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塞勒姆
看來他並不認識安德魯，因為他臉上沒有任何反應。他怒視著安德魯和安德魯的轎車，走離幾步路后，從口袋裡拿起手機湊在耳朵上。
安德魯偷聽著。偷聽並不困難。現在沒人要練這絕活了，但其實只要花夠久的時間，就可以訓練自己的感官。
「這裡有個傢伙說老闆會願意見他。「那警衛說。「他說他叫安德魯·李。「他沉默了一會兒。安德魯沒辦法從另一端的聲音里聽出對方在說什麼，只聽出是個女的。「嗯。「他邊說邊瞥了安德魯一眼。「嗯。「他又說。「當然，當然，我會的。一定的，小姐。「
安德魯把手從車窗伸進轎車，取出拐杖刀。安德魯把拐杖刀立在安德魯靴子旁的水泥地上敲了幾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警衛走了回來，側身靠在一邊，接著按了某處的按鈕。大門發出信號聲后便開了。
「李先生，請進。「他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叫人來把你的車泊好。「
「太棒了。「安德魯告訴他。安德魯把和車鑰匙交給他，並且交待他跟那人說這輛車有些年頭了，完全是手動操作，希望那個司機會手動擋的車。
看門狗先生相當盡本分地記下這些資料，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小記事本抄起來。當他在抄寫時，安德魯經過他走向房子，每走一步安德魯就用拐杖刀敲一下水泥地。
「站住。「他告訴安德魯，語氣平靜且堅定。在手上沒有拿槍時，人們很少講話會帶有這種絕對的權威。安德魯停住了。
「把那根拐杖放下。「他告訴安德魯。「還有，把手抬起來。你進屋子前得先讓我搜身。「
安德魯嘆了口氣，照著他吩咐的去做，也讓他從上到下搜安德魯的身。安德魯沒有轉過身來面對他，不過安德魯可以聞到他身上那把槍的金屬味。他找到了那把刀，將之取走。他的手指掠過安德魯的頸子，摸到了那條鏈子。
「這是啥？「他說。
「五芒星。「安德魯告訴他。
「給我看看，用一隻手。「
安德魯用左手把護身符拉出安德魯的襯衫外，秀給他看，一個圓圈內連著一個五角星，完美的幾何圓形。他嘀咕道：「好。「他繼續搜著身，找到了那個塑膠壓封水瓶，他把它從安德魯口袋裡拿出，打開來聞了一下。
「這是啥？「
「養生可樂。「安德魯告訴他。
「真是難聞。「他邊說邊蓋上蓋子，放回安德魯的口袋裡。
「我的拐杖咧？「
「你回來時我會還你。「他說。
小刀和拐杖是安德魯的防身器具，沒有了這兩件東西，或許會給安德魯帶來一點點麻煩。除了能倚賴的魔法，安德魯還有很多其他的辦法，當然，作為一個末日戰士，在絕境中戰鬥，才是最常見的情況。
當然，看門狗先生也忽略了一些事。首先，他漏看了安德魯口袋裡的白手帕；第二，他讓安德魯戴著五芒星過去。他大概覺得只要不是耶穌受難像或十字架，安德魯就不能拿來對付老闆。
他錯了。吸血鬼（或是類似的生物）對那類的符號其實沒有任何反應，他們是對具有信仰行為的魔力才會有反應。安德魯對全能的主的信仰程度可能還無法讓安德魯趕走半隻吸血鬼的蚊子——安德魯和他就是不對盤。
五芒星是魔法的符號，這上面由安妮皇后花了幾個月時間，不間斷附魔，鐫刻魔紋，注入魔力才最終打造成了這個封印寶具，這個東西能在關鍵時刻讓安德魯不至於徹底爆發，毀掉整個世界。
對了，還有，看門狗也忽略了安德魯的逃跑藥水。老闆真的該多教教她的警衛們增加對超自然物的警覺，以及該查哪些東西。
這棟房子相當高雅，房間寬敞，挑高的天花板和厚實的地板，已經沒有房子是這樣設計的了。一位打扮相當講究、頭髮短而直的年輕女人在宏大的前廳里迎接安德魯。安德魯對她行了個禮，她帶安德魯進了一間書房，房間中央有一張古老的彎腳桌，牆上滿是真皮裝幀的古書，質料和桌旁的幾張皮椅頗為類似。
安德魯找了張椅子坐下並等待。再等待。再等待。安德魯等了超過半個小時，女吸血鬼才出現。
