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巫影帝國
每個人都在談論背叛,那是只有弱者才會關心的問題,如果能像碾死螞蟻碾死背叛者,讓它付出代價,背叛,又有什麼可怕呢?-——湯姆·里德爾理論當然很能說明問題,至少黑魔王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鄧布利多微微一愣,但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黑魔王顯然沒有想到安德魯·李的險惡用心,或者說伏地魔根本不會往哪方面想,他不需要任何人,他也不信任任何人,讓那些食死徒恐懼自己就行,還需要其他什麼?
「你以前還隱藏一下自己,」阿不思·鄧布利多說,「現在你連偽裝都不要了嗎?」
「偽裝什麼?」伏地魔冷笑一聲,「偽裝我未曾被阿瓦達索命反彈,還是偽裝幽靈般的十三年從未存在?」
「噢——」鄧布利多瞭然點頭,「你的怒火仍未熄滅。這倒是個好解釋,關於你為什麼要堅持得到那個預言的真相.……」
「你是這麼認為的?你覺得你已經知道了一切,阿不思?」伏地魔反問,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臉上的皺紋似乎少了一些,「不管怎麼樣,湯姆,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合作。」
「嘶嘶.……」黑魔王發出短處嘲笑聲。
意識到自己努力失敗之後,阿不思並沒氣惱,他接著說道,「除了這些陰屍之外,我還聽到一個有趣的消息——」阿不思轉向黑魔王,後者臉上嘲諷之意尚未退潮,「似乎叫做幽靈騎士的東西,也許你成功地騙過了你那些部下,讓他們真的以為幽靈騎士是高級食死徒的一種標誌;但實際上,他們不知道食死徒已然名存實亡,正如他們不知道幽靈騎士團只是一群完全由你操縱的傀儡。」
嘲諷定格在伏地魔蛇一般的面孔上,他收緊了下頦,俯視著阿不思,「我對你得出這種結論的過程十分有興趣。」
「哦,湯姆,」鄧布利多嘆息,「事實簡直不能更明顯了,我不敢相信沒有一個食死徒發現——需要我從頭開始說嗎?」
伏地魔沒吭聲,但他的兜帽垂得更低了。
「你第一次來霍格沃茨應徵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時,曾說羅齊尓那些人是你的朋友。但我說不是,你沒有朋友,他們只是你的僕人。」鄧布利多徐徐道來,「到現在為止,我仍然認為我那時的判斷是正確的。
「後來,食死徒崛起壯大,那些惡性事故也從地下轉到了明面上。直到你的死亡——準確來說,是身體被毀——他們就一起銷聲匿跡了。有些人坐了牢;但更多的人宣稱他們被你蠱惑、被你威脅,他們是無法反抗的……因此他們逃脫了懲罰。
「你瞧,你想要向更廣闊的範圍施加影響力,就需要吸收更多的人來支持你。你利用他們的魔法力量,利用他們的家族財富,利用他們的親戚朋友……總而言之,利用任何能為你所用的東西。你就擅長這個,並且絲毫不關心他們可能需要面對的後果。
「然而,與此同時,他們也在利用你。某些人確實有些潛伏在心底的惡意,但他們平時並不敢表現出來;然而,頂著你給他們的名號,他們就放縱自己,開始為所欲為了。甚至到失敗后,他們還能把所有罪過都推到你身上,宣稱自己仍舊是清白無辜的,心安理得地不負任何責任。
「所以,你和食死徒之間的關係,既不是你宣稱的朋友,也不是徹頭徹尾的主僕;本質上,你們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差別只是多寡而已。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你被死咒反彈后,幾乎沒有食死徒去尋找你。」
話聲落下后,伏地魔沉默了一會兒。「精彩至極的演講。」他說,沒有被戳破的惱羞成怒,還虛虛地鼓了兩下掌,「可你是否意識到,如果相互利用是真的,那也就無所謂『我拋棄食死徒』了。」
鄧布利多輕輕搖頭。「我剛才已經說過,差別在於多寡。雖然我十分不願意承認,但你確實比他們都更強大。這讓你在這種關係里牢牢佔據主導地位——這正是你喜歡的,權利,凌駕於別人之上的那種感覺。」
「哦?」伏地魔語氣上揚,似乎在挑眉,「難道你現在正真心實意地替其他食死徒的未來擔心嗎?這倒是件新鮮事。」
鄧布利多再次搖頭。「我只是想說明,這種脆弱的聯繫一旦斷開,你會比任何時候都面對更大的風險。這種危險不但來源於正義,同樣來源你周圍的黑暗……你親手製造的恐怖、黑暗、痛苦,必將反噬於你。」
伏地魔愣了愣,「阿不思,沒想到你還替我擔心?這可真令人驚訝。我想你一定了解過我的過去,我那可憐的母親……」他像在發笑,「既然已經在地獄了,又怎麼會害怕黑暗?」
