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不過,簡圓也不是沒有細細的考量一下。見淑妃這樣趾高氣揚地架勢,即便她不是主謀那也會是別人的槍手。淡然淺笑,不動聲色地說道:“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淑妃怒火頓起,指著簡圓的臉,咬牙切齒的說道:“別以為你現在可以坐擁一切寵愛和權勢,有本宮在一天,也容不得你如此囂張狂妄!你這個模樣的,還想欺到本宮頭上來,當本宮是軟柿子好捏是嗎?門兒都沒有!”
簡圓聽她這樣一說,不覺有些慍怒,沉聲說道:“本宮什麽時候願意捏你來著,別自己找捏,真是的。”
“放肆!”淑妃氣得胸脯起伏不定,臉上頓時驟紅不已,走上前插腰怒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鳳凰了不成?告訴你,簡珍曾經也是位高權重,可如今摔得異樣慘烈!她的今日便是不久後的你,還在這裏跟本宮爭強好勝,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
馨語沒好氣地瞪了淑妃一眼,這個娘娘說話如此惡劣,到底誰礙著她了?真是太猖狂了!她委屈地看著一直悄悄拽著自己的闕音,鬱悶地一跺腳,好嘛,她不能插嘴,否則可能給主子添麻煩的。
簡圓不怒反笑,揚起頭不看向她,冷冷地說道:“有的人,即便長得漂亮卻活得肮髒,滿腦子裏都是算計和爭搶。本宮的身體發膚是父母所給,不敢有半點嫌棄。隻是有的人,怕是連本宮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在一邊氣得倒仰,隻能是靠說風涼話來爭閑氣了。”
淑妃膛目結舌地看向她雲淡風輕地麵孔,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惱怒地低吼道:“簡圓!你這個……”
“住口!在本宮麵前,你不自稱‘臣妾’也就算了,還敢如此謀逆,直呼本宮的名諱!”簡圓怒聲斥責了她,走上前一步,冷聲衝她身後的宮女們說道,“你們這做宮人的也不知提點些,平日裏拿著宮裏的月俸,都是在做些什麽!想那狗急了才跳牆,倒不知淑妃姐姐為何亂跳腳?”
切,當她不敢跟淑妃計較嗎?她隻是不屑去計較而已。本來就沒有什麽好說的,現在更是懶得再跟她說下去。繞過氣得直跺腳的淑妃,拂袖而去。
淑妃指著她遠去的背影,氣得破口大罵道:“敢說本宮是狗!你給本宮等著!不會讓你好看的!哼!”
隨著她重哼一聲過後,轉過身去看向隨侍的宮人,沒好氣地罵道:“你們這幫狗奴才,剛才本宮被她話裏欺壓,也不知道上前幫襯著!”
說完,她也惱怒而去。心裏盤算著既然向皇上報密了,那應該有什麽賞賜才是。等晚上時,她要想方設法把皇上給吸引過來,讓他好好地寵幸自己。要知道,她比簡圓那個醜八怪可漂亮多了!除去了一個作惡多端的簡珍,那個簡圓更是要連根拔去,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走遠的簡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悄悄地回過頭去望了一眼,見淑妃沒有跟上來,這才真正地鬆了口氣。她蹙眉想了一會兒,百思不得其解。這淑妃最近怎麽總是跟她過不去?每次她總是要跟自己逞嘴舌之快,究竟有完沒完了?
“闕音,你心思細膩,替本宮想一想:如果說淑妃是別人扔出來做擋箭牌的,那有可能會是誰?”
