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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梨花滿枝頭

  子衿何時與容離走在了一起,容離還願意出手相助?他不是一直不喜歡子衿的嗎?


  公孫淩搖搖玉扇,眉頭微微鎖緊,環顧四周座位上已經沒有子衿的身影,容離也不見了蹤影。


  這下公孫淩徹底坐不住了,玉扇重重一合,又拿起玉扇仔細端詳一番。發現玉扇沒有沒有磨損的痕跡方才安心,將玉扇放在懷中,待保證玉扇放好後,才站起身走出大殿。


  百花園中,月牙白的衣裙,坐在梨花樹旁的秋千之上。抬頭看著枝葉繁茂的梨樹,明年這裏又會是梨花滿枝頭的景象,一定是極美的。


  子衿看著梨樹想的入神,忽兒一位少年的聲音響起。


  “原來在這裏?”


  子衿坐好身子,看向眼前一丈遠的少年,微笑道:“容公子?”


  容離看著子衿沒有多言。子衿被他如此瞧著有些不自在。


  “容公子怎會來此?”


  容離淺笑:“百花園之中風景獨美,容某想來開開眼界。”


  原來他是來欣賞風景的,還以為!子衿失笑,的確有些想多了,容離怎會是為了特意尋她。


  “原是如此。”


  “容公子,為何會知那曲子?”子衿不解的問道。


  容離笑而不語。子衿看著他的眼睛除了一望無際的深淵什麽都沒有。隨即也放棄了,他不願意說怎樣問都沒有什麽用。


  子衿站起身道:“也罷,容公子,這裏風景的確很美,如今子衿就將這裏還給公子吧。”


  說罷便向前走去,正當子衿走過容離身側時,突然響起容離低沉溫潤的聲音,淺淺吟誦,“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子衿微怔,停下腳步,臉容的血色也瞬間退的幹淨。容離吟誦的纏綿低柔,語氣中卻又帶著一絲詢問與悲戚。


  他難道已經知道這個林子衿不是真的,他在問她真正的林子衿去了哪裏。


  手在袖中慢慢握成拳,子衿心中慌亂,表麵卻隻能靠屏著呼吸佯裝鎮定。


  “郡主方才彈的曲子很美。”


  子衿眯一下眼眸,他原來隻是在說琴曲,手漸漸鬆開,揚揚嘴角勾出笑容,“公子喜歡就好。”子衿偏頭看著容離一旁笑吟吟的容離。


  “郡主,時間差不多了。”


  子衿狐疑地看著他:“原來容公子不是來賞景,而是來看戲。”


  容離嘴角笑意更深了些:“可以這樣說吧。”


  話音剛落,子莯便從遠處慌忙跑了過來,一個踉蹌整個人直接倒下了子衿的腳下。子衿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妹妹,救救我。”子莯連忙地抓住子衿的裙擺。


  她的臉這是怎麽了?子衿深鎖眉頭,看著子莯原本已經恢複的臉,如今竟然在一點點潰爛,眼睛紅紅的,樣子極為可怖。縱使子衿膽子再大也被嚇得不輕。


  子莯滿臉淚水道:“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應該不聽你的勸告,求求你救救姐姐吧,求求你。”


  定定神,子衿心下了然這便是雨露膏的副作用。她合下眼眸,心中微微平複些後,看著央求的子莯道:“我無能為力。”


  “不不,子衿,子衿一定要救我,姐姐知道,從前都是姐姐該死,不,應該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更傷害到你。再給姐姐一次機會好不好,子衿,我求你。”子莯絕望的哭喊著,疼痛延伸在她的四肢百骸。


  子衿用手使勁將子莯扯住的裙擺抽離,向後一退,子莯整個人因為重心不穩而爬在地上。子衿聲音極為冰冷。“這都是你咎由自取。”


  容離似笑非笑的看著子衿。似是對她的這種行為並不驚訝。


  傷口處越來越癢,子莯緩緩抬起手,想要去抓傷口痛癢難耐的地方,又忍住,反複幾次,子莯將嘴唇都已咬破,痛苦的哭喊著,聲音極為淒慘。皮肉一點點潰爛,整張臉已經變得血肉模糊。


  子衿終是不忍心,撇過頭去,眼眶已經漸漸濕潤起來,袖中的手攥的緊緊。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沒有任何回頭之路。


