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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審 中

  啞姑麵上的表情微變,低垂著頭不說話。唐次不甚在意的點了點桌麵,徑自說道,“我想,施廷鈺那天去水榭,是去找司馬貞的吧!隻是我很好奇,他到底看見了什麽,以至於你們會想要殺了他。”他微微低著頭,陽光打在他白皙的脖頸上,襯著他本就白皙的皮膚越發的剔透,近乎透明一樣。“施廷鈺是知道後山湖中有鮫人的。江正澤對此事並不曾隱瞞,否則我們一進山莊,司馬翎便不會帶我們來後山湖中。我想,施廷鈺大概是見到了司馬貞的屍體,並且。”說到這兒,他突然頓住,目光落在啞姑的麵上,“他定然是猜出了有人假冒司馬貞在水榭。”


  啞姑抬眼看他,“是。”唐次忽而一笑,“江濤要找的東西,可是找到了?”他突然問,啞姑臉上的表情聚變,“你,你為何知道?”


  唐次微微仰著頭,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好一會兒才說,“江濤並非真的愛慕司馬貞吧,他這麽長時間假扮司馬貞留在水榭中,目的顯而易見,是不想別人住進水榭,至於因由,顯然是水榭中有他所求之物,但顯然並非鮫珠這麽簡單。”唐次說完,凝眉看著啞姑,心中那些猜測,已經從啞姑麵色中得到了些許證實。


  江濤與鍾敏之間,果然存在一些異乎常人的關係。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啞姑突然道,本是清秀的臉龐一下子扭曲起來,瞪得快要凸出的雙眼滿是血絲。


  唐次笑而不語,他也想知道到底自己是什麽人,可惜尋覓許久也未曾知道,直至最近身體上出現了異樣,才隱約覺得自己身上確實有些怪異之處。


  “我是誰並不重要。”


  啞姑看著他,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麽,卻最終無果,“我殺了人,我認了,其餘的不想多說,要殺要刮便可,我也算是報了仇。”她淡淡的說,眼中死水一片,全然沒有任何希翼。


  “當年鍾將軍大權在握,手中掌管天下三分之一二的兵馬,鍾將軍死後,鍾家軍卻並未瓦解,依舊鎮守邊關。”唐次慢條斯理的說,啞姑臉色的表情聚變,唐次心裏好笑,“鍾家軍素來隻認軍符不認人,高位上的那位亦不是個心胸寬廣之人,既然要人設計謀害了鍾將軍,便沒有理由不打散鍾家軍,然而三年過去,鍾家軍依舊屹立在北方,可見,即便是謀害了鍾將軍一家,卻也未能得到兵符。”


  啞姑愣愣的看著他,貝齒死死咬著嘴唇,殷紅的血從齒縫間溢出,“是,那又如何?”


  唐次抿唇輕笑,“顯然江濤以為兵符在司馬貞身上。”


  啞姑忽而冷笑,“江正澤是司馬家賣命,連接司馬家和江正澤的人又是司馬貞,兵符沒在皇上手中,那便是在司馬家,司馬家的大家長是個愚忠重利的人,若是兵符落在他手上,他肯定會上交朝廷,但他並沒有,說明兵符還白馬山莊,不,應該是在司馬貞手上。”


  唐次微微皺眉,“你與江濤之間,到底是和關係?當年是江濤將你帶回白馬山莊,難道,司馬貞是你下毒毒死?”越想越有這個可能,隻是這江濤和啞姑的關係就頗值得玩味了。尤其是江濤的死,處處透著怪異。


  “是,是我給司馬貞下的毒。”他既然已經猜到,啞姑也沒再隱瞞,便極為坦然的說,頗有一副大仇得報,一切便無所畏懼的樣子。


  唐次抿了抿唇,“他可是知情?”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情。”啞姑咬牙說道,想到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心裏莫名的一陣難受。


  “當年江濤和司馬貞之事,你可知道?”唐次漫不經心的問,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窗外貼在厚厚窗紙上的人影。


  啞姑隨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得冷笑,“知道。”


  三年前,世人皆知是江濤與司馬貞之間有所糾纏,是江正澤一氣之下打斷了二人的腿,後分開軟禁,可真相絕非那麽簡單。


  江正澤接手白馬山莊之後,隨著山莊勢力越來越大,權勢對於一個男人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大,野心勃勃的江正澤始終是不甘心屈居司馬貞之下,便設計陷害司馬貞和江濤,時候將二人雙腿全部打折,分別軟禁。


  啞姑說道這些過往的時候,臉上帶著絲絲的冷笑。


  “是因為江濤發現江正澤殺了鍾家十三口,所以江正澤才設計陷害二人?”唐次瞬間明白其中蹊蹺。司馬貞是司馬家與白馬山莊的紐帶,即便他憎恨司馬貞,卻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將她殺了,她一死,白馬山莊與司馬家的紐帶就斷了,所以司馬貞必須活著,如此想來,倒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一個人怎麽可能完全偽裝另一個人生活三年而不被發現呢?恐怕是江正澤早已發現了事實,但卻為了聯係司馬家的紐帶,他便順水推舟,假意沒有發現司馬貞已死,繼續扮演一個好丈夫的角色,並將兩人的女兒撫養長大。


  江正澤肯留下司馬貞,又縱容江濤假扮司馬貞留在水榭找兵符,也許並不是因為他不在意兵符,而是他很有可能知道兵符並非在司馬貞身上。


  隻是司馬貞的死委實蹊蹺,殺她的是江濤還是江正澤?“兵符並不在水榭。”他突然說道,神情無比的認真。


  啞姑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說兵符並不在司馬貞手上?”