“啊……”闕音有些為難地看向簡圓,見她麵色凝重,也覺得事情大有不妙。她輕咬著下唇仔細的思量一番,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奴婢隻覺得事有蹊蹺,卻不知該是何人在拆娘娘前方的橋。若說這後宮之中,能與娘娘一般有權有地位的,也就是皇後娘娘和淑妃、德妃了。其他人縱使是再算計,也該有所忌諱才是。莫不是從前跟著珍嬪的麗妃……”
說到這裏,她也不敢往下說了,隨意議論後妃,那是宮人之間的大忌。馨語見她們兩個人臉色都如此難堪,有些困惑地歪著腦袋,喃喃道:“那這麽說,除了淑妃,就是皇後了?依奴婢看,皇後娘娘性情那麽好,對主子也特別好,估計就是淑妃自己在作祟!”
“馨語,不要亂嚼舌根!”簡圓轉過頭去,嗔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不過她們二人說得皆有道理,簡圓微微頷首,現在的事態就好像一團亂麻,越理越亂。她想要看頭麵前的迷霧,無非是怕有人在暗地裏真正要算計的人是她和腹中的孩子……
糟了!皇後!簡圓睜大眼睛,腦海中猛地一亮,所有的疑惑都已經豁然開朗了。她原本以為皇後娘娘是善良溫婉的,但是有時候又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再加上上次簡韻池悄聲提點她一定要小心皇後,更是讓簡圓鬱悶不已。而後宮這些妃嬪裏,唯一與簡珍的事件接觸最多的,除了她,便是皇後與太後娘娘了。
聽聞太後娘娘一直很寵信皇後,她的皇後之位也是太後極力推上去的……
可是,太後娘娘的心裏明明就是為了皇上好的,若不是為了他,又還能是為了誰呢?簡圓緩緩地前行中,腦子裏不停地想著各式各樣的問題。可能是有些地方她還沒有理順過來,或許太後娘娘也不知道皇後的真正為人呢?
後宮的子嗣總是莫名其妙地夭折,或許有簡珍的一方麵關係,但絕對不可能全是她在作祟。畢竟,簡珍也曾經無故滑胎過,事情顯然不是表麵所展現出來的意外小產那麽簡單。再一聯想到簡珍如此欺在皇後頭上,而皇後卻雲淡風輕地麵對,不卑不亢,卻絲毫沒讓簡珍真正的占了任何實質的便宜去。除了……除了執掌六宮的大權!
簡圓驚魂未定地站住腳,捂住差點驚呼出聲的嘴。天哪,這後宮裏實在是太可怕了,她忽然間有些膽怯了。
在最初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她以一種最坦然的心態,卑微的生活在冷宮中。雖然日子很清簡,但是過得也很是舒心了。
可是自從走出冷宮以後,她的心思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單純,甚至滿心裏也有了數不清的算計和猜疑。她的初衷已經完全變了,隻想好好地生活下去,隻不過是因為有了軒轅離辰的存在,才演變成現在這樣一發不可收拾地被算計。
如果是皇後有問題,那她又該要怎麽預防?看那意思,軒轅離辰和太後都是十分信任皇後的,又怎麽會相信她?就算軒轅離辰是會相信她說的,可還是不會把皇後怎麽樣。簡圓一個勁兒地搖著頭,不行,淑妃現在應該是自成一路,可又是如何受到皇後的煽風點火的呢?她得想想辦法,好完全躲過皇後的算計,最起碼也要在大難來臨時,可以全身而退……
闕音和馨語不明所以地看著簡圓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主子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她們緊緊地跟在兩旁,生怕簡圓一個不小心滑倒在地。好不容易走到了禦書房門前,何全福打老遠便一路小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地說道“奴才見過皇貴妃娘娘,娘娘吉祥。”
“嗯,起來吧。”
簡圓回過神來,向他身後的禦書房門口忘了過去。隻見緊閉的朱紅大門左右兩側,站立著一眾大內侍衛。她收回目光,看向何全福問道:“皇上在裏麵可是跟大臣們正議事?”
