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初血之月

  當然了，安德魯從前窗就可以看到的國安保安公司出品的控制面板，對安德魯的決定也佔有很大的分量--倒不是安德魯沒辦法用魔法把它破壞成一堆無用的廢鐵和管線，而是這些保安系統如果在沒有事先通知的情況下停擺，連線的公司就會收到警報。發生這種事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真正的資訊得去別處尋找。


  不過，這件事還是讓安德魯有點困擾，安德魯感覺到這屋子裡面似乎有人。安德魯直覺敲了幾次門，甚至還按了電鈴。沒有人來應門，屋內的燈也沒打開。安德魯聳了聳肩，走到屋子后，經過了好幾個空的垃圾桶。


  這就有點玄了。安德魯的意思是，就算這裡很久沒人在，桶子里也應該會有些東西才對。難不成垃圾車會一路開下來把垃圾給載走？似乎不太可能。


  如果摩妮卡一家人在周末時來到這房子，而且希望垃圾會被收走，那麼理所當然他們會在離開時把垃圾桶拿到車道外面的路旁，這表示清潔隊員會把空的垃圾桶留在路旁。一定有人把桶子拿回房子這裡。


  當然了，這個人未必是菲利普，可能是鄰居或其他人。或許他給了清潔隊員小費，請他們把桶子拿回到房子這裡。不過一定有些事情發生，暗示著也許這棟房子不是整個星期都沒有人在的。


  安德魯離開房子，走向湖濱。這一晚月白風清，還有點涼。高聳的老樹在風中發出吱嘎聲，這時候的蚊子還不至於太毒。漸盈的明月掛在頭頂上，偶爾有幾片如薄紗般的雲朵掠過。


  這可真是個抓鬼的完美夜晚。


  安德魯在湖邊找了一個沒有樹葉和樹枝的空地，把上面的塵土掃乾淨，再把易盤從安德魯的背包里拿出來。安德魯握著易盤，確保不會因為重力的原因讓它受到影響。


  安德魯此時準備進行一場很古老的召喚，當嘗試了追魂咒語失敗之後，安德魯能想到最快完成摩妮卡委託的辦法就是找個懂行的妖精問問——這很想召喚當地的「土地公公」，很多妖精或者地精，對當地神秘事件非常了解。


  可惜據安德魯所知，不管是地精還是妖精或者鬼魂，他們對巫師的態度都算不上友好，如果安德魯不是有「麒麟巫師」的優勢，恐怕他很難了解到這些秘密。面對這種情況，安德魯不得不採取一點點「小手段」。


  他在地上畫了一個圓環，用樹葉和樹枝把它蓋起來，在腦中記下邊線所在的位置。安德魯專註在圓環上，不讓任何魔力溜進去搞砸那陷阱。


  接下來，安德魯謹慎布置，用小杯子和碗當作誘餌。安德魯把極少量的牛奶倒進杯子里，用背包里的那一小罐蜂蜜塗滿整個碗。


  安德魯撕了一小片麵包，用小刀在拇指上扎了一下。在銀色的月光下，暗紅色的血從皮下湧出，安德魯優雅地用雜糧麵包的一邊沾了些血，讓麵包吸進血液。安德魯把麵包蘸了血的那一面朝下，放在盤子上。


  陷阱做好了。安德魯把東西收一收，便躲到樹下。


  想要抓到作怪鬼怪，你得先了解魔法的兩個部分。


  其中一個是真名的概念。世間萬物皆有其名，名字是由獨特的發音和字詞的抑揚頓挫所組成，對應到一個特定的個體上--有點類似電影的主題曲。


  如果你知道某個事物的名字，便能用魔法感應與之相連，就像若是巫師能拿到一綹頭髮、幾片指甲或是幾滴血，就能伸手碰觸到這些東西的主人一樣。


  倘若你知道某個東西的名字，便可以和它建立魔法上的連接，就像當你知道某人的電話號碼時，就能找電話給他並和他聊天一樣。


  不過，光是知道名字還不夠——你還得知道怎麼念。要兩個名字都叫「傑克·萊昂納多·史密斯「的人念一次他們的名字，可以聽到語調和發音有細微差異的兩種念法，每一種念法都屬於其擁有者。巫師往往會搜集生物、靈魂和人的名字，就像是在做一本超級巨大的名片簿一樣。你絕對不知道何時會派上用場。


  你必須要了解的另一個部分是魔法守恆理論。絕大多數的魔法都包含了某種守恆——比如任何魔葯的製作必須至少使用一種含有魔法的材料。當你想要得到一個可以運行的魔法的時候，你得有一個合適的魔法守恆，確保你的魔法有它的來源，有它的去處，如同一個完整的圓形，這限定了一位巫師所能做的事。


  此舉可幫助巫師調整他們的魔法——同時也告訴巫師們，如果他們想要對整個星球使用變形術，可能需要的輸入的魔法力量，遠遠超過了他們所能提供的能量之和——這當然讓巫師明白什麼魔法是可能的，什麼魔法顯然是不可能-——這能夠更精確地專註和控制魔法。


