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看看,給人嚇的!
“嘀嗒”、“嘀嗒”……
血液滴落在木地板上。
小鮫懵懵懂懂地拉著南塵的手往他身後縮,敏銳地感覺到了氛圍的變化。
歌女的屍體狀態擺放奇異,她臉向外,身體卻翻轉向裏,左手握著釵子,右手卻伸到了枕頭底下。
南塵走過去,將枕頭一掀,果不其然枕頭下藏著東西。他打開一看,是一頁從書上撕下的紙,上頭寫著一闋半詞,右下角署名為“路元翟”,後接年月日。
他心裏算了算日子,寫這闕詞的日子距今已有兩月餘,阮娘這麽珍而重之地撕下,還藏在自己枕頭底下,死前都惦記著,應該就是那個與她“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在她病重時卻上京趕考的書生了。
可就單單這麽一個名字,上京趕考這一個信息,要找到這個書生談何容易?且又是一個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做出來的慘烈事……他看著那個鐵盒子裏的銀票,一個頭兩個大,仿佛那些都不是銀票,而是一遝一遝的麻煩。
南塵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低頭卻見阮娘的眼睛在他拿起書紙的那一刻才闔上,心下不由一震。歌女身體扭曲成怪異的形態,失了最後一分力氣的支撐便要掉下床,他下意識地一扶,鮮紅的血便染到了他身上,下一刻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鴇提著豔麗的衣裙一扭一扭地上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誒,我說這留到晚上的價錢可和下午的不一樣……”
“啊——!!!”
她見門沒關往裏一看,登時嚇得驚叫一聲,捂住嘴退後一步,腿腳發軟地倒在地上,“這、這是怎麽回事?!”
以她的角度隻能看見南塵擋在阮娘榻前,大半床榻都是鮮紅的血,淅淅瀝瀝地淋到了地上。阮娘隻有半個蒼白的腦袋伸出來,下半身全是暗紅的顏色,整個狹小的閣樓都充斥著濃鬱的血腥氣味。
“你,你……!”她跌坐在門口,發髻都散亂了,不可置信地指著南塵,他暗道不好,還沒來得及解釋,老鴇又飛快地在地上蹬著後退幾步,驚恐地大叫道,“來人啊!殺——”
話音未落,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隻能擠出咯咯的喉音,臉上漲成豬肝色,雙手掙紮著扒拉著頸脖,很快被她自己尖銳的指甲劃出幾道血痕。
他一扭頭,隻見幽藍的焰尾飄散在身周,男人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
穿紅著綠的女人在地上不斷地掙動,瞠目欲裂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樓下有人聽見了三言兩語,衝樓上叫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男人一揮手,一口久違的空氣被吸進嘴裏,她劇烈地咳嗽幾聲,嘶啞著嗓子衝下麵喊道,“殺——”
這次話還沒出口,隻是張了張嘴,那雙無形的手又繼續卡住喉嚨,讓她不得呼吸。她一回頭,隻見男人妖孽的臉出現在眼前,低沉的聲線傳來,“想清楚說什麽再開口。”
老鴇雙手朝他扒拉過去,卻見自己的手直直穿過了男人的身體,登時一頭冷汗,拚命地點頭。男人雙眸微眯,那股力量才撤回來,不過此時腳下的女人隻顧得上驚惶地喘息了。
樓下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一道嬌軟的女子聲音,“媽媽,怎麽了?”
男人一個眼神過去,老鴇立刻顫顫巍巍地道,“無、無事……”接著下麵又是一陣腳步聲,中年男子的音色響起,“哈哈哈,燕芷呢,叫她來陪我!”本要上樓的女子又蹬蹬幾步趕下去,“誒,徐爺,什麽風兒把您給吹來了……”
南塵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讓出那片地方好讓老鴇能看清楚阮娘是自己拿著那根釵子的。老鴇此時仍全身顫抖,軟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待會兒下去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相信你清楚。”不銷南塵開頭,男人已經解決了後患,老鴇慌張地點頭,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可怕的男人。
“她患病時日已久,再拖下去於你也無益,將人好好葬了,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說呢?”
也不知她聽進去沒有,隻是一味點頭,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充斥血腥味的狹隘閣樓。
“等等。”
老鴇嚇得一抖,驚恐地轉過頭。
南塵見她如此大的反應,摸了摸鼻子,“你可知阮娘生前與哪個男子交往過密?”
“這……她從前接的客人太多了,”老鴇努力回想,覷著南塵臉色不確定地道,“哪些客人誰給的銀子多,誰陪的時間就長,要說出手最闊卓莫非徐爺,他是縣官爺的獨子……但自阮娘患病後,也有將近三月餘未再要她作陪了。”
徐爺?
南塵走了幾步,透過閣樓的間隙往下望,正巧看見那位“徐爺”挺著大肚腩,一手摟著一個嬌美的姑娘,怎麽看也不像是個會作曲填詞的文雅書生。
他想了想道,“有沒有單獨見過哪個書生?”
“書生?”老鴇疑惑道,隨即恍然,“哦,幾月前仿佛是有這麽個白麵書生,來鎮上的青樓紅坊裏賣些軟語詞調,好讓姑娘們唱來……隻是他就來了浣花坊一趟,也未特別見過誰。”
“可是姓路?”
老鴇有些猶疑地點了點頭,“是、是……應是個挺有名氣的書生,街上還賣過他作的詞本……”
她見南塵不說話,以為他不滿意自己的回答,又絞盡腦汁地回憶,接了一句,“哦,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他買那些詞曲說是為了湊夠進京趕考的盤纏,現下兩月過去,應已在路上了……”
“從這裏進京需要多長時日?”
“少則半年,多則一年。”老鴇抬頭瞄了一眼他,“一般寒門的考生都會走官道,為了減少路遇劫匪的可能……這裏通往的官道隻有一條,你、你們要是想追上他,估計快馬加鞭,還來得及……”
官道隻有一條,寒門書生通常會找人結伴而行,幾人同雇一輛馬車,既省錢又能與同年探討,一路上還能有個伴。
因此馬車也不會行駛過快,畢竟這時距春闈還有一段時間,足夠他們趕過去了。
但是沿途茶館、客棧之多,隻得一個人名,要尋到一人有多難。
她見南塵低著頭還在思忖什麽,又見一旁站著的紅衣男人一言不發地直盯住黑衣青年瞧,鮮紅的衣袍與阮娘淌下來的血一樣的顏色。
她打了個寒顫,哀求道,“我,我真的隻曉得這麽多了……阮娘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會打發人將她埋了……”
他見人抖得不行,實在問不出什麽來,隻得放了人下去,一點頭老鴇便飛速地跑下了樓,好似再晚一秒就會被屋裏散發著煞氣的男人生吞活剝。
看看,給人嚇的!
他無語地瞪了男人一眼,對麵卻咧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