“回娘娘的話,”何全福垂下頭輕歎道,“大臣們早已經離去,皇上獨自在裏麵,時不時地聽到摔東西的聲音,可奴才們也不敢進去,怕更加觸怒龍顏。”
他小心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留神看了簡圓一眼,謹慎地提點到:“娘娘要是無其他要事,奴才以為,還是過後再來也可以。”
“不妨事,本宮自己進去就可以。”簡圓淡淡地搖了搖頭,回過頭去向闕音她們輕聲交代了幾句,便走向門口處。
何全福連忙跟了上來,站在門口前揚起嗓子剛要通報,簡圓一揮手,示意她直接進去就好了,無需通報。何全福點了點頭,輕輕地為她打開了門,小聲說道:“娘娘,皇上正在氣頭上,您要小心一些。”
“嗯。”
走進禦書房的外殿,便已經看到內殿門口處散落了一地的書和奏折。那門檻上還掛著一本半敞開的書,忽的,從裏麵又扔出來一本書,緊接著傳來一聲捶桌子的悶響。
簡圓心中輕歎一聲,慢慢走了過去。一跨過門檻,便看到軒轅離辰正拄著胳膊捶頭,那緊皺的眉頭生生地像是刻畫在臉上一般,不曾舒展開來。她走上前,輕輕撩起他的胳膊,皺眉嗔道:“皇上,你這又是何苦呢?”
軒轅離辰聞言,抬起頭來看向她,淡淡地說道:“你怎麽來了?懷著大肚子還到處亂跑,也不知道讓朕省心。”
“唔,沒辦法,孩子想念他父皇,所以托臣妾前來看望一下。”簡圓輕笑一聲,搖著軒轅離辰的胳膊,撒嬌地說道,“倒是皇上這個沒良心的,也不知道來看看臣妾,讓臣妾心裏這個掛念。”
“嗤——”
軒轅離辰被她撒嬌柔媚的語氣給逗笑了,嗤笑一聲後,將她的柔荑握進寬大的手掌內,聲音也軟了下來,“你聽說了?”
“嗯,聽說了。”簡圓點了點頭,誠實地說道。
見他眉頭還是緊皺著,簡圓伸過手去衝他腦門上輕輕拍了拍,抽出他還握著的手,雙手捧著他的後腦勺,嘴唇嘟起緩緩湊了上去,“啵兒”地一下,親吻上那緊皺的額頭。然後,在他錯愕間,輕輕地拍了幾下,笑著說道:“喏,我親自給你印上一彎紅唇,趕緊把眉頭舒展開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難得我這麽主動,你速速給大爺我笑一個吧。”
“胡鬧。”軒轅離辰將她攬至大腿上,雙手抱過她,輕斥道,“朕哪有這個閑心與你說笑,你分明是在笑話朕做了那烏龜王八,戴了還不止一頂綠帽子。”
簡圓聞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怕什麽的,你若是做了千年王八萬年龜,那才真的是萬歲萬萬歲呢,我倒願陪著你做一對水陸的夫妻,多下幾個烏龜蛋來。”
“……”軒轅離辰嘴角一抽,徹底被她給打敗了。將頭埋進她的頸間,輕輕聞著她的清香,長歎道,“朕心裏著實不舒服,如何遇到這等事情來。民間的百姓該如何笑話朕有眼無珠,又該如何諷刺皇宮內荒淫無度?朕做這樣一個皇帝,真是要窩囊透了。”
簡圓歪著腦袋靠在他頭上,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後背,柔聲說道:“老公,不要擔心。謠言止於智者,百姓們又不是三歲孩童,自會分辨這個中緣由的。再說了,你這皇上是為萬民謀福利的,又不是給他們上演愛情模範的。你看,老婆我都跑來安慰你了,還不該笑一下嗎?隻可惜了我扔在初元宮裏的那一大缸子醋,回去還不知要怎麽喝幹淨呢。”
軒轅離辰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抬起頭來戳向她的鼻端,寵溺地嗔道:“你呀。”