  要達成目標，得先創造一個由魔法守恆理論界定出來的可能完成的系統，同時這樣也可以防止外在的其他魔法能量介入；用合適的魔法形成住這個循環后，就可以使用它了。


  要創造出一個魔法循環，你可以在地上把它給畫出來，或是幾個人手牽手圍成一圈，或是焚香走一圈，或是用其他方法；在製作的同時要保持專註。


  之後，你只要投入一丁點能量將圓環封閉，就大功告成了。


  魔法平衡的另一個功用是：它能阻隔諸如妖精或甚至是惡魔之類的魔法生物。


  令人驚嘆吧？通常魔法平衡是用來防止他們跑進去的，但是若要製造一個魔法平衡防止他們跑出來，就要費點周章。


  這就是鮮血派上用場的時候了。鮮血帶來魔力。如果你取得了某人的一些鮮血，這鮮血就具有某種超自然的意義，也就是所謂的魔法能量。如果你不打算像吸血鬼一樣利用別人的血獲得魔法能量，能量的規模就會很微小，但仍足以用來封閉魔法平衡。


  很多巫師已經知道方法了，不過安德魯不建議在家裡輕易嘗試，否則出錯時一般巫師會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別忘了，盧娜可憐的母親就是死於一場可怕的事故。


  安德魯躲到樹后，呼喚安德魯要找的那隻特定鬼怪或者妖精的名字。相較於安德魯每次都習慣昵稱他「嘟嘟「，他的真名是由一連串聽起來頗為優美的音節組成。安德魯集中精神念出他的真名，開始召喚，這個妙招可以讓他心甘情願自己出現。至少理論上是如此。


  他的真名是啥？拜託，你以為巫師會這麼輕易就泄露這消息嗎？安德魯可是費了千辛萬苦才知道的。


  十分鐘后，嘟嘟拍打著翅膀從泛著白沫的海水中出現。起先安德魯把他的倒影看成是月光照在微波蕩漾的湖面時所產生的倒影。


  嘟嘟大約有六英寸高。一雙銀色的蜻蜓翼從他的背後伸出，白皙、優美、微小的人形展現出妖精族的光輝。他周身被一圈光暈包圍著，有著一頭濃密、柔順的毛髮，就像是天堂鳥的羽飾一樣，而且是淡紅色的。


  嘟嘟超愛麵包、牛奶和蜂蜜——這是小妖精常見的毛病。他們並不想一頭鑽進蜂窩裡吃蜜，而且自從高科技的畜牧場取代傳統的乳制工業后，幻界就鬧乳荒了。當然，他們也不可能自己種麥子、收割、打穀，再磨成麵粉來做出麵包。


  嘟嘟小心翼翼從天而降，掃視四周的樹木。他沒有看見安德魯，安德魯看見他抹了抹嘴，慢慢繞著那頓迷你晚餐走，一雙手還貪婪地不斷按摩著他的肚子。只要他拿起麵包並封閉魔法平衡，安德魯就能對他予取予求。


  嘟嘟是本區域的小型精靈，有點類似幻界的碼頭工人。如果有誰知道菲利普的下落，嘟嘟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至少他可能知道誰會知道。


  嘟嘟躊躇了一會兒，在美食旁前後搖曳著，但仍慢慢飛近。蜂蜜之於妖精，就如同火焰之于飛蛾。嘟嘟以前就上過好幾次這種當了，而妖精的天性就是無法維持記憶太久，也無法改變他們覓食的本性。安德魯繼續屏住呼吸。


  那隻妖精終於蹲下了，他拿起麵包，沾了一下蜂蜜，然後開始狼吞虎咽。在安德魯聽力所及的範圍內，安德魯聽到魔法平衡啪地一聲關閉了。


  嘟嘟的反應相當迅速。他嘶吼出一聲尖叫，就像一隻中了陷阱的兔子，嗡嗡急拍翅膀飛向湖中。就在魔法平衡的邊線附近，他撞到了一道硬得和磚牆一樣的東西，噴出了一小團雲霧般的銀色粉末。嘟嘟悶哼了一聲，他的小妖精屁股就這樣直直跌坐在地上。


  「我就知道！「當安德魯從樹叢里走向他時，他高喊道。他的音調很高，但聽起來比較像個死小孩，而不是安德魯在卡通里聽到的那種誇大的妖精聲音。


  「我終於想起來我在哪裡看過這些盤子了！你這卑鄙無恥、下流齷齪、笨手笨腳、丑不啦幾、反應遲鈍的凡人渣！「


  「嗨，嘟嘟。「安德魯告訴他。「你還記得我們上次怎麼打交道的嗎？還是要再從頭來一次？那次『友好』的互動可是才過去沒多久哦。「


  嘟嘟輕蔑地怒視著安德魯，在地上跺著腳，更多的銀色妖精粉隨著震動掉落。「放我出去！「他要求道。「不然我就要去跟女王講！「


  「如果我不放你出去。「安德魯點破他。「你就沒辦法告訴女王。而且你我心知肚明，女王對於一隻乳臭未乾，笨到被麵包、牛奶和蜂蜜拐騙的露珠妖精是不會有什麼好話的。「


  嘟嘟把手臂叉在胸前，桀驁不馴。「我警告你，凡人，放我出去，不然我會讓你嘗到可怕、恐怖、無可匹敵的妖精魔法威力！我會把你的牙齒一顆顆拔下！把你的眼珠子通通挖出來！讓你的嘴巴裝滿牛糞，再把蠕蟲塞到你耳朵里！「


