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次說所有人都撒了謊。
難道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給唐次看的?從唐次進了葛家就開始謀算?
花涼還是不懂,唐次道,“葛忠知道我要找他,便不願讓我找到,他便順水推舟收了我進府裏當花匠,然後二夫人裝瘋,這樣,就有個人可以合理的不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裏。
然後,他假死,弄了個假葛忠殺死,誤導我們。本來,事情如此便結束了,可是,他後來大概會猜到官府會插手,會查到少了一個人,便叫人找人假扮了葛木。卻又沒想到,花魁的出現再次打亂了他的計劃,假扮葛木的人認出了花魁,而花魁也識破了葛木的身份,所以,他又急急的想除掉花魁,葛木大概是後來以此敲詐過他,所幸要裝瘋的二夫人也殺了他,可惜一次不成,假葛木活了下來。所以,二夫人便又去下毒,不巧被十二夫人識破,所以,十二夫人也是要死的。”
花涼聽的一頭霧水,“為什麽會少一個人?”
唐次一笑,“因為死的那個才是真正的葛木,所以他要找個假葛木。”
“什麽?死的是葛木?”這不可能啊!
“對,三年前,葛木不是離家出走,而是被葛忠給囚禁了起來。”
花涼還是不懂。
唐次繼續道,“我看過那具屍體,從骨骼上看還是壯年,雖然跟葛忠身形相視,可他雙腳都微微有些跛腳,腳踝骨異常,應是被挑斷過腳筋,隻是手法極為精細,不易察覺,但足以使他不良於行,便於囚困。加之,屍體找到時,葛林肯定的指認,便沒有人會刻意懷疑。”
“這根囚困葛木有什麽關係。”
唐次一笑,“沒關係,我隻是證明這人不是葛忠,至於為何會是葛木,我想,一定是葛木發現了什麽?”
花涼急急道,“發現了什麽?”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麽確認那個就是葛木?既然是葛木,葛忠和二夫人怎麽可能殺死自己的親兒子?”
唐次突然不語了,目光幽幽的看著黑洞洞的屋脊,好一會才幽幽開口,“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牡丹葬魂麽?”
花涼沒說話,知道他會自己說下去。
唐次的聲音幽幽傳來,“其實,這隻是一種蠱。養在牡丹,和丹青染料裏的蠱毒,母蠱在牡丹和丹青裏,子蠱養在人的身體裏。”
花涼驚愕。
唐次似乎知道她會有什麽表情,“這種蠱能讓人的容貌變化,可是做過牡丹葬魂的人,母蠱不會傷害此人,卻會傷害這人的後代。若女子做了葬魂,那麽她產下的孩兒身體裏會殘留這種母蠱,母蠱會在孩子身體裏潛伏十年到二十年不等,蠱毒發作時會破體而出,同時會反噬做了牡丹葬魂的母體。”
花涼愣愣的看著黑暗中的他,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麽殘忍的事,她久久的望著唐次,不知道該說什麽。
“美麗,是需要代價的。”他的聲音很空洞,仿佛寒徹骨髓般的冰涼,“花涼,我也做過牡丹葬魂。”
他很平淡的說,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可花涼卻聽見的濃的化不開的憂傷,她突然來開被子跳下床撲進他懷裏,緊緊的,緊緊的抱著他的腰。
他揮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他們能怎麽辦呢?我想,葛木三年前便開始蠱毒發作,為了保護他,偷偷給他醫治才囚困他的吧!而最後,殺死葛木,其實不過是不想他更過於痛苦,同時保護了二夫人的命。”他聲音裏又無奈,更多的是傷痛,他輕輕推開她,用手撥開她頰邊的發絲,“花涼,我帶你離開,然後,找個好男人嫁了。”
她不說話,隻是緊緊的,緊緊的抱著她,心中還震驚於他剛剛的話!
他也做了牡丹葬魂,他們即便在一起也不能有子嗣。難怪他始終逃避她,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啊!