“唔,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簡圓故作生氣地扭過頭去,不情願地說道,“我知道你有結發妻子,在民間算起來,我充其量也隻能是你的妾室。可是現在隻有你我,我稱你為‘老公’,自稱‘老婆’,就算隔牆有耳,他們也聽不懂的。因為,這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稱呼啊。難道你不想讓我叫嗎?那好吧,我走便是。”
說罷,起身拂袖便要離去,衣袖卻被軒轅離辰給拉住了。她緊繃著一張臉,強隱著一股笑意。隻等軒轅離辰放下身段來說話,讓他將心裏的話題拋開。
“你看你,才說把醋放在了初元宮,怎麽身上還這樣泛酸?該打。”軒轅離辰站起身來,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悵然一聲輕歎,隨即溫聲說道,“圓圓,還好有你在身邊。那次就聽你這般稱呼朕,聽著甚好。老公好,老婆也好,以後,朕準許你這麽叫。”
“嗤——”悶笑一聲過後,簡圓仰起頭來看向高大的他,笑著嗔道,“實話跟你說,我心裏也不好受,不過不是因為別人,是知道你定會心裏不爽,所以覺得很不舒服。”
見他著急地向她身上打量起來,她沒好氣地一跺腳,輕斥道:“我就是打個比方,現在身子好得很呢。”
軒轅離辰“唔”了一聲,攬著她的腰際,低聲問道:“不管朕如何處置,你都不會有怨言嗎?”
“額,怨言?我為什麽要有怨言?”簡圓聞言,錯愕地看向他,賊兮兮地笑道,“你懲治的是簡珍,又不是我,我作什麽要怨你?”
“真絕情,好歹你們也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你當真和簡珍一樣,一點情麵都沒有?”軒轅離辰挑眉,有些不相信的問向她。
若說簡珍心腸歹毒,不會顧念簡圓是她的妹妹,所以總是屢次下狠手,他是絕對相信的,也真的見識過了。可是簡圓心地善良,雖也有心狠的時候,可那也是會量力而為的。
簡圓剛想回答,可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唔,你要這麽說,我還真有點舍不得呢。要不這樣,等你下旨處置她後,讓我前去宣旨吧。正好當初您老是讓她來給宣旨把我廢棄在冷宮的,如今讓我把聖旨宣回去,趕巧我也有些話跟她說說。可好?”
軒轅離辰見她眼睛眨巴眨巴的,也不知心裏又有什麽歪主意了,搖頭否定道:“不行,朕不放心。萬一她傷到你怎麽辦?朕再也不想感受到那種為你擔憂到心裏痛死的滋味了。”
“如果說我一定要去呢?”她挫敗的頓足,嘟著嘴說道。
“那也不行,朕不同意。”他堅定地搖頭,皺著眉回道。
簡圓沉痛地捂臉,不讓她去是吧?好,逼他使出殺手鐧了。娘的,還沒開口就開始覺得作嘔了。她輕咳一聲,揚起臉手拈蘭花指貼到軒轅離辰身前,肉麻兮兮地低語道:“辰哥哥,你就答應讓人家去嘛。你看,她在監牢裏,我在外麵宣旨,再跟她說說話,然後就徹底了結了。辰哥哥,你忍心讓圓圓心裏都一直擰著個疙瘩嗎?世人皆傳言我們簡氏姐妹不合,皇上一定知道圓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要跟姐姐最後說個話,怎麽就那麽難呢?嗚嗚嗚……”
“……”
“嗚嗚嗚……”
“好了!別裝哭了,一點都不像。”軒轅離辰嘴角一抽,不客氣地戳穿道。
“……”簡圓風中淩亂了。
她氣悶地一屁股坐到椅凳上,捶著桌子氣悶地說道:“讓不讓去一句話,我先說好了,你要是不答應,那我可以想方設法自己去一趟。到時候別說我自己安全無著落,我肚子裏那某人留的種估計也無法平安出世了。”
“胡鬧!”
