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暖床

  容瀲離開龍帳後,心情沉重,雲顥是一國之君,更是七國最強大的雲天國之君,登基三十多年,受了江山一輩子,到頭來卻為江山所累,手中緊握的權力並不是他所求之物。


  容瀲並未直接回營帳,而是去見了容澤。


  容澤見容瀲走過來,麵色沉重,心中擔心雲顥是否會因為蘭溶月奪魁一事打算為難蘭溶月,心中估量著,若雲顥真的為難蘭溶月,除非雲顥明旨,否則他絕不前往邊關。


  “父親這個時候來,可是出什麽事了。”


  容澤心中打鼓,多希望是他猜錯了。


  “收拾一下,即刻啟程其邊關。”


  “即刻?可是必須的旨意。”容澤眉頭緊蹙,“莫非陛下還是要為難丫頭嗎?父親,丫頭雖不是一國公主,但卻是容家的掌上明珠,即便是陛下,也不能…”


  容澤沒有說完,意思已經十分清楚。


  即便是雲顥,也不能隨意為難蘭溶月。


  容瀲微微搖頭,容澤擔心蘭溶月,他有何嚐不是呢?隻是如今看來,隻怕誰也幫不了蘭溶月,與其說是為難,更像是在考驗,今日這個和局,便是答案。


  “陛下既已應承了,必然不會輕易違背自己所言,為君者,一言九鼎,你何時見陛下食言而肥。”


  容澤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容瀲,模樣似乎在說:父親,你真的能照顧好丫頭嗎?


  容瀲看了一眼帳篷的方向,微微搖頭,三個兒子中,唯有容澤是個直腸子,藏不住心思。


  “沒見過…”容澤神情意味深長,“沒見過並不表示沒有過。”


  “我現在命令你,即刻啟程,趕赴邊關,三日內,務必抵達大營。”


  兒子懷疑老子,容瀲卻無法反駁容澤的話,即便是有足夠的理由反駁,卻也無法說出來,隻得下令,以軍令讓容澤服從。


  “是。”容澤拱手領命。


  沒辦法,既是老子有事上級,軍令,不得不從。


  “丫頭交給父親了,切莫讓丫頭受了委屈。”容澤歎了一口氣後叮囑道。


  “我送你離開。”容瀲看了看容澤,不明白為何容澤突然間的變化如此之大,“何時這麽深的感慨了。”


  容澤歎一口氣,心微微一疼道,“以前我隻覺得丫頭聰慧,今日見慣了圍場之上的冷眼、妒忌、疏離、殺戮、恨意方才覺得丫頭的處境不易,昔日在邊關,是我錯了。”


  容瀲微微一笑,以容澤的性子能看到這麽做著實不易。


  “丫頭不是小氣之人,邊關之事,你莫要介懷了,丫頭的身份複雜,被人以異樣的眼光看待並不奇怪,能有那麽一兩個懂她之人,對她而言,相比已經足以,你秘密離開,一路上小心,最好不要接觸任何人。”


  “孩兒明白。”


  容澤離開後,蘭溶月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小姐可是擔心二爺的安全。”靈宓一直易容藏在暗中,容澤雖然悄悄離開,她卻看得一清二楚,隻是以容澤的本事,縱使一個人去邊關也不會有性命之憂,蘭溶月為何如此放不下。


  “我的確有些擔心,靈宓,你傳信給九兒,讓她暗中跟隨二叔去邊關。”


  靈宓微微蹙眉,“小姐,有必要讓九兒去嗎?”


  九兒昨日來信,突破千幻劍法第九層,放眼天下,少有敵手,她本想將九兒調來保護蘭溶月,未曾想還未開口,蘭溶月竟然又讓九兒去保護容澤。


  一個大老爺們有必要讓一個女人保護嗎?


  “自然是有必要的,天變了,二叔一定不能出事。”


  靈宓不明,卻又不好細細詢問,眼底閃過一絲為難。


  “二叔鎮守邊關,若二叔出事,隻怕不久後軍心不穩難以控製,靈宓,我早與你說過,這個世界最難測的是人心,如今想要二叔出事的不僅北齊,還有太子、平西王,可謂處境危險。”


  今日雲顥見了容瀲,蘭溶月隱約覺得雲顥要讓出帝位,且就在這圍場之上。


  一個帝位,兩場爭鬥。


  一旦雲顥宣布新帝人選,京城內勢必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圍場之上也難以幸免,此次狩獵,當真是一場屠殺。


  此刻,蘭溶月終於明白雲顥為何要三分四次的退後今年秋獵的季節,為的隻怕就是這一場殺戮。


  “小姐是猜測平西王和太子也會對二爺下殺手?”