有那麼一瞬間,阿不思覺得黑魔王似乎要發動攻擊--兩人都試圖安撫對方,讓對方放鬆警惕,剛才黑魔王一番精彩表演,對於一般巫師來說,幾乎要忍不住相信黑魔王啦,如果是那樣,下一刻,唯有綠光閃過,為黑魔王精彩表演留下完美的註釋——阿不思·鄧布利多絲毫不為所動,似乎他心如磐石,那接骨木魔杖還在散發著微微的白光,表示著白巫師隨時都可以發出致命一擊。
「我不得不注意到,你似乎對於你的那些僕人改變了作風。」鄧布利多道,「你教導他們魔法,幫助他們改頭換面,允許他們用新身份生活……如此費工夫不符合你一貫的風格,除非你認為這麼做會得到更高的回報——」他語氣更低了些,「他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向你獻上絕對的忠誠。這也是你說『只有傻瓜才談論背叛』的原因。」
要麼忠誠,要麼被拋棄……後者很可能意味著死。
這次,伏地魔沉默了更長的時間。「所以在你的詞典里,忠誠等同於傀儡?」他毫無感情地問,似乎剛才的一瞬間的真情流露根本不存在一樣。
鄧布利多注視著那張重新隱進陰影的臉孔。「一般情況下,當然不。」他輕聲道,略帶悲哀,「但如果一個人允許另一個人對自己的靈魂做點什麼,我恐怕他之後都無法反抗了。」說到這裡時,他的目光又落到伏地魔的左手袖口。
伏地魔察覺到了。他抖了抖手腕,讓整隻蒼白修長的手都暴露出來。在金質戒托的映襯下,黑色菱形寶石顯得尤其不起眼。「難道你還能知道這個?」他問,又自己回答:「根本不可能,你只是瞎猜。」
鄧布利多彷彿沒聽見,他一直凝視著那顆寶石。「它並不能真的令人起死回生,對吧?」
「說實話,我不知道。畢竟我和你不一樣,沒什麼想要復活的人。」伏地魔的回答裡帶上了毫不掩飾的惡意,「而且,你想復活的人還不見得想見你。」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他的表情從未像現在一樣,堅硬得像塊磐石。
一直沒有挪動的伏地魔卻往前邁了兩步,彷彿空氣中存在無形的階梯。「一個大發善心的提醒,鄧布利多——」他低語,忽而變得幾近溫柔,「在你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之前,先考慮下你自己曾做過的事。雖然事實已經不太中聽,但我保證,如果從我嘴裡說出來,只會更加惡毒。」
話音剛落,他猛地一擺左手,那些蒼白的手臂便紛紛縮回水裡,發出的動靜比出現時還大些。「如果你覺得這建議有用,我希望得到的回報是,我再也不會在這兒看見你。」
伏地魔留下這句就飛走了,四周頓時恢復寂靜,只有地面殘留的大灘斑駁泥印昭示著剛才發生過什麼。鄧布利多孤零零地站在白光下,像不堪重負似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晨,哈利是被赫敏用報紙拍醒的。毫無懸念地,有個食死徒在馬爾福莊園被逮捕的事情上了《預言家日報》頭版頭條——
「……原被認定死亡的彼得·佩德魯確實仍舊活著,意味著十六年前魔法部出了大錯。斯克林傑部長對此事表示極度震驚和嚴重關切,並已要求魔法法律執行司全面重啟當年案件的調查,務必令其水落石出。
「據初步調查結果,彼得·佩德魯是一個未經魔法部備案的阿尼馬格斯,其形態為老鼠。當年人們只在爆炸現場找到他的一截小手指,如今看來更可能是金蟬脫殼之計。」
「……傲羅辦公室主任巴蒂·克勞奇稱,彼得·佩德魯的蹤跡並非傲羅率先發現。但他同時透露,佩德魯落網時他正在現場。莊園主人盧修斯·馬爾福則告訴本報記者,他對此事全不知情,他非常感謝傲羅們的及時行動,從而保證他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並於事后幫助他加固莊園防護。」
「……雖然魔法部聲稱,在此案正式審理之前,他們不會公布過多細節,但據當日不願透露姓名的在場人士暗示,抓住彼得·佩德魯的人正是哈利·波特。」
「值得關注的是,彼得·佩德魯與小天狼星·布萊克都是波特夫婦的朋友。布萊克早前被指控犯下向神秘人出賣波特夫婦、謀殺佩德魯及十數個麻瓜的罪行,被判終身監禁;但他已於前段時間的阿茲卡班暴動中消失,至今下落不明。哈利·波特如何得知佩德魯下落尚未可知,但也許與布萊克有關……」
後面都是記者的猜測,哈利沒再看下去。「好像還可以,」他研究地說,之前的睡意已然無影無蹤,「斯克林傑的效率比福吉高多了。」
但赫敏的關注點在別的方面。「你注意到了嗎?」她急促地問,「裡頭一個字也沒提你怎麼從學校溜出去,也沒提你怎麼抓住蟲尾巴。」
聞言,哈利快速地掃過他之前忽略的部分。「確實沒有,」他有點納悶,「你的意思是,《預言家日報》特地迴避了這兩個問題?」誠懇地說,他們做得並不算完全完美;不管是從秘密通道溜出學校、還是用非昏迷咒擊暈蟲尾巴,裡頭都有破綻。「這也算在魔法部不願披露的過多細節里嗎?」