軒轅離辰冷哼一聲,走上前坐在她的對麵,瞪了她許久,咬牙切齒地說道:“朕讓荊荊陪你去,到時候你早去早回。別跟朕說什麽姐妹情誼,你這六親不認的女人還能跟你討厭的人攀親戚?拉倒去吧。”
“額,老公,我抗議,你看不起人。”
“抗議無效。”他從鼻子裏哼出一句話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冽了她一眼,低斥道,“真不知道你這女人腦子裏又在瞎想些什麽,監牢重地到處都是發黴和腐爛之味,但凡是尋常人都會避而遠之,生怕觸了黴頭。你可倒好,生生要往裏鑽進去看看。”
簡圓滿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雲淡風輕地說道:“千金難買我願意,您老將就著點吧。”
挑眉看向她,頓時有了一種調侃的意味。輕咳一聲,淡淡地說道:“將就?好,那朕與你一起去。”
“額,不要的吧。”簡圓尷尬地撓了撓頭,不情不願地看向他,鬱悶地說道,“難道還要讓我去看看,你跟你曾經如膠似漆的愛妃擁抱激吻話離別嗎?那你可要估量一下看看我的忍耐限度,回頭你再想在我這裏占便宜時,日日沐浴且禁欲十五天方可以近身。您老可要仔細考慮清楚,逾期不候哦。”
“十五天?!”
軒轅離辰頭痛地扶額,每逢初一和十五他都要去皇後那裏過夜,不管發生什麽或是沒有發生什麽,簡圓肯定都是不相信的。因為每次都要他禁欲三天,沐浴時渾身上下就差把肉裏麵的腸子掏出來洗洗才幹淨了。
“好吧,由著你胡來,但是你跟孩子都不許出現任何問題。否則,朕絕對要打你一頓屁股。讓你總是仗著朕的寵愛,提些蠻不講理的要求。”軒轅離辰輕哼一聲,負氣地說道。
“啵兒。”
簡圓聞言,興奮地站起身來,繞著桌子行至他麵前,衝著他的唇部響亮的親了上去,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家小辰辰就是最聽話的人了,乖。”
“……”
*
刑部大牢內。
簡珍麵色憔悴,衣衫襤褸地躺在一堆廢柴裏,眼睛半磕上未閉合全的看著前方,空洞洞的眼眸中,看不到瞳孔的焦距。她對生存已經了無希望了,隻是心有不甘,怎麽也無法接受,在過年前還處於高位的自己,竟然因為簡圓的崛起而從此一蹶不振了。
顫抖的雙手微微攥緊,她不甘心!
募地,腦海裏又想到了那一日她偷聽到爹爹跟別人的談話,關於“秉承鳳相”的預言,難道真的是在說簡圓?眼裏忍不住濕潤起來,她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母儀天下的人,隻有她自己才可以做得皇後之位。可是,即便是比簡圓早認識皇上幾年,最終還是輸的一塌塗地……
“嘎吱”一聲,監牢的大門那裏傳來了開啟的聲音,緊接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落到簡珍眼裏時,最先看到的是那一雙粉色的繡花鞋,鞋頭上還繡著高高的碎花圖案。
意識到是一個女人,簡珍困乏地抬起雙眼,竟然看到是簡圓站在監牢的外麵。她手裏拿著一卷明黃色的東西,一眼便看出來那是聖旨了。簡珍苦笑一聲,艱難地雙手撐著地爬向欄杆處,恨恨地看向麵無表情地簡圓,冷聲說道:“簡圓!你這個下賤的醜八怪!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被你給陷害了,即便是做鬼,我簡珍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站在簡圓旁邊的洛紫荊聞言,皺眉鄙夷地說道:“你這女人怎麽死到臨頭了還在口出狂言呢?你自己做的孽跟我嫂子有什麽關係!哼,難怪皇兄會不喜歡你,我打一開始就不待見你這種趾高氣揚的富家千金,早就料到你會有今日的下場呢!”