  若是北齊,還好應付,江湖勢力有鬼門和青暝十三司控製,暫且不會有人敢接刺殺容澤的任務,但若是平西王和太子雲淵,二人手中均有不少殺手,容澤此行是獨自一人,身邊也不宜跟隨大批軍隊,處境堪憂。


  “不是猜測,而是肯定會,顏卿需要留在京城掌握目前的局麵,唯有九兒是獨一人,功夫不弱,正好可以保護二叔。”其實,蘭溶月此舉還有一個用意,那邊是容澤似乎對九兒有些不同,若是二人有此心,她也樂見其成。


  “小姐顧慮的是,我這就去傳信。”


  “直接發信號。”


  容澤已經動身,京城與秋獵之地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九兒若是要追上容澤,隻怕要到明日,今夜刺殺的有,但試探居多。信號雖容易被人察覺,但唯有春風閣的人能讀懂信號的具體意思。


  “是。”


  深夜,天空想起亮光,亮光中偷著一抹刺眼的紅色,洛晉看過後,眉頭緊蹙。


  “公子這是要去哪裏。”


  “去見見故人。”


  洛晉拜訪蘭溶月,帳篷外的侍衛並未阻攔。


  “一直猜測,未想到蘭小姐當真是鬼門眾人。”洛晉走進來,直言道。


  他明白,麵對蘭溶月,即便是他巧言善變,卻也改不了事實。


  蘭溶月看了一眼洛晉,看來是爺爺故意將人放進來了,是讓她拖住洛晉一些時間嗎?


  “請坐。”蘭溶月吩咐零露擺上棋盤。


  “蘭小姐好興致。”


  洛晉何嚐不明白蘭溶月是在為容澤的離開拖延時間,隻是容澤他必須除掉,他一向惜才,縱使不舍卻也不會留一個即將成為敵人的將才性命。


  “小王爺不是一直想和我認真的下一局棋嗎?今日如何?”


  看穿了又如何,以洛晉的性子,定會留下來下完這局棋,當然,少不了對她的試探。


  “好,蘭小姐既然有此興致,我自當奉陪,隻怕蒼帝心中會泛酸。”


  洛晉手執白子,落在棋盤上。


  蘭溶月拿起黑子,隨意落子。


  “他了解我,自然不會。”


  洛晉藏於袖中的手輕輕握成拳頭,他就不信,蘭溶月與晏蒼嵐之間全無嫌隙。


  “如此變好,隻是蒼帝是一國之君,日後後宮隻怕嬪妃不少,依照蘭小姐的性子,自然不會與她人共侍一夫,不知為何會選擇蒼帝。”洛晉看似是閑聊,其實這個問題是他最想知道的。


  “有的人遇到了便是一輩子。”


  洛晉手微微一抖,他本想挑撥蘭溶月與晏蒼嵐的關係,卻沒想到被蘭溶月一句最平淡的話給堵住了。


  “蒼帝好福氣。”


  “隻要真心以待,誰都有這個福氣,隻可惜這個世界上願意付出真心的人太少了。”


  緣分是一種遇見。


  對的時間遇到了,便是緣分。


  “若是有人對你付出一顆真心,比蒼帝更真,你會如何?”洛晉忍不住試探道。


  心中泛起一絲希望,卻又敗給了現實。


  “小王爺可知巫族靈女。”


  洛晉手一顫抖,棋子落下,明明是平局,落下一子,便處於弱勢。


  “自然聽過。”


  “早有傳言說,得巫族靈女者得天下。去年,這個消息有傳遍七國,如今不少人人希望尋找到這一代的巫族靈女,這等傳言,小王爺可信。”


  她已經拋出足夠的砝碼了,就要看洛晉如何反應了。


  “一問換一問如何?”