  人總要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容離看著她,她將嘴唇緊咬,強忍住眼角的淚水,表情痛苦不堪。她現在心中不比子莯少一點痛處。


  容離順勢走上前去,伸出如玉的手捂住子衿的耳朵。“不要聽,不要想。”


  子衿卻緊緊抓住容離的手腕,一會兒子莯掙紮的聲音漸漸消失。而子衿反而將容離的手腕抓得更緊了些。容離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子衿的身子在不住的顫抖。


  “若想哭,便哭出來吧。”容離的聲音極為輕柔,像是對愛人低語囡囡。


  子衿一直在心中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不能哭,可是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卻被容離的一句話徹底擊潰。終究淚水還是一顆顆的落了下來。


  子衿的指甲慢慢陷入容離的皮肉之中,而容離像是沒有痛覺一般,由著她,不言不語,連眉頭都不曾皺起過。


  轉角處公孫淩身影落寞,袖中手慢慢攥緊,自嘲地笑了笑。他為她吟唱《鳳求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為她遮風擋雨。


  “三哥,你在看什麽?”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公孫淩猛然回過神,偏頭看一下身後沒有人。


  低頭方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這少年生膚色雪白,麵若桃花,一對黑寶石般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極為可愛。


  公孫淩蹲下身子,伸手去少年的小臉,滑滑嫩嫩的手感極好。


  “小鬼,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少年小手拽住公孫淩的衣袖輕輕晃動說道:“皇兄、皇姐他們都去了皇祖母的壽辰,沒人陪我玩,三哥陪我玩好不好?”


  公孫淩看著少年,清淺一笑,摸摸他的腦袋。


  “好,三哥陪你去玩。”


  少年眼睛亮亮的,甜甜的笑著。


  “三哥真好。”


  “哈哈,我們走。”公孫淩抱起少年向別處走去。


  容離抬頭看向公孫淩所在的方向,將手收回,看著子衿開口道:“郡主此地不宜久留。”


  子衿抬手將眼角的淚水抹去,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上容離的眸子,點點頭。


  容離頷首,轉身離去。子衿看一眼子莯的屍體後抬步跟上,沒有絲毫猶豫。


  二人回到大殿之上,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是何時離開,又是何時回來的。子衿看著殿上的歌舞,心裏卻極為鬱結。


  “你方才去了哪裏?”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子衿身子輕顫一下,偏頭看到是子寒,才寬了心:“有些悶,便出去透透氣而已。”


  沉思片刻後,子衿看向子寒怯怯道:“哥哥,我身體不大舒服,可不可以先行離去?”


  子寒皺皺眉頭,神情中帶有一些不安,問道:“哪裏不適?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不必了,這裏氣氛我不太喜歡。”


  “我送你回去。”


  子衿搖搖頭:“今日是太後壽宴,你我都離去不妥。”


  “那你自己小心些,我會向父王稟明。”


  子衿微微一笑,起身從席位後繞了出去。


  夕陽西斜,走在皇宮之中,子衿邊走邊看,這皇宮就是一個華麗的金絲籠,天地如此遼闊,不比這皇宮好上千萬倍,這裏除了富麗堂皇還有什麽?永無止境的爭鬥、陰謀、算計。


  她絕不願一生被困在這種牢籠之中,絕不做宮牆內的菡萏花。


  車夫看到前來之人掀開車簾,無弦上前:“公子,太後壽宴結束了?”


  “沒有,今日似是受了些風寒,先回府吧。”容離聲音清淺聽不出情緒。


  “公子請。”無弦讓出道路。


  容離緩步向前走了兩步,又環視一下四周,問道:“林王府的馬車可否已經離去?”


  “回公子,並無馬車離去。”


  她還沒有離開皇宮?容離看一眼宮門的方向,不由微蹙眉頭。


  “我有些東西落在宮中,現在想回去找一下,你們現在這裏侯著。”


  無弦有些蒙,公子何時有了落東西的毛病?還需親自去尋?抱拳道:“公子,此等小事交給我辦即可,何需您親自去尋?”