洛紫荊嫌惡地捂著鼻子,扭過頭去看向麵色有些蒼白的簡圓,嗔道:“嫂子,這裏可是要臭死了,你趕緊宣完聖旨,咱們速速離開這裏吧。”
簡圓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輕斥道:“荊荊,不許出口傷人,她已經是將死之人,何必跟她爭這口閑氣呢?”
說完,她看向簡珍,隻見昔日那個位高權貴的女子,如今竟然落魄到這種地步。從前的簡珍,總是身著一身大紅色的華麗衣衫,高傲地仰著頭,傲視後宮裏所有的女人。現在,她卻蓬頭蓋麵,臉上一片肮髒,有些淚跡暈花了原本的髒汙,顯得更是難看異常。
若不是知道這個人就是簡珍,再加上她眼裏一如既往的憤恨,簡圓還真的無法一眼認出來。她輕咳一聲,不理會簡珍在那邊謾罵,沉聲念道:“珍嬪簡氏,淫亂後宮,謀害宮妃及朕的龍裔,罪行滔天,人神共誅。朕念其侍奉多年,留其全屍,賜其白綾和鶴頂紅自行了斷,欽此。”
咳,與其說是念,還不如說是背。她看著聖旨上麵的鬼畫符簡直就頭大,還好字數不多,讓洛紫荊念完便細細背了下來。合好聖旨以後,簡圓看向目瞪口呆的簡珍,淡淡地說道:“簡珍,還不快領旨謝恩。”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皇上會如此狠心……”簡珍茫然的搖著頭,捂住地捂著頭哭道,“皇上,臣妾心裏是愛慕您的啊,您怎麽能如此對臣妾……”
洛紫荊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插腰沉聲怒道:“愛一個人就像是你這般禍害他人的?就是你這樣淫亂後宮的?不要糟蹋那個‘愛’字了,你不配!”
若是她用這樣的方式來愛著軒轅離東,別說他會討厭自己,連她也不會饒恕自己的。她仰起頭看向監牢的上方,那裏結滿了各式各樣的蜘蛛網,就好像情網一般,晃得她心神繚亂。
簡圓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對身後的人們說道:“你們且去外麵等本宮,切忌不許任何人私闖進來,違令者,重刑伺候。”
“是,奴才遵命。”
眾人領旨後,其中二人將托盤放在囚禁著簡珍的鐵柵欄麵前,便陸續走了出去。那兩個托盤裏,其中一個托盤裏放著的,是折疊整齊的九尺白綾;另外那個托盤裏擺著的,是一瓶劇毒無比的鶴頂紅。
再看向一旁走神的洛紫荊,她輕歎一聲,推了推她,說道:“荊荊,你也出去等我吧,我還有些話要跟她說。好歹姐妹一場,算是最後送她一程了。”
“嫂子,你有什麽好跟這種人說的,我怕她傷……”
“無礙的,我又不靠近她,你放心吧。”簡圓安慰地笑了笑,對她肯定地說道,“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的,是不是?”
“唔,好吧,那我就在外麵等你,一有動靜你就大叫一聲,我一定會迅速闖進來。”洛紫荊囑咐了她兩句,一個掠身行至大牢門前,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
簡圓見這監牢裏是重犯之地,目前隻囚禁著簡珍一個人,上前幾步,恰在她夠不著的地方停了下來,輕聲說道:“簡珍,你既不認我這個妹妹,我也實話實話,你也不配做我的姐姐。今日你死罪難逃,我隻是有些話要跟你說。你清醒一些,聽我說完,好嗎?”
