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內疚
即使內疚痛苦，時間照舊如常轉動。
蘇芷染一連在醫院待了半個月都沒回家後，許略晨再也忍不住，讓人給她飯食中加了安眠藥，在她睡著時，抱著她回到家。
“爸爸，媽媽回來了？”
許若陽放假被宋陽接回來，一到家就從秦叔那裏得知蘇芷染已經被許略晨給帶了回來，於是二話不說就興衝衝的跑來主臥，小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高興。
許若陽才剛踏進蘇芷染的房間，就被許略晨那個噤聲的動作嚇得頓時斂聲屏氣的。
他到底年紀小，這段時間因為蘇芷染的不肯歸家也嚇得不輕，所以許略晨一個動作就讓他有些草木皆兵。
“噓，媽媽在睡覺，小聲點，不要打擾到她。”
許略晨坐在床邊，拿著金融雜誌瀏覽，不時看一眼睡夢中都皺著眉頭的蘇芷染，深邃黝黑的眼眸裏刻滿了憐惜。
聽到許若陽的聲音，第一反應就是讓他小聲點，然後彎腰把人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媽媽心情不好，你要乖一點知道嗎？”
“恩恩，我一定乖乖的，當媽媽的好兒子。”許若陽重重點頭，乖巧的很。
許略晨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冷淡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點笑意，他的柔情也就隻給了蘇芷染和許略晨。
“恩，先去做作業，等媽媽醒來，好好陪她，她好不容易才回來，醫生說她的心情不能這麽低沉下去了，所以爸爸要交給你一個任務，一定要想法子讓媽媽高興！”
許若陽很不想離開，他好想好想媽媽，但爸爸的話不能不聽，依依不舍的看著蘇芷染好一會兒，失望的發現她沒醒來的意思，才噘著嘴同意。
他可是媽媽最貼心的小寶貝，這種任務自然義不容辭，隻是媽媽這段時間對他都是愛理不理的，他也頓覺自己肩上的負擔沉重。
“那好吧，我先去寫作業，很快就來看媽媽，給媽媽講一些好玩的事。”
“好，真乖，不愧是爸爸和媽媽的寶貝兒子！”
許略晨毫不吝嗇的又給了許若陽一聲誇讚，確定他已經明白了如今的形勢，這才鬆開手，把他放到地上。
許若陽一從許略晨的身上下來，就踮起腳尖，轉身攀住他的肩膀，隨即在他臉上落下一個輕吻。
又繞到床頭，目光落在蘇芷染蒼白沒有一點兒該有的人氣的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在她的額頭上吧唧親一下，
“媽媽，你要快點醒來哦。”
小小的人兒，語氣之中充滿了希冀與期望，讓許略晨的心都忍不住微微下沉。
就連兒子都這樣殷切的對她懷揣著希望，可偏偏躺在床上的她還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她滿心裏都是蘇芸，可是說絕情一點兒，他們才是一家人，蘇芸憑的什麽占據她的心。
當然，這些話許略晨也隻敢在心裏想一想，半分都不敢在蘇芷染的麵前表露出來。
蘇芸現在已經相當於是蘇芷染的命根子了，比任何人都重要，誰都比不上。
…………
蘇芷染是在晚飯的時候醒來的，一睜眼，看到自己躺著的房間裏的布置便察覺到自己是在家中，就頓時鬧著要去醫院。
“略晨，你放開我，姐姐一個人在醫院裏很孤單，我得陪著她，你讓我去看看她好麽？”
許略晨早就知道蘇芷染隻要一醒過來就會是這樣的狀態，臉上的表情很是暗淡。
隻是一想到許若陽那充滿了希冀的目光，他又忍不住將雙手按著她的肩膀，銳利的目光凝視她的眼睛。
“染染，你心中就隻有蘇芸一個了嗎？兒子呢，他每天都期待著你回來，我也希望和你多一點時間相處，你的身體還需要靜養，花茶店那邊也同樣需要你來重振麵門，這麽多事，你都不管了？”
麵對他連聲的質問，蘇芷染有短暫的失神之後，仿佛頭腦有片刻的清明，愧疚席上她的心頭，讓她忍不住低下頭。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讓你們也跟著擔心了。”
許略晨從她眼中看到動容，以為自己說動她一點，胸中的情緒又是一揚，剛要再接再厲的勸說幾句，就聽到她猶豫的聲音穿進了她的耳膜。
“麻煩你幫我照顧兒子，你自己也多注意自己的身體，花茶店那邊的市我當初就已經全權委托給了楊森負責，他的能力我信得過。”
看到許略晨臉上震驚的表情，蘇芷染有些不忍，卻又倔強的不肯輕易更改自己定下的決定。
低垂著頭，任由發絲散落在自己的臉頰兩邊，她忽然聲音細細小小的開了口。
“是我對不起你們，抱歉，可是我隻能這樣。”
蘇芷染的話中仿佛帶著意有所指，卻讓許略晨都還來不及思考，她又掙紮了起來。
