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北極星（十三）
那天晚上陸家的人硬是要個說法，溫恒父子就給出了個說法。
人別說不是葉小綰推的，就算是她幹的又怎麽樣。
這樣的話霸道護短又冷漠至極，卻也符合溫家人的一貫作風。
有了溫宸的加入之後，那話說起來可比沾了毒的刀子還要狠上三分，一時之間就有些讓人招架不住。
拖到三點多鍾的時候，葉綰已經忍不住靠在母親懷裏睡著了。
而等她再次醒來是在自己的家裏，一切都已經結束。後來問起事情發展，也就是陸久久醒過來了。
既然人沒事兒，這件事就減輕了三分。至於陸久久究竟是如何落水的事情，最後竟是不了了之。
……
“久久，有沒有想吃什麽？”
靠在床頭的女孩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是蒼白的，“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噩夢。”
這話聽得陸佑險些哽咽，“隻是噩夢，醒過來就沒事了。”
陸久久聞言勉強笑了一下，“可我記得，是葉綰推我下去的。”
她望著陸佑的眼睛，“哥哥，我是不是差點就死了？”
有些事情，縱然恢複完好如初，也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何況是人命？
他的妹妹險些死了，沒有人在乎。溫家人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態度，連句象征性的對不起都沒有說過。
父親知道妹妹醒過來後，隻問了兩句話就離開，盡是敷衍。
陸佑忍不住想，難道要妹妹真的死了，他才會追究到底，可那時又有什麽用。
十指緊握，他麵色仿佛結了寒霜，這件事沒那麽容易揭過，他妹妹所受的委屈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哥……”陸久久輕輕喊了他一聲，語氣不安的。
他這才反應過來，“我出去給你買吃的，菌菇粥怎麽樣？”
陸久久點了點頭，模樣比平時還要乖巧。她知道，她哥不會不管她。
誰都沒有想到這意外種下的因，最後結的果卻落到了溫宸頭上。
……
黑市裏賭車算是一樣常見的活動，比起下注，有人更喜歡親自上場，溫宸就是這類。
他一般在月底的時候去一次，因為危險程度高，就怕被家人知道，是以都偷偷摸摸的來。但那張標誌性的臉，卻是無論如何都遮不去的。
專門經過改良的跑車性能極好，再加上駕駛者炫酷的車技，可以玩出百般花樣。賽道九曲十八彎，驚險無比，何況是在這麽多人你爭我奪的時候。
有時人命隻需要一瞬間就消失了，車子翻滾到懸崖底下，連屍骨都不一定尋得回來。
溫宸惜命，玩這個無異於玩火自焚。可劫後餘生的那種興奮感簡直不要太好，讓人有種上癮的快感。
於是一次又一次，直到今天晚上，他栽了個大跟頭。
經過其中一個彎道口，他如往常般帥氣的漂移，行駛的車子卻忽然失去控製，車輪打滑，電光火時之間撞飛了欄杆直接衝下了懸崖。
轟隆一聲巨響，在顯示屏上觀看的人發出一陣唏噓聲。
廣播裏傳來冰冷的女音，“七號選手淘汰出局……”
“七號選手淘汰出局……”
“七號選手淘汰出局……”
與此同時，在床上早已入睡的葉臻忽然驚醒，冷汗沾濕了後背。
“怎麽了？”
“柚子……”她呢喃了一句，隨即下床，披了外套往外走。
溫恒隨即起身，跟在後麵看她進了女兒的房間。
葉小綰好好的睡在床上，還嫌熱踢了被子，葉臻給她把被角掖好，坐在床邊看女兒熟睡的模樣。
溫恒靠在門上看她們，放低了聲音，“做噩夢了？”
“恩……”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好笑，“你去看看柚子，動作輕點，他說過要熬夜，讓我們不要去打擾。”
溫恒點頭，走之前又倒了杯溫水遞到她手裏。
大兒子的房間在二樓靠窗的最後一間，溫恒看見亮著的燈光，站在外麵敲了二下門。
沒人應？他推開門，看見坐在書桌前麵的人體模型。披著外套，戴著帽子，乍一看還真像認真工作的樣子。
溫恒的右眼跳了下，他捂著眼睛若有所思。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葉臻被骷髏模型嚇到不小心摔碎了手裏的杯子。水流了一地，到處都是碎裂的玻璃碎片。
“別動。”溫恒急著走過去。
“柚子呢？”她的表情有些茫然的，看的人心疼。
溫恒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將柚子送走的那幾天，她也是這樣，半夜起來去柚子的房間裏，若他沒有發現，她便生生呆上一整夜。
……
溫宸失蹤的消息是隔天傳來的，說是失蹤，可落入懸崖哪裏有生還的機會。
葉臻接到這個電話是在上課的途中，她將明清繪畫史這章流利的講完了，之後下課鈴聲響，她整理好東西往外走。
井然有序的，和以往沒有絲毫不同。
沒有人知道她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淚如雨下。
溫恒早已趕到學校，就站在外麵等她，看見她出來之後走上去，將人抱進了懷裏。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他一遍遍的強調，可有什麽用，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都說兒女是討債鬼，這個孩子何止是要討債，簡直是要了他們的命啊！
為什麽要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為什麽要去，你既然去了就該好好的回來……
溫恒亦是難受，那是他們第一個孩子，好不容易長成，竟是折在了這種地方。
打撈隊幹了半個多月什麽都沒找到，屍骨可能衝到了別的地方，或者早已被魚吃了個幹淨也說不準。
他們沒有辦葬禮，始終認為溫宸還活著。
葉綰把哥哥的東西收拾出來放在行李箱裏，就好像他們約定好隔天要出去旅行一樣。
明明隻差最後一步就是快樂結局了，哥哥你不講信用啊！
半個多月之後，高考的成績出來，葉綰毫無意外拿到了榜首。
她沒有填誌願，亦不想再念書，想要將哥哥的那份責任擔起來。
溫恒同她談了許久，知道她是下定決心了。“這些原本就是你的東西，你哥哥不在了，就得由你自己守住。”
葉綰對上她父親的眼神，態度很堅持，“這些東西也有哥哥的，我幫他看著，等他回來再給他。”
“栗子，不用這樣。”溫恒頭疼的看她，“你還小，還有很多事情沒有體驗過。如果你勉強去做自己不開心的事情，那是我們的過錯。”
“我很開心。”她彎了彎唇，“我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也是時候承擔自己的責任。”
“我很抱歉栗子。”
“我才是很抱歉，爸爸，今後也許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小天使長大了，連說話都那麽熨帖人心。
溫恒真的覺得很欣慰，他已經不年輕了，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隻是唯恐自己的孩子過的不好。
他自然能給他們留下很多家產，可他們自己守不住又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