“我不聽!你這個醜八怪,都是你害得我!我恨你,我做鬼也要纏著你,讓你不得安生!”簡珍目光凶狠地瞪向她,恨不得將她給大卸八塊了。她看向簡圓的腹部,輕蔑地說道,“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孽種不假,可你腹中的孩子也不見得是真龍裔!我詛咒你早晚有一天被皇上抓到小辮子,而你也會死於非命,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聽到這樣深刻的詛咒,簡圓心中一驚,雙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呈保護的姿勢。她留神看向大門口處,低聲恨恨地說道:“簡珍,你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我簡圓在此以自己的性命起誓,你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雖也有我的起因,可都是你自己作下的惡果!另外就是……”她沉吟一聲,見簡珍凝神看向這裏,咬牙切齒地繼續說道,“你我互不把對方當姐妹,可別人卻把我們簡家人全部設計要除去呢!”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簡珍疑惑地看向她,越來越覺得話裏有幾分蹊蹺。她小心翼翼地冽向簡圓,警告道:“你這醜八怪,我既然已經將死,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讓我死得不得安生!”
“怎麽會?從我一進來到現在,都是你在那裏又罵又詛咒的,我何曾對你辱罵過?隻不過說的全部是實話罷了。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隻是來問問你,你聽完我說的話以後,若是願意回答,我便聽你信你。保證在你死後,好好地安葬,你娘我也會托家裏好生看待。”
“你……”簡珍詫異地看向她,半信半疑地說道,“該不會是在騙我呢吧?我才不會相信你會如此做。我娘從你小時候便虐待鞭打,你還說服爹爹休去了她,又如何會……”
簡圓搖了搖頭,輕歎道:“那是爹一心做的決定,跟我沒有關係。再說,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是大娘咎由自取罷了。簡珍,我簡圓雖然不是什麽善類,卻也是說到做到的主兒。你信便信,不信我也會那麽做。我隻是不想讓你就這樣含冤而去,想從你這裏獲得一些線索罷了。”
“含冤?”簡珍聞言,艱難地站起身來,驚訝萬分地看向她,“此話何意?”
簡圓先未答言,行至大門口前仔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卻聽不到一絲聲音。正在她疑慮間,簡珍淡淡地說道:“除非是特別大的聲音,否則外麵是無法聽到的。這裏是關押重犯的地方,難免經常嚴刑拷打,怎會讓外麵隨意聽去。我剛一進來時,瘋話連篇,那獄卒如是告訴我,我便放棄了呼喊。你有話便放心說,外麵聽不到的。”
回過頭來,向簡圓走去。見她神色如常,隻是有些蒼白憔悴,簡圓直接問道:“我問你,聽聞你曾經小產過,你可曾懷疑過誰沒有?”
簡珍聞言,臉上驚異酸澀,她雙眼緊緊眯起,沉聲怒道:“懷疑過又怎樣!皇上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任憑罪魁禍首裝好人逍遙法外,我卻動不得她半分!”
“你是說……”簡圓張大嘴巴,詫異地走上前,答案呼之欲出。她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這些天都是她自己在思考問題,時常遇到瓶頸。現在一個將死之人與她說的話,又關係著自己久久不能想通的事情,心情異常緊張。
“慕容嵐那個賤人!別看她平日裏一副慈眉善目的表象,實際上心腸比我還狠毒!我的孩子,便是死於她的暗算之下!隻恨我找不到一絲證據,眼睜睜看著她雲淡風輕地在人前微笑!”簡珍言之鑿鑿地說著,對皇後慕容嵐的恨意便是深入到骨子裏去的,根深蒂固。
真是她!
簡圓頭腦發蒙的一個趔趄,這是她一直在懷疑卻最不想聽到的答案。她緊咬著下唇,喃喃道:“我就說她不對勁,沒想到你也這樣認為她。”說著,她抬起頭來看向簡珍,繼續說道,“還有,我在冷宮裏好端端的,那時候不知道他便是皇上。你忽然就找上前來,是誰偷偷給你報信的?不,這些都還不打緊,重要的是,你為何懷疑我跟莫子凡有染,還登門查問?”