她沒有辦法顧全所有的事，隻能先照顧好姐姐再說，比起兒子和丈夫，還是獨自一人，又因為她毀容殘疾的姐姐更需要她陪伴。
許略晨握著她肩膀的手收用力到泛白，又緩緩鬆開，蘇芷染再猶豫，也改變不了她在家庭和姐姐之間，選擇了蘇芸的事實！
“我和兒子在你心中的分量，就這麽輕？”
蘇芷染的無措的扣著手指，很想否決，怎麽會輕呢？
兒子是她一手帶大的，是她人生最艱難時刻的全部希望，許略晨是她丈夫，將她解救於水火之中，即使因為許家的事被傷到，那也是她深愛的人。
這兩個，無論哪一個都是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角色。
隻是，和姐姐擺在一起，那就是沒辦法衡量比較的。
她從小就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不僅僅是隻有姐姐這一個身份，更是在她人生之中扮演了母親的角色。
然而，現在，卻因為她傷害了事事為她著想的姐姐，她是真的對不起姐姐，所以她的良心不會讓她把姐姐拋棄在醫院裏不聞不問。
愧疚的搖著頭，蘇芷染還在想要用什麽樣的說辭才能將許略晨勸服，可出乎意料的卻是，攔在她麵前的男人忽然後退一步，冷著臉。
“你走吧。”
他的語氣冷凝，即便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也依舊能讓人聽出來其中的失望，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蘇芷染，就好像是耐心已經被磨盡了一般。
蘇芷染怔然，呆呆的望著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放自己離開。
但這正是她想要的，不是嗎？
咬了咬牙，蘇芷染抬步往前，走到門口，手觸及把手時，許略晨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我再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蘇芸也差不多能出院了，你必須回家。”
半個月，他隻給自己半個月，這個許家裏裏外外都需要好好的清掃清掃。
車禍的事很快就能拿到證據，再加上那些按兵不動的事情，一切都能解決，他當然不會允許蘇芷染再停留在外，不著家。
蘇芷染沉默著，她給不出肯定的答案。
按照她的想法，是要照顧姐姐一輩子的。而且，她已經決定和姐姐離開。
沒有回複，許久也不見許略晨有其他動作，蘇芷染拉開門走出。
徒留許略晨站在窗前，修長的影子留在落地窗上，說不出的落寞。
過了一會兒，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長歎一聲，大步走進浴室，啪的一聲關上門，涼水兜頭澆下，才使得心緒平靜。
和客廳相連的餐廳裏，隻有白雯和李晴兩人在用餐，襯得餐桌越發顯得寬大。
蘇芷染從邊上經過，下意識看了一眼，沒看到兒子，心中不免失落，按下去找許若陽的衝動，繼續往前，她得盡快趕到醫院。
“正吃飯呢，你去哪兒？”
經李晴提醒，白雯看到了蘇芷染，狀似關心的詢問。
比起麵對李晴時的伶牙俐齒，蘇芷染對白雯這個溫溫柔柔的許家如今的女主人就多了分小心，這個時候她並不想因為任何一件小事就栽在白雯的手裏，得不償失。
“去醫院看望我姐姐。”
蘇芷染停下腳步，到底還是說了出來，眼見白雯和李晴的臉上幾分似笑非笑的嘲諷，蘇芷染強忍著自己心底的好奇不去看，垂下眼眸，越發得顯得身形單薄。
沒聽到兩個人的後文，她又頓覺沒意思，剛要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卻又心思一轉，依舊淡淡的。
“我現在還不餓，就不打擾你們用餐了，你們慢用，我先走了。”
“你不餓，許若陽也不餓？怎麽沒見他下來？”
有白雯撐腰，李晴是一點都不怕蘇芷染，勢要讓她吃癟，知道兒子是蘇芷染的軟肋，便猛勁的往上戳。
白雯淡淡睨了李晴一眼，有些不滿，李晴這話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蘇芷染肚子裏那個孩子是被他們聯手弄掉的一樣。
隻是她到底沒有說些什麽，畢竟蘇芷染知道了又能怎樣，以她這樣，也隻會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她太了解這樣的心態了。
當然，身為女人，這一條路她也曾經走過的，她當時不也和蘇芷染的想法一樣麽？甚至一度挺不過來。
想到孩子的問題，白雯的心緒稍黯，既然有人出頭，她也樂得看戲，隻是同時沒忘了添火，將自己掩藏在自己心底的痛，通過這樣的方式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