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人，兩影
三月的春風很受人歡迎，使得人們有點燥熱的心也變得清涼起來。
微風拂過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的臉，這個孩子雙手抱著兩個罐子，腳跟後面跟著一個更小的孩子，這個更小的孩子還在低聲的抽泣著，而他後面也跟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這幅畫面看著有些滑稽，卻也很讓旁邊的人同情。
當太陽還沒有跑到頭頂，他們穿過城牆，來到了河邊的碼頭。
王大哥不知道原野抱著自己父母是遺骨和思澤要去哪裡，他很怕他們會做傻事，所以一直跟著他們。
渡口有六艘漁船，有幾艘船里沒有人，只剩下船隻綁在渡口處的石墩上。
然後原野走到一艘船邊，裡面有一個船夫正在睡覺。
王大哥看到原野想上船，連忙拉住他說道」你幹嘛？別做傻事。」
」我想讓他們隨著河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去，他們以前總說想出去走走，後來要照顧我跟思澤，始終沒有出過雍州。」
王大哥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猜到了他想要做什麼，只是自古以來，人死後都是入土為安，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做的。
」真的要這樣嗎？」
真的要這樣嗎？為什麼不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安葬他們，以後也還可以祭拜他們啊！所以王大哥說真的要這樣嗎？
王大哥問他是不是真的要這樣做，也是希望他能夠通過這句話能夠改變他的決定。
原野知道王大哥的意思。
他很堅決地點了點頭，然後對著王大哥說」還有件事情要麻煩你。」原野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道」我現在身無分文，請你幫我付一下船錢。」
王大哥無奈的點點頭。
原野進到穿上，船體搖晃得有些厲害了，船夫也因此醒了過來，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還有後面陸續走進來的一個年青小夥子跟一個更小的小孩說到」幾位客觀要過江還是？」
」把船開到江中。」
船夫看著那個年青小夥子以確認原野說的話，畢竟在外人眼裡他只是一個六歲小孩，就算表現得再怎麼成熟冷靜，也還只是個還算懂事的小孩。
」到江中，我會照樣會付你過江的錢。」
」錢翻一倍。」
」為什麼？」
這裡的為什麼當然是我們只到一半已經付你原來的錢了，為什麼還要翻倍，難道是敲詐不成？
」在江中停船很容易，可我的船會跟著河流往下走，灕江水流比較急，想在河中掉頭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要翻倍。」
」好。」
」不僅要翻倍，而且只能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
」這又是為什麼？」
船夫白了王大哥一眼，明明是個長得不錯的小夥子，卻是這麼笨。
船夫沒好氣的說道」船漂遠了你幫我拉回來啊！」
不是王大哥笨，相反王大哥已經是比較聰明的了，只是他們家是城裡的，不在江邊長大，只是對這些沒有經驗而已。
」一炷香夠了。」原野坐在船頭說道。
他已經在王大哥跟船夫討價還價的時候走到船頭，思澤則是踉踉蹌蹌的站在他身後，因為船確實搖晃得厲害。
船夫搖動著雙槳，船隻開始慢慢的前行。
船夫心想，這個明明只有六歲的孩子怎麼感覺像是這三個人中的主心骨，難道是城裡哪戶大人物家的貴公子？
船行駛到江中的時候慢慢的停下了下來，卻在順著河水往下漂。
只見原野站在船頭，把罐子里的東西緩緩的倒入江中。
」你們放心，我會找到兇手，會幫你們平反，還你們一個公平的。」
思澤知道罐子里裝的是自己父母的遺骨，看著自己父母的遺骨飄散在風中，散落在江面，消失在水中，他忍不住胸口的疼痛，有哭了起來。
思澤轉身坐下，看著思澤的眼睛說道」別哭了，他們已經走了，我們是男子漢，要堅強，這樣他們也才會放心啊！」
思澤依然在哭著，只是聲音小了些，然後他抬起衣袖擦乾眼角的眼淚。
思澤心想他要像哥哥一樣做一個男子漢，只是眼角的淚水還是忍不住，繼續往下流，打濕了原來已經擦乾了的眼角。
原野知道這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太過殘酷，所以他安慰思澤說道」我知道這會很困難，所以答應哥哥，不管以後發生怎樣的事情，都要堅強，不要哭，爹爹跟娘親在天上看到也會很高興的。」
他說這句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預示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雖說原野是一個異世界的靈魂，可是六年的時間足夠產生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只有那麼幾個人默默的，無私的對自己好，對自己好的人不多，現在卻少了最熟悉的兩個。
每當靜下來的時候原野都會想到這些。
思澤仍然在哭，只是現在哭聲是斷斷續續的，讓人好不心疼。
這對一個四歲的小孩子來說是非常殘酷的事情，可是他現在在別人眼裡也只是個六歲的孩子。雖然陌生人才不會去關心你的死活，但總有一些熟悉的人看著很是心痛。
就好比現在的王大哥。
他們下船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有幾個百姓要過江，所以船夫又出去跑船去了。
船夫雖然是普通的百姓，沒有多少文化，但是在江上幾十年，閱人無數，他已經清楚了大概的事情也許。
船夫也被他們的遭遇難過，但這卻不會影響到他什麼，他依舊靠渡船賺錢，依舊當著一個灕江上很好的看客。
思澤睡著了，王大哥背著他。
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走得累了。
在經過昨天躺著的那個小山坡的時候，原野想起了昨天自己還過著美好幸福的生活，還在計算著怎麼才能夠讓雜貨鋪老闆教自己功夫。
事情發生得太快，時間過得很慢，原來才過去一天，卻彷彿過去了一年。
原野對著王大哥說道」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雍州了。」
王大哥想起昨天晚上雜貨鋪時的情景，當時只當是原野暈了頭，瞎說的。
」去哪？」
」不知道。」
」為什麼要走？」
」想要找到真兇，就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這裡已經沒有讓我留下來的理由了。」
」一點線索都沒有，怎麼找？」
」總會找到的。」
王大哥發現，身旁這個只有六歲的孩子彷彿是一個大人，很多大人都不一定做得比他好。
彷彿這個孩子一夜之間已經長大成人了，雖然以前也有很多事情讓他覺得比同年人成熟，可是，自出事以來，他跟以前好像格外的不一樣了。
王大哥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這個只有外表六歲大小卻好像有一顆成熟的心都孩子。
那就只能不去阻止。
雖然不知道雜貨鋪老闆是誰，雖然不明白原野為什麼會這麼信任他。
這個雜貨鋪老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迷，六年前突然到來，在原野家的對面開了一個雜貨鋪，也不跟鄰里說一句話。
六年前
六年前
……
六年前
王大哥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雜貨鋪老闆是在六年前來的，而身邊這個孩子也是六年前的一個夜晚撿到的。
王大哥已經記不清楚時間是不是跟自己的猜想吻合，如果他們一直有聯繫，那麼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了。
王大哥想明白了這件事，然後想到了更多了問題。
比如這個雜貨鋪老闆跟景逸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會背井離鄉來到雍州？
為什麼要隱瞞真實身份活著？
他想到越多，發現這件事情越複雜。
所以，他明白了，明白自己在這件事情里只能是一個同船夫一樣的看客，所以他不在問去哪？不問跟誰走？
他只問了一個問題。
」還會回來嗎？」
」青山綠水終歸沉，春風秋月何其期。」
」霧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緣起緣滅，誰又能夠說得清楚。」
夕陽下，三個人，兩個影，一路無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