簡珍聞言,低下頭去細細想來,隻是她的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有些事情都很難在一時間想起來。她疑惑地說著:“是我手下的佟前祿的人前來稟報的,那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皇上經常去你那裏,時間長了自然會有蛛絲馬跡可尋。隻是你懷孕一事……”
她皺眉想了很久,想得頭都有些痛了,猛地抬起頭來看向簡圓,眼裏生生地流下了眼淚,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是被人給算計了!太醫院的柯瑞祥前來報密,卻聲稱不要任何賞賜,也不願讓人知道是他告密的。我當時被糊塗蒙蔽了一顆急於除去你的心,心裏就在想,孩子若是皇上的,那你就更不能留。若不是皇上的,便是正好逮到你。被皇上貶去無門宮以後,我就覺得有蹊蹺,卻無人訴說。現在仔細想起來,事情太過詭異,那個柯瑞祥會不會是受了皇後的命令,特地放這個消息給我的?”
“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她使計要一箭雙雕?還是除去你我之間任何一個都可?”簡圓一聽說那次的事情,頓時火大。若不是馨語舍命擋在她的麵前,現在腹中的孩子恐怕早就不保了。
“不確定。”簡珍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微苦笑一聲,長歎道,“我後悔也晚了,早知道像她那樣凡事不留任何痕跡才會更穩妥,又何必處處拔高自己的身份,成為眾矢之的。”
簡圓對此也表示很無奈,她輕歎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她凝眉問向簡珍:“你可知道這次你懷了那瘸子侍衛的孩子被揭穿一事,是誰暗中查訪的?我開始是懷疑淑妃,但是覺得她也是胸大無腦的女人,還不足為患。有些隱隱地想到,最大的得利者會是不動聲色的皇後,所以覺得很是懷疑。”
簡珍聞言,雙手緊緊地攥住鐵欄杆,無比憤恨地說道:“這件事不需要細查,我知道,必是皇後暗中在搞鬼。放眼後宮之中,除了皇後背後的慕容家與我簡家以外,其他的妃嬪背後哪裏有這樣神通廣大的本事?若說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說到這裏,她略有疑慮地看向簡圓,“我們在這裏能想到的,皇上那麽聰明的人未必不能懷疑到。隻是,他有可能並不知道去懷疑誰。在皇上看來,皇後是最沒有威脅價值的一個棋子,隻為了穩定慕容家族的勢力罷了。隻要皇後一日不懷孕,皇上便可以高枕無憂。哈哈哈——這也是我唯一戰勝慕容嵐的地方,她就是傾其一生,也不可能懷有皇上的子嗣!哈哈哈——”
聽到她無比淒涼的笑,簡圓心中輕歎一聲,何止慕容嵐,就是她簡珍恐怕也被軒轅離辰算計在內了。隻是她即將死去,簡圓也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麽了。低下頭看向自己微微凸出的小腹,簡圓心中一片感慨。
若不是她一開始便是簡韻池的棄子,若不是他們那無厘頭的相遇,恐怕他們也不會走到現在彼此傾心的地步。她心中唏噓不已,深深感覺到軒轅離辰身上那沉重的擔子,壓得他那樣重。
“你也別得意,我若是告訴你一件事,你便不會如此舒服的坐擁皇上的寵愛了。”簡圓見她麵上有些惆悵,輕笑一聲,直直的盯著她說道,“你可知,我為何多年以來都那樣虐待你?又知不知道,爹為何處心積慮的要將你給送進宮來?”
簡圓錯愕地看向她,見她眼中閃著異樣地眸光,她下意識地向後退去,“我……我可以不聽嗎?”雖然她一度因為這個問題而苦惱過,但是見到簡珍這個態度,她明顯感覺到不會是什麽好話。簡圓輕輕地搖著頭,喃喃道,“不想聽了……”
“由不得你想聽還是不想聽,我若不說,那便再也沒人可以告訴你了。”簡珍冷冷地說道,見簡圓一副閃躲的姿態,她更是迫不及待想要說出來。
仰起頭來,看向監牢的上方,簡珍陷入了無邊的回憶中,深痛地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