她像一盞泛著清冷寒光的蠟燭般來到這個房間。她的頭髮是暗到發亮的赤褐色，由於實在太暗，所以幾乎無法看到明顯的層次，不過勉強還是看得出來。她的眼眸是深色而明亮的，皮膚光滑無瑕，化妝后更增添風采。她並不是個高個子的女人，不過身材亭亭玉立，一襲低領黑色禮服在一旁開叉，顯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腿，戴著長過手肘的黑色手套，至於那雙三百美元的高跟鞋則是變態嗜好狂的最佳研究對象。她簡直完美到不像是真的。
「李先生。「她問候安德魯。「你的大駕光臨真是讓人意外。「
安德魯在她進到房間時站起身。「嗯，準確的說，我來是不是讓你感到非常意外，畢竟這麼多年以來，魔法部幾乎對吸血鬼們不聞不問，完全當做不存在.……「安德魯笑著說道，注意到這位女士似乎非常鎮靜，即使安德魯表現的非常反常-——看來她年紀比她的外表要大得多，安德魯暗想。
「不過就我個人來說，對於這次見面還是很期待，你知道，我之前沒有見過您這樣漂亮的吸血鬼，我見過幾位男士，那可不是什麼好的回憶.……。耳聞不如眼見，你真是太美了。「魁地奇世界盃上，黑魔王分身曾經帶著一群吸血鬼攻擊過巫師們，安德魯當時雖然沒有在場，可是赫敏幾人倒是和吸血鬼們正面對抗過。
她笑了，聲音從嘴型中傳出，頭向後仰，剛好讓白皙的粉頸閃現片刻。「你看起來也很誘人，氣質很紳士。他們說得對。在這個國家裡當個紳士，可真是件迷人但過氣的事。「
「我們都屬於另一個世界。「安德魯說。
她走向安德魯並伸出她的手，洋溢著女性典雅特質的一個動作。安德魯對著她的手輕輕彎下腰，扶起她的手，並在戴著手套的手背上輕吻了一下。「你真的覺得我很美嗎？李先生？「她問安德魯。
「簡直是仙姿玉質，小姐。「
「也很溫文秀麗。「她低聲說道。她的眼神飄到安德魯身上，將安德魯從頭打量到腳，不過連她也避免和安德魯四目相會。安德魯說不出她是在刻意避免無意間將魔力導到安德魯身上，還是害怕安德魯會對她使用攝神取念。
她繼續走進房間，在其中一張舒適的椅子旁停下。此時安德魯自然得繞過桌子，拉出一張椅子服侍她坐下。她蹺起腿，配上她那身禮服和鞋子，真是美呆了。安德魯只眯著眼睛看了一下，就回去坐好。
「好吧，李先生，什麼風把你吹到寒舍來？晚上想要來點娛樂嗎？我保證別的地方不可能會有這麼好的體驗。「她把雙手放在膝上，對著安德魯微笑。
安德魯回她一個微笑，接著把一隻手伸進口袋裡，拿出了一方白手帕，放在茶几上。「不，謝了，我是來聊聊的。「
她的雙唇微啟，發出了一個無聲的「啊「。「我了解了，那麼請問是什麼事呢？「
「是有關那個女留學生，那個來自遠東國的女學生，還有她被謀殺的事。「
剎那間安德魯看到了徵兆。老闆的眼睛縮小后又變大，就像貓在行刺之前的反應。她以瞬息千里的速度從桌上向安德魯靠近，手臂朝著安德魯的喉嚨伸來。
可惜安德魯早有準備，近乎本能反應，從椅子上向後倒。雖然安德魯是事先移動，但吸血鬼速度太快了，安德魯來不及閃開她那逼近的指尖，只是躲開來喉嚨。只是輕輕劃過，安德魯就感到臉頰微微一涼，她繼續迫近，隨著安德魯一起匍匐到地上，尖利的獠牙從豐唇后伸出。
安德魯的手猛地將白手帕在她面前抖開，把安德魯為了製藥而封存在裡面的特殊陽光釋放出來。陽光把整個房間照亮了片刻。漂亮。
那道光線襲向吸血鬼，把她推得越過那張古董桌子，跌仆到其中一個書架上，還把她的皮肉撕了一塊下來，就好像用噴沙機將腐肉由動物的屍體上剝走。她尖叫著，嘴邊的皮肉像蛇皮般褪去。
那些被封存光線把她射成了篩子，「剝奪！」暗灰色咒語立刻從安德魯魔杖從噴出，如同巨蟒一般，撲了過去。
那隻吸血鬼有張像蝙蝠的臉，既可怖又醜陋，頭大得和身體不成比例，張牙舞爪，肩膀弓了起來，看起來相當有力。薄膜般的翅膀從她那幾乎已成骷髏的手臂與身體接合處伸出，鬆弛的黑色胸部懸在下方，從那件看起來已經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的黑色禮服中露了出來。
黑色眼睛寬大而猙獰，一層如皮革般的黏稠外皮覆蓋著她的肌肉，看起來宛如汽車的內胎塗上一層凡士林，只不過上面有安德魯帶來的陽光所侵蝕出來的無數小洞。
她恢復得很快，蹲伏著展開尾端都是指爪的兩隻長手臂，併發出嘶嘶的怒吼聲。
