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第216章 為什麼要謀反
夜晚,太極宮昭慶殿,李善看著桌上散落的那些監視竹片,臉色鐵青,半天沒有說話了。
武柔去瞧了孩子回來,看見的就是他這副樣子。
於是便走了過去,無聲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挑揀著上頭的竹片查看。
竹片上只有時辰地點,還有來往記錄,可是這些人,大多都跟房家有些連襟和親屬關係。
武柔瞧完了之後,說道:
「只是憑著這些……不能判定他們是合謀造反吧?陛下是覺得難以決斷?」
李善的寬和的眉眼中帶著些冷,平直地說:
「決斷什麼呀,人都已經抓了,這上頭所有人都抓了,此時,還不知道宮外頭,是如何一種天翻地覆的模樣。」
武柔有一瞬間的詫異,看了看李善的臉色,又問:
「沒有陛下的旨意……長孫無忌便已經抓了人了?不算……不算……越權嗎?」
長孫無忌將這些可疑的罪證,派人往宮裡一送,直接跟皇帝李善打了個招呼,說不能錯過時機,已經調兵動手了。
李善用手扶了扶額頭,說:
「他是父皇親點的輔政大臣,手裡有一支禁軍,隨他調遣,是為了在關鍵時候,替我掃除障礙的……父皇怕我關鍵時候手軟不定。」
武柔想了想,說:
「那陛下是懷疑……」
李善心中很是煩躁,他用兩隻手捂著額頭,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這麼多人……朕不信他們都要造反,為什麼?
自朕登基以來,對待他們優待有加,既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利益,又沒有打壓他們。
他們以什麼理由造反?
難道就因為跟四哥相熟么?……在他們心裡,四哥做皇帝,一定要比我做皇帝,更好是么?」
武柔眼睛晃了晃,遲疑了一瞬之後,說:
「我也覺得這番波及有些太大了,可是這麼大的事情,長孫無忌抓是抓了,怎麼也不能私自處理,總得送三司會審吧,到時候陛下再看看,看是否有什麼不妥的。」
正說著話,徐懷安從外頭走了進來,站在屏風外頭稟報:
「陛下,太尉大人又派人送東西來了,說是在房家搜集到的,請陛下查驗。」
「拿進來。」李善立即坐直了身子。
徐懷安將捧著那金筒,繞過了屏風站定,當著皇帝的面兒打開,將東西從裡頭抽了出來,雙手遞給了皇帝。
李善拿到手裡一看,竟然是一份聯名書,是一份共同舉事的聲明,聲明裡說,願意共同扶住濮王李泰登位。
下頭有簽名和蓋章,一個是房遺愛,一個是薛萬徹。
薛萬徹,也是駙馬,但是是李善姑姑的駙馬,是當年太子李建成的人,玄武門事變之後,一直跟隨太宗皇帝建功立業,是戰功赫赫的老臣,現在為右武衛大將軍,寧州刺史……
李善看著這份明晃晃的謀反罪證,皺了眉頭,既然不解又難過,喃喃地又問了一句:
「到底為什麼要造反?」
……
……
大理寺牢房的外頭,有一間刑室,刑室內擺著各種用刑的道具,牆壁上不知道哪一塊黑斑,便是陳年的血污,到處瀰漫著一股子尿騷氣和腐爛的氣息。
長孫無忌穿著紫色官服,端坐在一把新椅子上,將捂著口鼻的帕子扔在了桌子上,清瘦的手攏了攏袖子。
刑室的門開了,房遺愛腳上手上都帶著鐐銬,被差役帶著送到了刑房裡。 將將要將他綁在架子上時,長孫無忌開了口,說道:
「行了,就讓他站那兒吧。」
「是。」
可是房遺愛不想站,撩了一下眼前掉下來的碎發,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差役剛想將他拽起來,長孫無忌便笑了,說:
「你倒是破罐子破摔了,一點兒都不著急。」
房遺愛還年輕,不過也就比李善大了五歲,臉上還帶著年輕人的狂妄,他仰著臉,故意嘆氣道:
「都被抓了,著急有什麼用啊。」
長孫無忌眸光轉了轉,說:
「你知道……是誰舉報的你么?」
房遺愛渙散的態度這才有了焦點,他臉沒動,斜著眼睛看向了長孫無忌,問:
「誰啊?」
「高陽公主。」
房遺愛聽聞,愣了一瞬,隨即嗤笑了一聲,很肯定地說:
「不可能,造反罪,是要抄家滅族的!她舉報我?……她自己的命不要了,她也不管孩子們的死活了?太尉大人要編個謊氣我,也得編得像一些。」
長孫無忌聽聞,垂眸低下了頭,一時間也很無語。
他的確不知道高陽是怎麼想的……這個女人大約是瘋了。
「的確是高陽,是那次她狀告房遺直的事情。她告訴我,在房家大院見過濮王李泰,偷偷摸摸的,我這才起了疑心。」長孫無忌說。
房遺愛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雙眼睛閃著震驚的光,仔細地看著長孫無忌的表情。
像是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假來。
突然,他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激動至極,要不是被兩旁的差役按住,他就要撲過去了:
「高陽那個賤人!那個瘋子在哪兒呢?!我要見她!我要殺了她!」
長孫無忌此時才覺得舒服了,要不然一個有所準備的滾刀肉,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她還在房家大院里,被圈禁著,等著你們罪行的處理結果呢。不過……按照當年承乾太子謀反案做例子。
她是舉報人,又是陛下的姐姐,陛下定然會從輕發落,說不定還會有賞賜呢。」
長孫無忌的語氣頗為輕佻,惹得房遺愛越發的激動了,恨得嘶吼連連,要不是有鐵鐐銬拴著,他估計得當場殺人。
長孫無忌就這麼看著他,等著他,一直等他累得再也折騰不起了,坐在地上直喘氣,才問道:
「說罷,為什麼要謀反,誰是主謀?」
房遺愛看著他,怒道:
「還問為什麼?!……我不想做駙馬了,我要休了高陽那個賤人,我要殺了她!
可惜,只有她休我的份兒,我沒有資格休她!
天下人都嘲諷我房遺愛是個被戴了綠帽子的窩囊廢,我不是!……我要不是為了整個房家,我會忍到這個地步嗎?!」
長孫無忌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同情,轉而看了看旁邊負責記錄口供的親信,似乎在等他,生怕他將這些口供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