  容離嘴角不由上揚:“此物確是不同,還需我親自尋才可。”


  說罷,便渡步而去。無弦看著容離離去的背影,心想著公子的心思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想是變了一個人,不會真的是這皇宮不幹淨,要不要去找小公子來給公子驅驅邪。


  這皇宮還真是夠大的。每個宮還都長的一模一樣,真是的。又不能到處亂走,得罪了哪個妃嬪……


  子衿想起過去看過的那些宮鬥劇,便渾身汗毛倒立。實在太可怕了,她還想沒活夠呢。


  “怎麽辦呀!這次真的是迷路了。”子衿嘟著嘴,像隻無頭蒼蠅般到處走,走到一處無人居住的宮殿處坐在台階之上。


  子衿有些絕望了,如今也隻能等看一會有沒有宮女之類的好心給她帶路。


  竟然走到了這裏。


  子衿抬頭來,看到那一襲白色身影,不由驚訝!


  容離?


  他怎麽會來?


  暮色漫漫,皇宮冰冷,他白衣渡步而來,直到很久以後子衿都不知為什麽當時看到他後便不再害怕,甚至心中無限溫暖,隻知從前、以後都隻有他一人。


  “容公子?”子衿開口喚道。


  “郡主。”容離眉眼含笑。


  子衿站起身走到容離麵前有些不解的問道:“容公子怎會在此?”


  “去見了一個人,如今準備出宮去。”


  子衿一臉我懂了的表情點點頭,莞爾一笑:“那容離公子可否介意與子衿一起?”


  “路途孤寂,得一佳人相伴,離心悅之。”


  子衿意味深長的看一眼容離。


  “容公子性情溫和,應是很容易讓女子心儀吧。”


  容離看著子衿的側臉,眼眸幽深不可杜測:“那郡主呢?”


  子衿微微一愣偏頭看向容離:“什麽?”


  容離眉眼含笑:“郡主會心儀離嗎?”


  看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子衿,容離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笑意:“走吧。”


  暮色蒼茫,清冷的皇宮道路上,容離與子衿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各懷心事,百花園中梨花樹下,他如玉的手指輕附在她耳畔,為她抵擋一切悲傷。破敗宮殿前,她孤獨、害怕,他眉眼含笑,白衣渡步而來,帶她離開圍城,給她最溫暖的守護。


  無弦看到遠處的兩道身影,微微蹙眉。少主怎麽會和郡主走在一起?沒有想明白,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個郡主,那日場景真的讓人太難忘。


  無弦快步走上前:“少主,郡主。”


  “我們走吧。”容離淡淡說道。


  無弦看一眼子衿,猶豫片刻問道:“少主,壽宴已經結束,各個王府的馬車都已離去,郡主是否要與您同乘?”


  “如今天色已晚,郡主便屈尊與容離共乘如何?”


  容離轉身看向子衿。話語極為客套有禮。


  子衿福禮道:“那便有勞了。”


  馬車內極為寬敞,車廂看似與普通馬車並無任何區別,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設計的極為精致。容離坐車廂最內側,慵懶的靠在車壁上。他的麵容有些蒼白像一塊完美無瑕的白玉,他漆黑的眼眸深邃,饒有興趣的觀察著子衿此刻神情。


  “林子衿,我詛咒你,此生愛你之人,皆不得你所愛,不得善終。你愛之人,求之不得,傷你入骨,為愛而囚。你所珍視的一切終將被毀,眾叛親離。”


  子衿緩緩合眸,百花園裏子莯最後滿臉鮮血詛咒她的樣子,如今曆曆在目。她並是害怕所謂的詛咒,隻是她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


  睜開眼睛,注視著容離緩聲道:“我是不是太過無情了,明明是可以救她的。”可卻沒有去救,眼睜睜的看著子莯痛苦掙紮最終斷氣。


  容離靜靜地注視著子衿,片刻後起唇道:“郡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隻有手握權柄之人,才能掌控生殺大權,這局棋中,輸了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縱然心中有千萬不舍,但為了某個目的,就必須拋棄一些東西。”想要達成願望又不想付出代價,這世間哪有那麽美的事情。


  容離的話一字一句的從空氣中兜兜轉轉才飄入子衿的耳中,子衿愣了好一會才體會到他話中之意。


  容離見她似是還有猶豫之態,又開口道:“這世間可沒有後悔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沒有什麽是可以完滿的,想要得到什麽就會失去什麽,如果郡主真的無法做到絕對狠心,還是趁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子衿神情之中微變低聲道:“我明白了。”退出?他讓她她現在退到哪裏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今即使她再不想也隻能逆流而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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