻留下那個最早爬上他床的李氏,與生育了孩子的魏氏。
李氏是衍國公府的家生子,是薛慈軒奶娘的小女兒。魏氏則是薛慈軒荒唐那一陣時從外邊買過來的商戶之女,也算是個小家碧玉。但相對於衍國公府的家業來說,這兩人都算是賤、妾。
見這情況,薛荊魁又給薛慈軒抬了一個貴妾進門,她便是杜夫人。乃是杜小雅的堂妹,也是現任杜家家主杜岑的庶女。
杜氏和杜小雅有幾分相似,進門之後,薛慈軒對她確實格外的喜愛。不在素梓院裏的日子,倒是一半多都宿在她院子裏。
“庶出弟妹是什麽意思?”薛懷瑞不解的問。
“這個啊……就是你不叫他們弟妹也成。”薛慈軒想了想後,答。
“啊?”
“你現在還點不明白,長大以後就知道了。”薛慈軒摸了摸他的腦袋,對那些抱著孩子的奴婢說,“你們直接將他們帶回各自的院落去吧。”
“是。”奶媽們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問,行禮之後魚貫而出。
看著那些被抱著的孩子,再看看薛懷瑞,薛慈軒越看這個嫡子越喜歡——不過相差一年而已,那幾個娃娃卻還要扒著奶娘要吃奶,哪裏比得上小雅給我生的兒子?
“爹,那我也回去了。”
“等等。”孩子太強了也不好,連撒嬌耍賴也不會,薛慈軒傷心卻又高興,他看著丹若問,“說起來,最該賞的便是你了。”
“奴婢做了該做的,不敢說賞。”丹若兩手相扣放在腰間,躬身行禮。
“不能這麽說。”薛慈軒搖搖頭,“我記得你這個名……是小雅給你取的?”
“正是世子妃為奴婢取的名。”
“那你的原名叫什麽?”
“奴婢原名……叫吳笑煙。”丹若又說,這原名若不是爹娘總說與她聽,她早就已經忘記了。
“那你便叫回原名吧。”
“是。”
“改個名,叫什麽賞?”薛懷瑞不解,直接問他爹。
“過幾年你就知道了。”大齊的習俗,同姓不婚,一個姓氏的不能結親。薛慈軒想的賞賜,便是等丹若年紀大了給她在薛家的族人裏找一門好親事,這對於一個女孩子,一個衍國公府的家奴來說,必然是最好的賞賜了。
薛慈軒要親自把兒子送回素梓院去,他一出門,在外頭曬著的三位妾室就走了出來。
“世子,這便是大郎吧,真是好俊的小兒郎。”李夫人見其他人是刻薄,見著薛慈軒的時候卻笑得靈動妖豔。
薛懷瑞抬頭看他爹,那意思是想問問怎麽稱呼。
薛慈軒一把就把薛懷瑞抱了起來,讓他從仰視這個女人變成了俯視:“這是李氏、杜氏、魏氏,你直接這麽叫就行。”
李夫人的笑臉頓時就僵了,落後了一步,美豔的杜夫人臉色蒼白指甲攥得戳破了掌心,嬌弱惹人憐的魏夫人搖晃了一下,若不是身後的丫鬟,怕就要軟倒在地上了。
“世子……大郎回來了,這後院幾個公子的排行是不是要變一變?”杜夫人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問。
“換什麽排行?他們自排他們的,哪裏有那個身份和大郎排行?”說完這話,薛慈軒直接就走了。
叫回了原名的吳笑煙這是頭一回見著什麽是妾,又過了些時日,她才知道今天的這一幕對這些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薛慈軒不但否定了這些女人存在的價值,也否定了他與她們的孩子存在的價值。
薛慈軒一路將薛懷瑞抱回了素梓院,薛懷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路上竟然也沒抗議。
院門打開,薛慈軒幽幽歎了一聲:“瑞兒……回家了。”這才將薛懷瑞放下,自己徑自到院中去了。
吳笑煙看著薛慈軒的背影,總覺得這位世子爺怪怪的。
跟著薛慈軒而來的一幹仆役都一窩蜂的進去了,他與薛懷瑞也隻能跟著。
結果薛慈軒在院子裏晃悠了大半個時辰,吳笑煙肚子餓得咕咕作響,她更擔心的是薛懷瑞。大郎必定也是餓得厲害了,更別提一雙小短腿走了這半天。
吳笑煙咬了咬牙,爹娘的囑咐她不敢忘,但拚著挨打,也得出聲讓世子爺知道該吃飯了。誰知道,她還沒開口,薛懷瑞先開口了:“爹!我餓了!”
脆生生的童音,驚了薛慈軒一跳。他剛剛覺得看見了小雅,一會兒對他甜蜜微笑,一會兒對他感激流淚,窈窕明媚,姿容美好一如初見,正是少女時代的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