  「盡量放狠話吧。「安德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等你講完以後，我們再來商量如何讓你離開那個圓環。「


  安德魯認為他是在吹牛，安德魯始終這麼覺得，不過他可能根本不記得他說過些什麼。如果你活了好幾百年，就往往不會記得一些小事。嘟嘟氣得用他的一雙小腳踢起一陣塵土。「安德魯，你好歹得裝作很害怕。「


  「抱歉，嘟嘟，我時間不夠了。「


  「時間，時間。「嘟嘟抱怨道。「你們這些凡人永遠只會抱怨這個嗎？每個人都在抱怨時間不夠！整個城市的人都左支右絀、疲於奔命！你們這些人類應該學會善用時間才是。「


  安德魯天生就很會忍受無聊的演講。反正，嘟嘟對同一件事情的耐心從來就不會久到讓人感到厭煩。


  「哼，我還記得在你們這些蒼白、體弱多病的傢伙來到之前，住在這裡的人從來都不會抱怨潰瘍和——「嘟嘟的目光又移到麵包、牛奶和蜂蜜上了。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慢慢走過去，一手抓起剩下的麵包，沾上所有的蜂蜜，然後貪嘴地吃了起來，簡直跟鳥一樣。


  「這東西不錯，安德魯。以前我們從來沒有吃過這些奇怪的東西。「


  「防腐劑。「安德魯說。


  「管他的。「嘟嘟把牛奶也一飲而盡，接著立刻坐倒在地，摸著他那圓鼓鼓的肚子。「好啦。「他說。「現在放我出去吧。「


  「還不行，嘟嘟，我想要先知道些事情。「


  嘟嘟對安德魯皺眉。「你們這些巫師，永遠都想要知道事情。你要知道，我真的能把牛糞塞到你嘴裡。「他站起來，神氣活現地把他的手臂疊在胸前，往上直盯著安德魯看，好像安德魯根本沒有高他幾十個頭。「很好。「他用高傲的語氣說道。「我賞賜給你這個小小的野蠻人一個願望，當作是對你這頓菜肴的大方回報。「


  安德魯故意保持嚴肅。「你還真是親切。「


  嘟嘟用鼻子哼了一下，從某種角度看來是表示對安德魯的不屑。「我天性仁慈聰明。「


  安德魯點點頭，彷彿這真的是大智慧。「嗯，是這樣，嘟嘟。我想知道你過去幾個晚上是不是在這附近，或是知道誰在附近。我在找一個人，他可能有到這裡來。「


  「如果我告訴你。「嘟嘟說。「你會幫我把肯定是因為奇特巧合而剛好出現在我四周的這個魔紋陣法給拆掉嗎？「


  「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安德魯一本正經地說道。


  嘟嘟看樣子在考慮，一副他本來並不想合作的樣子，最後點點頭。「好吧。你會得到你所要的消息。放我出去。「


  安德魯擠了擠眼。「你確定嗎？你發誓嗎？「


  嘟嘟又跺了跺腳，抖下了更多的銀粉。「安德魯！別再鬧了！「


  安德魯叉起雙臂。「我要聽你發誓。「


  嘟嘟揚起他的雙手。「好，好，好！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我會查到你想要知道的事！「他不安地在圓環內猛飛，雙翼很快讓他騰空。「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妖精立誓三次，就等於掛保證了。安德魯快步走到魔法平衡旁，用腳來回抹試畫在地上的圓環，以解掉魔法平衡。圓環隨著釋放出來的少量能量而消逝。


  嘟嘟迅速再次飛越海面，猶如一顆銀色的小彗星，他像聖誕老人一般在一瞬間消失。


  安德魯等了一下，走來走去以防睡著。如果安德魯睡著了，嘟嘟就可以徹底運用他妖精的權利，在安德魯睡覺時告訴安德魯消息，以實現他的諾言。而且，基於安德魯剛剛是如何逮到他和羞辱他，他有可能來做些事以扳回一局——兩個星期後他可能根本不記得這回事，但如果安德魯今晚就讓他有機可乘，安德魯醒來時腳邊可能會有一顆鮮血淋漓的馬頭，安德魯可不覺得這對生意有好處。


  安德魯不斷踱步，等候著。嘟嘟通常要半個小時來調查出安德魯需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