她突然就笑了,心中釋然,仰起頭輕輕吻了吻他緊抿的唇角。
“你們這對狗男女,我爹屍骨未寒,你們竟然私通。”大門被破開,葛林一臉寒霜的站在門外,身後跟著一群家丁。
局,這都是局吧!當真是設計的步步驚心。
花涼突然明白那日葛林為何會突然闖進她房中,他是故意嚇她,然後引誘十二夫人到她住處,他必然是知道哪裏離後院的人工湖最近。
他一來想恐嚇她,然後逼著她一步步靠近唐次,同時引誘十二夫人到她房外,那晚房外的是十二夫人,唐次的出現果然驚嚇走了十二夫人,而二夫人大概早已在什麽地方候著,等她出來時便在她身上灑了兩種香料混合的毒藥粉,如此,十二夫人便順理成章的跳進湖裏淹死了。
唐次和花涼被五花大綁的裝進豬籠裏,葛林靜靜的站在人群裏,看著一幹下人抬著兩人在鬧市口遊街。
爛菜葉子,雞蛋,石頭,砸在身上很疼,不知是何人丟了一顆石子打在額頭,一陣刺痛,殷紅的血液瞬間湧出,染紅了視線。
她感覺身體上的疼痛越來越模糊,扭頭看著身旁的唐次,忍不住就笑了,“唐次木頭,就這麽死了我有點不甘心。”
唐次不語,靜靜的看著她,他想說什麽,可是又說不出口,即便他們的猜測都是對的,可是,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一切便會如了葛忠的意,他突然知道為什麽葛忠要娶花涼了。
他仿佛早就料想到會有今天一樣。
他的視線在人群裏收索,然後果然在經過一座茶樓的時候看到二樓欄杆上一個熟悉的人影,雖然黏上了胡子,穿著粗布的衣服,可他知道,那個就是葛忠。
他輕輕呼了一口氣,扭頭看花涼,側過身子為她擋住那些砸過來的石子。
“把這對狗男女扔進河裏,浸豬籠。”
耳邊是不斷傳來的呦嗬聲,花涼隻覺得腦袋嗡嗡響著,雙手死死的,死死的抓著他的袖子。
“噗通!”
她聽見一聲巨響,在落水的瞬間,她感到薄唇上傳來一陣溫熱,唐次的手臂死死的抱住她的腰,冰涼的薄唇死死的貼著她的,把口中的空氣渡給她。
她不知道唐次是如何掙脫繩子的,她努力的睜開眼,在翻滾的水花中,看到他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了那把花剪,花剪閃著寒光,快速的破開身上藤條編織的豬籠。
他托著她順著水流而下.
水流很湍急,水中的石子刮得她渾身發疼。
岸邊已經看不見葛家和圍觀的眾人,即便是身體疼著,即便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可她心裏卻是萬般的淡定,她扭頭看唐次,依舊是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她突然想看看他失控的樣子,可才萌生這樣的想法,岸邊突然拋出一條繩索,唐次閃電般伸手抓住繩索,岸上的兩名大漢拚力將二人上岸。
躺在河岸上的草地上,陽光從頭頂打下來,她仿佛有種曆劫重生的感覺,此時,她再不是那個新婚之夜死了丈夫的小寡婦,她身邊躺著她喜歡的人。
她突然想笑,卻在看見兩名大漢身後走出的女子時驚恐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花魁。是花魁。是本來該死了的花魁。
她身姿搖曳的走到她身旁,蹲在躺在她身旁的唐次身邊,抿嘴笑著,伸手撥開他臉上糾結的發絲,好半天才說了一句,“這次,算我還你一個人情。”說完,轉身離去。
“唐次。”她虛弱的扭頭,看著唐次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笑話,“我覺得我好像錯過了什麽?”
唐次吃力的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其實沒什麽,花魁沒有死,那日你在花房遇見她時,她身上穿的衣物便被葛林撒上了兩種混合香料的毒粉,我察覺後馬上讓她清洗。當晚,我又在她的胭脂裏下了這兩種胭脂,然後給她吃了可以占時休克,假死的藥物,給她上了妝容,然後寫了遺書。”說完,抿唇一笑,“其實,是我殺了她。”
殺你個頭。
“或許是花魁的假死,才擾亂了視聽,讓二夫人開始動手想要除掉葛木和十二夫人,當然也包括我們。”他笑,目光幽深。
花涼看著他久久不能言語,突然也笑了。
她知道這個男人身上還有很多秘密,可她不急著全部了解,她相信有一天,他會願意說,就像最後他還是帶著她離開了葛家一樣。
她沒問葛忠怎麽辦?因為她知道,有些事才剛剛開始。
命運的轉輪也才剛剛啟動。
至少此時,在這陽光下,他是那麽坦然的麵對她,她能伸出手碰到他,如此,便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