  唐次點了點頭。


  “不,不可能,這兵符絕不會流落在外,絕不會的。”她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唐次,心底那些堅信的東西,仿佛一瞬間傾塌,再也不能支撐著她繼續堅持下去。她頹然跌坐在地,仰頭看著唐次,突然笑得特別的大聲,特別的淒厲。


  唐次歎息一聲,“這世間之事,又有什麽是不會發生的呢?”


  “不,絕無可能。”啞姑已然有些動搖,卻仍舊堅信兵符在司馬貞身上,如若不是,她這一番苦心,變成了水中之月,何止慘烈二字可形容?

  “你覺得江正澤如何?”唐次突然道,啞姑微微一愣,“剛愎自用,無恥小人。”


  “哈!”唐次笑了一聲,“你覺得,他於女色上如何?”


  啞姑微愣,沒想到他會這麽問,皺眉道,“觀其平日,並非好色之人,這麽些年,也隻去了大夫人,二夫人,且二夫人來意不明,兩人關係並非恩愛。”


  “他與月姬關係如何?”唐次又問。


  啞姑微愣,“恩愛。”


  “嗤!”唐次冷笑一聲,“非也。此前施廷鈺欲殺月姬,你可瞧到了洛雷的反應?”


  啞姑一愣,洛雷與施廷鈺之間的過節無外乎便是月姬,洛雷戀慕月姬,府中幾乎人人皆知。


  “洛雷傾慕啞姑,且還未與之琴瑟和鳴,便可以命相護,你覺得江正澤如何?”但凡心愛之人,如何能不管不顧?唐次嗤笑,瞪著啞姑反應。果然,不出片刻,啞姑臉上的表情聚變,聯想到江正澤病入膏肓之時還堅持要娶月姬,又想到月姬此前幾任丈夫均死於非命,且依舊有人前仆後繼的想要娶她,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容貌?在她看來,世上絕色女子不知凡幾,那些慘死之人也未必就是沒見過絕色的,何以一定要娶她?


  喉頭一股腥甜湧上來,啞姑險些一頭栽倒,“你的意思是說,那兵符,那兵符是在月姬手中?”


  唐次笑而不語,啞姑卻隻覺得整個人仿佛沉浸了冰窖裏,她悉心謀劃,終於等到機會,本以為可以殺了江正澤替父報仇,取回兵符重振鍾家軍,卻沒想自己幾番算計,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她怎能不悔?


  唐次看著啞姑的麵容,不自覺輕歎一聲。


  他早猜到兵符之事,若非鍾家軍的兵符很有可能就在白馬山莊,柳慕容又怎麽會來白馬山莊?隻可惜,他們都猜錯了,那兵符確實在月姬手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竟然是這樣,竟是這樣。哈哈哈!”啞姑眥目欲裂,仿佛要把一雙墨眸從眼眶裏瞪出來一樣。


  唐次靜靜的看著,仿佛絲毫感覺不到她的悲愴,執意要摧毀她所有的心理防線一樣,沉聲說道,“那晚在後山湖邊,江濤要見的人便是你吧!”


  “是又如何?我殺了他,他以為隻要幫我找到兵符就能平息我心中的恨麽?嗬嗬,想的美,鍾家十三口人命,如何能輕易抹平?”她憤恨的說,眼中已是蓄滿了淚水,那個人沒有錯,卻用自己的命來替江正澤還債,這世上怕是再沒有這麽傻的人了。


  “我曾聽聞,江濤這些年從未娶妻,一直孜然一身,一個男人終身不娶,也無外乎兩個原因,一個心中有人,求而不得,另一個便是身有頑疾,條件不允許。江濤腿疾是三年前的事兒,那時他已經三十三四,想來不是身有頑疾。至於他心中那個人。”唐次微微一頓,之前他脫郭毅查過江濤和鍾家的關係,沒想到鍾敏的母親早些年也曾是江湖中人,還曾擺入某機簧師門下,與江濤乃是師兄妹。如此便也想得通江正澤如何能那麽輕易謀害了鍾家十三口人命。


  作為江濤的親哥哥,江濤與其師妹若是關係不錯,他自然能較為輕易的出入鍾家。“是你娘吧!”他淡淡的說。


  啞姑臉色一白,卻是全被他說中心事,心中最後一點壁壘也轟然倒塌,雙手掩麵,竟是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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