「我還注意到,馬爾福完全推卸了他的責任。」羅恩不滿地插嘴。
赫敏沒搭理羅恩。「我不知道,」她對著哈利說,「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在開庭之前,我們仍舊有時間想些好理由,把可能存在的漏洞補上。」
這話很有道理,哈利點頭。「雖然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開始,但我一會兒就開始準備。」他想了想,又補充:「到時候我可能要借克魯克山用一用。」
「當然。」赫敏立刻點頭。「你說的那個你爸爸的朋友,是盧平吧?他是個狼人,在作證上可能不是很有利。」她咬了咬下嘴唇,「我們該提醒他嗎?」
魔法界對狼人的歧視不是一天兩天,但哈利估計他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盧平會幫小天狼星的,」他確定地說,又不是那麼確定,「我想鄧布利多應該知道怎麼解決毛絨絨的問題?」
因為被兩人忽略,羅恩頗有點氣呼呼,但這時他也皺起了眉。「說起鄧布利多,」他問,「昨天是他告訴麥格消息嗎?他還沒回來?」
「應該是吧……」赫敏猶豫著,「如果不是這樣,我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不沖我們發火……我猜,即便鄧布利多教授還沒回來,也肯定已經做出了妥當安排。」
很快,周末來了。從羅恩躲躲閃閃的言辭里,哈利意識到他的好朋友想度過一個難忘的除夕夜,赫敏好像被盧娜和金妮叫走了,哈利只剩下一個人了。他當然不想做羅恩的電燈泡,晚飯過後就找了個借口,獨自一人返回塔樓。
無論公共休息室還是男生宿舍都空蕩蕩的。哈利不想寫作業,就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凝視著外頭的雪景。顯而易見,這並不能驅趕他內心的矛盾與空虛。約莫過了半小時,他霍地起身,撲到床邊去拿隱形衣。
當哈利抵達沼澤時,他發現這地方也在下雪。因為天色已晚,到處都黑蒙蒙的,他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鑽進了那座他已經很熟悉的石頭屋子。他做好了撲空的心理準備,然而高瘦的年輕巫師正在裡頭,也沒有其他人,連畫框都是空的。
因為對方背對著他,哈利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嗨,安德魯,你沒和秋在一起?」
安德魯沒回頭。「有事?」他的語調平淡無奇。
哈利更忐忑了一些。雖然他們分析伏地魔故意拋出了蟲尾巴,但那目前還是他們的分析而已。「一點點?」他躊躇著,「關於蟲尾巴……」
安德魯沒等他說完就開口問:「蟲尾巴不是被抓住了嗎?」
「當然,可是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嗎.……」哈利疑惑道。
「你懷疑什麼?」安德魯又問。
懷疑安德魯嗎?哈利立刻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不想讓安德魯覺得他在懷疑他。「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小巴蒂·克勞奇,還有.……嗯,也許還有彼得。」
哈利每次在安德魯面前,都有一種淡淡的壓力,他把隱形衣放好,安德魯依然在忙碌。
沒等安德魯回答,哈利就繞了過去。之前被擋住的桌面上擱著一口坩堝,明亮的火苗歡快地舔舐鍋底,其中的魔葯卻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蒸汽。「這是什麼東西?」
「如你所見。」安德魯回復,依舊隔空攪拌著那些藥水,手勢複雜,「這東西很複雜,我得一直盯著,你自己隨意吧」。
哈利很容易注意到對方沒用銀勺短刀之類的器具,也很容易注意到安德魯此時正全神貫注。他扁了扁嘴,抬眼去看對方的臉,結果馬上被那雙眼睛里的血絲嚇到了:「你幾天沒睡了?」
自哈利進門以來,安德魯總算瞥了他一眼。「這藥水需要連續不斷地熬制七天,」他又瞥了瞥邊上,「還有一個晚上就能好了。」
哈利這才注意到坩堝附近有個銀質沙漏,綠色細沙正從白頭鷹嘴裡一粒粒吐出來,速度相當緩慢。「你在說你六天沒睡?!」
安德魯又垂眼去看他的藥水,挺不以為然。「我有很好的辦法避免疲勞,比如冥想。」
「冥想?我聽佩蒂爾姐妹說過,」他乾脆抱起雙臂接近坩堝,試圖看的更加清晰一些,「那樣可以不累?」
「差不多吧,」安德魯低聲嘀咕,又變了個姿勢,好像手裡正捻著什麼東西,「雖然我知道她們告訴的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