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忘了我好嗎
第95章 忘了我好嗎
時桀一臉沉痛的進去做最後的告別,當他看到莫允書時,醞釀的話都被封在了喉嚨里。
生死告別,對生者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允書,你……」
「別說了,早晚這一天會來不是嗎?我也累了,這樣對我對你們都是一種解脫,時桀,謝謝你這麼多年的陪伴和幫助,很遺憾,我沒機會好好謝謝你,下輩子如果咱們還做兄弟的話,我一定還你……」
時桀苦笑,「說什麼呢,把我當外人了是吧?」
「時桀,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我知道,如果周姻需要幫忙,我一定替你出面!」
莫允書安心的點點頭,強顏歡笑的打趣兒,「果然還是你最懂我!」
時桀出來時,堂堂七尺男兒眼睛里淚光閃爍,他情緒綳了,一句話都沒再說,獨自站在窗前抽煙。
凌雪是在十分鐘后捂著嘴出來的,兩眼腫的不成樣子,她走到周姻面前,強行讓自己穩下來,「周小姐,其實允書最想道別的人是你!」
周姻點點頭,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
今天天氣不好,從早上開始就在下雨,讓人的心情都跟著壓抑起來。
「醫生說你不能生病,怎麼就不注意呢!」周姻瞧見窗帘開著,邊責怪邊過去拉上。
她今天沒穿高跟鞋,裡面是一件淺灰針織緊身裙,長度到腳踝,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羊絨大衣,氣場十足,貴氣十足,深色系將她的肌膚襯得更加瑩白,整張臉都在發光似的。
莫允書痴痴望著她,不忍收回視線。
「姻姻!」
周姻轉回頭。
「麻煩幫我倒杯水,謝謝!」
周姻倒了一杯過來,將莫允書的靠背搖高,準備拿吸管時,被莫允書叫住,「不用的,我還不至於脆弱到這種地步!」
即便他喝水,視線也在偷偷望著周姻,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以看她的機會,也因如此,他不小心被嗆了一下,一連串的咳嗽引得他臉都漲紅了起來。
周姻邊幫他拍後背邊嗔怪,「讓你偷看!」
莫允書的身子很薄,很輕,周姻拍的時候都沒敢使勁。
「對不起啊姻姻!」
周姻扶他躺下來,她看得出來,莫允書為了不讓她擔心,每一個動作都拼勁了全力。
「說這個做什麼?」
莫允書望著她雪亮的眼睛,虛弱得開口,「六年前,因為我的自私而傷害了你,我真的後悔了,如果當初我沒那麼懦弱,緊緊抓住不放,也許現在站在你身邊的人就是我,姻姻,推開你,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一定把你留在身邊!」
周姻鼻子迅速酸了起來,她強忍住翻湧的情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要學會往前看!」
「姻姻,那你肯原諒我嗎?」
周姻一抬頭,撞上莫允書期待的目光,那樣熱烈而急切,他因為太過虛弱,突然咳嗽起來。
缺氧導致他面色紅的嚇人,嘴唇卻白的毫無血色,那種油盡燈枯的無力感一下一下刺痛著周姻。
「你沒錯,莫允書,是我六年來太過於執拗,不肯放下罷了,其實我早就釋然了,誰的青春還沒個波折?比起來,你所承受的東西比我更折磨,莫允書,你好好養病好嗎?你母親,時桀,還有你的朋友們,他們都在等你康復出院!」
莫允書聞言,嘴角緩緩拉開弧度,他好幸福,他的姻姻終於原諒他了,就算他離開這個世界,也不再有遺憾。
「姻姻,我可以冒昧的摸摸你的臉嗎?」 簡簡單單幾個字,莫允書卻近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明明屋內沒開暖氣,他卻滿頭的汗。
周姻稍稍遲疑,最後還是往前探了探身子。
莫允書顫抖著伸出手,溫柔的在周姻的側臉上拂過。
他多想這一次就此定格。
「謝謝你,姻姻,如果我不在了,請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如果受了委屈,就去找時桀,他會幫你,遇到事情,你要記得收斂下脾氣,否則容易吃虧,當然,如果祁淵肯遷就你,讓著你,那是最好的……」
「別說了!」周姻偏開臉,不忍聽下去。
「可惜了,我不再有機會真正和祁淵較量一番,不過既然你能來醫院陪我,我想,他也一定是個心胸豁達的男人,姻姻,忘了我好嗎……」
「我讓你別說了,你聽到沒有!」周姻情緒崩裂,眼淚猶如絕提的洪水,洶湧而下。
莫允書太虛弱了,每說一句話,喘好一會都緩不過來,他溫柔的笑了笑,大掌輕輕握住周姻的手。
他的手涼的嚇人,沒有一絲體溫。
「姻姻你看,雨過天晴,太陽出來了!」
周姻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霧霾散去,熾熱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向萬物,好似生命的重啟。
有光從窗帘的細縫裡溜了進來,在病房裡投下一片晃動的光影。
「聽說……聽說元旦那天,海城外灘上會放煙火,姻姻最喜歡看煙火了,你,你一定要去看,讓,讓喜歡的人陪,陪你一起……看……」
「好,我答應你,到時候一定去看!」直到手上那隻大掌逐漸鬆開,周姻才從窗外的景色抽回視線,轉身將莫允書那隻手小心翼翼的塞到薄被裡,替他拉好被角。
啪嗒!
啪嗒!
白色的羽被上綻放出深色的花朵。
周姻抹去眼淚,將窗帘徹底拉開,房間內一下明亮。
天晴,人去。
莫允書走了,凌雪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醫院走廊。
周姻獨自坐在長椅上發獃,好似莫允書只是像六年前那樣不告而別。
眼底突然一雙黑色皮鞋闖入,她緩緩抬頭,迎上一雙漆黑無底的眸子,那一瞬間,周姻強行築起的圍牆轟然倒塌,她一下子抱住祁淵的腰,側臉貼著他的襯衫。
「祁淵,莫允書他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那帶著哭腔的沙啞的聲音,猶如砂礫一般在祁淵心口上使勁碾過,隔得他生疼。
他伸出手,輕輕揉著周姻的頭頂,給她無聲的安慰和鼓勵。
莫允書的喪禮在三天後舉行。
來的人很少,凌雪說,莫允書只想悄悄的離開,他曾經告訴過凌雪,萬一哪天他不在了,並不是離開,而是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陪著他們。
周姻一身黑衣出席,素顏的她皮膚依舊緊緻發亮,只是狀態看上去不好,沒有多呆,獻上一束莫允書生前最愛的雛菊后,她便撐著雨傘消失。
能送莫允書最後一程,她無愧無憾。
手機響了,是時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