  “好。”


  洛晉看著蘭溶月,剛剛的棋局,他落子錯誤,蘭溶月迅速的扭轉敗局,隨後即便是他閉不緊逼,卻依舊無法堵住蘭溶月的棋路,看似雜亂無章,卻處處陷阱,猶如人心。


  “我信。”


  若蘭溶月是巫族靈女,那麽這個傳言,他信。


  蘭溶月隻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言。


  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則傳言罷了,若她選擇離開,與七國再無交集,在靈島生活一輩子,這個傳言自然不攻而破。


  “蘭小姐可是鬼門中人。”


  鬼門創立於十年期,門主十分神秘,根據江湖傳聞,鬼門門主時男時女,勢力強大,身份神秘,從未有人見過其真麵目。


  “是何身份。”


  “這是第二個問題。”


  洛晉心中後悔,早知道直接問蘭溶月在鬼門中是何身份就好了。


  “蘭小姐有什麽想問的。”


  “沒有。”


  她想知道的,即便是問了,洛晉的答案她也不信。若是真的,洛晉便會立即改變策略;若是假的,她也無從去證實。剛剛一問,算她送給洛晉。


  “這一局,我輸了。”


  “我不善棋道,多謝小王爺承讓。”


  蘭溶月的確不善棋道,她所擅長的不過是人心而已,從一開始,她就打算讓洛晉失態,從而取勝。


  “不如再來一局,如何?”


  “小王爺有雅興,我自當奉陪。”


  洛晉本以為蘭溶月會拒絕,沒想到蘭溶月竟然欣然同意了。


  一局棋下了大約大半個時辰,晏蒼嵐竟然沒有前來,他當真願意讓蘭溶月與其他男人共處一室嗎?


  “我一向喜歡,輸了就要立即贏回來,你可否會在意。”


  “不過是一局棋而已,何須在意。”


  棋盤上輸了沒關係,現實中不輸便好,隻是聽了洛晉剛剛的話,這一局她必須要贏。


  黎明前的黑暗,蘭溶月終於險勝了洛晉。


  “我從未連輸兩局,沒想到蘭小姐也是善棋道之人。”洛晉細細回憶蘭溶月棋風的變化,本想借此試探蘭溶月,卻發現越來越不了解蘭溶月了,如此驟然變化的棋風,完全不像是一個人下出來的。


  洛晉心中好奇,蘭溶月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有幾手隱忍卻又霸氣內斂。


  “我隻是不喜歡輸而已,時間不早了,小王爺也該回去了。”蘭溶月神秘一笑,她未曾撒花,她的確不善棋道。


  “今夜打擾了,告辭。”


  洛晉離開帳篷後,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


  蘭溶月起身走進內賬,晏蒼嵐靠正誰在她的床上,蘭溶月走進來後,晏蒼嵐睜開疲憊的雙眼,眼底瞬間恢複清明,帶著一絲淡淡的寵溺。


  “方才還覺得你大度,原來竟如此小氣。”


  “即便是在大度之人,也無法容忍自己心愛的女子與他人相處半夜。”晏蒼嵐語氣中略帶酸意,若非蘭溶月要拖住洛晉,他便早就想辦法將其趕走了。


  “生氣了?”


  蘭溶月坐在床邊,微笑著看向晏蒼嵐,神色中帶著一絲絲疲憊。


  晏蒼嵐掀開被子,拉住蘭溶月的手,手寒冷如冰,讓他忍不住想要一直握住,“溶月,進來。”


  看著晏蒼嵐的動作,蘭溶月莞爾一笑,心情似乎輕鬆了很多,玩笑道,“我以為蒼帝是在吃醋,現在看來,倒是我猜錯了,蒼帝是在給我暖床。”


  蘭溶月的確有些疲倦了,想起前日兩人幾乎赤裸相對,於是直接躺了下來,靠在晏蒼嵐懷中。


  “溶月,你陪他下了一夜的棋,我的確吃醋了。”看著蘭溶月疲憊的神色,隻是輕輕擁入懷中,不再有其他親密的動作。


  其實,晏蒼嵐更怕自己刹不住車。


  心愛之人在懷,誰能做個真君子。


  “還要多謝蒼帝指點,不然我就敗了。”


  蘭溶月微微閉上眼睛,聲音中帶著幾分甜膩的倦意。


  “你想贏我便讓你贏,累了便睡吧,凡是有我。”


  “嗯…”蘭溶月向晏蒼嵐懷中微微靠了靠,“我拖住了他,他也拖住了我,這一局是否是平局,便取決於天明之後。”


  “可想贏。”


  晏蒼嵐輕輕整理了一下蘭溶月的長發,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我不善棋道,卻善人心。”


  前世今生,她都善攻人心,許是因為她太過於了解人心的險惡,才會不信。還好,她今生遇到了最真的。


  “睡吧。”


  很快,晏蒼嵐懷中便傳來蘭溶月均勻的呼吸聲,晏蒼嵐露出了一絲苦笑。


  美人在懷,卻不能動,他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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