安德魯把易盤握在手掌里，像你在電影或卡通里曾經看過的吸血鬼獵人那樣將之高舉起來，然後說：「放鬆，小姐，我只是來聊聊的。「
那吸血鬼發出嘶吼聲，以笨拙而詭異的高雅步伐走向安德魯，腳爪還穿著那雙三百美元的黑色高跟鞋。
「剝奪。「安德魯邊說邊走向前。易盤開始散發出帶著意志和信念的清澈冷光——這可怕的咒語能摧毀最強大的封印，除了時間之外，任何東西在它面前都會黯然失色，這樣可怕咒語根本就是毀滅意志在世界具象，別說一個吸血鬼，即使面對半神，這咒語都能造成可怕傷害。
可惜越是強大咒語，意味著使用起來越是困難，就算安德魯現在體內有地獄圖景支撐，他也沒辦法隨意使用這種力量，他需要在力量和喪失理智之間找到平衡，免得自己被徹底毀掉。
吸血鬼嘶叫著別開臉，舉起膜翼來擋住剝奪之力。她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直到她佝僂的背頂到牆上的書架時為止。
「你殺了她。「那吸血鬼厲聲說。儘管已經氣瘋了，由那張血盆大口傳出聲音一如以往，還是那麼地撩人和充滿女人味，這真是讓人不安。「你殺了那個遠東國學生，她是我的人，你這玩魔法的小子。「
「你聽好。「安德魯告訴她。「我來這裡不是要受到這種待遇的，而且部里知道我在這裡，你最好少惹麻煩。給我坐下，我們來聊聊，然後就可以鳥獸散了。放鬆，女士，你真的以為我在殺了人後還敢來這裡招搖嗎？「
「你是要我相信那不是你乾的嗎？你休想活著離開這棟房子！「
安德魯感到可笑。這吸血鬼居然認為自己才是壞人。「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不是我乾的？「
黑得有如無底深淵的眼睛透過安德魯那燃燒著的易盤瞪著安德魯看。安德魯感覺到身旁有些魔力試圖要把安德魯撂倒，但卻受制於安德魯的意志力，就像這隻怪物一樣。那吸血鬼咆哮道：「巫師，除非我看到你的記憶！「
安德魯微微一愣，「你想看我的記憶？那恐怕不是什麼好主意……「
「如果你不照做，說明你心裡有鬼。「
相當危險的邏輯。安德魯設法從她的觀點來解決目前的狀況。安德魯的出現把她嚇到了。她設法讓安德魯被搜身和繳械。假使她認定安德魯就是謀殺女留學生的人，為什麼只是提個名字就讓她大發雷霆？安德魯又開始消沉地覺得，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像你看到的那樣。
「如果我給你這樣的機會。「安德魯告訴她。「不管成功與否，我希望你能保證坐下來好好和我談。我以火與風為誓，我跟她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吸血鬼對著安德魯嘶吼，剝奪之力正在迅速削弱她，讓她的皮膚開始失去光澤，她那顯得猙獰的樣子開始如同失去水分的木乃伊。她努力用指爪擋著光，不讓它照進眼睛。「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沒得選，除非你想變成一堆砂礫，不是嗎？「安德魯反問。
她口中露出發黃的獠牙。「巫師，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話，那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這麼說來你同意？「
那吸血鬼僵了一下，雖然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相當凄厲與憤恨，但仍和無扣的絲質襯衫一樣引人遐思。安德魯覺得這回她的話是肺腑之言。「我保證就是了。只要你放開我，我們就可以來談談。「
安德魯收起了易盤，可怕的剝奪之力被收了起來，那道冷光消失了，房間里只留下電燈的亮光。
吸血鬼放下了手臂，一道不斷晃動的粉紅色長舌在她的雙頦間和臉部下方急速吐縮著，然後便滑回口內。安德魯知道她很訝異，她訝異的是安德魯居然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