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７５章 湮滅永別，愧恨殉死
“君曦……”原來，他曾經真心誠意準備接受她，打算與她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她卻沉不住氣，在他即將交付身心之前，用殘忍卑鄙的手段毀了這唾手可得的幸福，將他的心再度推遠。她止不住落淚：“君曦，對不起……”
“不怪你，是我欠你一句承諾，我答應了那場交換，卻沒有待你如妻。”洛君曦看著血色星空，淡淡道：“我欠你想要的幸福，所以死後你怎樣折磨我，我都待在你和食夢貘設下的陣法裏承受著，隻為你心裏能好受一點。”
看著他稀薄孱弱的魂魄，再想想他所說的，我自廢的是武功，不是魂魄，那麽生前他身體虛弱是事實，死後他的魂魄卻絕不會因為曾經自廢過武功而像普通人那麽弱，而是像他生前那樣，擁有最強意念，最高明劍法。可是，因為覺得愧疚，他竟然甘願待在她設下的最殘酷陣法裏，日夜祭煉他的魂魄，整整被折磨了三十四年，以至於如今他的魂魄薄弱到了潰散的邊緣！
他生前為了配製噬心蠱解藥救漠櫻，不惜以自己心髒為藥鼎，受盡煎熬大半年，直至油盡燈枯，臨死之際還剜出自己心髒將隻差最後一步沒有煉製成功的解藥交給兒子，死後，又遭受她整整幾十年淬煉魂魄的極致摧殘，他這一生，生前死後，過得何其疼痛悲涼？！
輝久夜不覺淚流滿麵，猛然撲上前，想要用力抱住他，可惜，他隻是虛虛一個幻影，她的身體直接穿透他，撲了個空，她轉身，怔怔的看著他。
他依舊是淡漠語氣：“這些年，你的恨是否減了幾分？離開她的身體吧，我會回去繼續接受你的祭煉，直到你的恨意全部消融。”
她有所軟化的心再度失控暴戾，厲聲道：“你以為折磨你我心裏就很痛快？洛君曦，你越是無怨無悔的忍受種種折磨，我就越是恨你！恨你！我寧願你對我有哪怕一點點真心，讓這些摧殘全部都施加在我身上！我隻想要你的心，不想要你受盡世間各種痛楚！”
“輝久夜，撤陣，離開她的身體，可以嗎？”洛君曦最後又問了一遍。
“休想！洛君曦，不管你受盡多少苦，你都不舍得讓她知道，不舍得讓她過得不好，既然如此，我就毀了她這具身體！讓所有人都陪葬！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你負了我，我就毀滅所有人，讓你永生永世背負愧恨！”
“輝久夜，別逼我！”
“我就逼你了，怎麽樣？洛君曦，你的魂魄已經被摧殘到這種地步，你還有能力阻止我嗎？”輝久夜瘋狂大笑：“萌寶，和我一起摧毀迷陣中的一切吧！”
萌寶，就是陪伴了她整個人生，在她死後也不離不棄守著她遺體和魂魄的那個食夢貘之王的小名，是她幼時隨口給它取的昵稱。
聽得她的吩咐，食夢貘低吼一聲，驀然發動攻擊。
她也將笛子湊到唇邊，用了十成功力吹奏。
無數血靈被它和她的怨念召喚過來，與他們合二為一，凝聚起越來越強盛的毀滅力量，整座奇石森林籠上濃厚血色，而她和它的後背，都凝結出一對碩大漆黑的羽翼，如閃電一般，吞吐著炫目黑芒。
幽綠色的笛音匯聚出潮汐般的光波，將迷陣中的所有人都淹沒，強烈無比的自殺意念牢牢掌控住在場每一個人，所有人的刀劍，都狠狠向自己心髒刺去。
洛君曦再也沒有容情，手中長劍驟然爆發出一捧銀白色的炫亮神光，繼而像奔騰怒嘯的瀑布一般爆開成億萬道光芒，瞬間衍射向四麵八方，籠罩著整座迷陣的血色都被衝散一空。
長劍一挽，他飛身而起，一招萬化歸一，雪亮劍光刺破時空，狠狠穿透展翼飛撲過來的食夢貘心髒。
這隻因為救命之恩終生追隨著輝久夜的夢魔之王，身死魂滅，羽翼消散。
洛君曦一劍餘勢未歇，指向飄然而起的漠櫻眉心。
看著這張魂牽夢縈幾十年的容顏，洛君曦心髒抽痛了一下，沛烈劍氣略一停滯，此刻掌控這具身體的是輝久夜，真正的漠櫻魂魄早就被她壓製到最角落裏，他決不能留情！一瞬的遲疑，他決然將劍氣透入漠櫻體內，瞬息之間漫過她全身。
寄魂在她體內的輝久夜慘叫一聲，三魂七魄驟然潰散，從她眉心的傷口處溢出，已經沒有力氣再逃逸，像一片枯葉被揉碎般，零落幻滅，發出最後一道不甘心的詛咒：“洛君曦，你好無情！我咒你永世不得善終，與她生生世世相錯！”
他早就不得善終了，肉身三十多年前已經焚毀，殘碎的魂魄也在這一擊之後潰滅，哪裏還有生生世世？
一聲苦笑，洛君曦在幻滅的最後一霎，凝聚起殘餘的一點點靈力，潰不成形的手指輕輕拂過漠櫻的眉眼：“櫻兒，永別了。”
隨著他和輝久夜、食夢貘的湮滅，籠罩在奇石迷陣中的嗜殺之氣和噩夢煙消雲散，血氣和黑霧散盡，眾人從悲憤愧恨的不良情緒中驚醒。
漠櫻也恢複了自我意識，有些迷茫的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眉眼，剛才朦朦朧朧之中，她似乎聽到了師父的告別，他說，櫻兒，永別了。
師父？！師父不是在北海冰天雪地之中嗎？他怎可能來到這裏？
漠櫻驚慌失措的四下張望，一無所獲，腳下一個趔趄，竟然踢到了一把劍。
她低頭一看，不覺大驚，這把劍她太熟悉了，正是師父生前的隨身配劍問心。他武功雖然廢了，可是招式還在，她的劍法就是師父手把手所教，用的就是這把問心劍。
師父是不是剛剛來過？！漠櫻悲切大叫起來：“師父，師父，你出來！師父，徒兒想見你一麵，師父……”
她跌跌撞撞漫無目的的向前狂奔，洛九天大驚，飛身急掠過去攔住她：“漠櫻，你要去哪兒？！你清醒點！”
“洛九天，這把問心，不是師父的配劍麽？師父來過了！”漠櫻發瘋般推開他，向東北方向疾奔：“我要去北海找他！縱然踏遍北海每一寸土地，我一定要找到他！”
剛才洛九天沈崢他們和漠櫻一樣，都被輝久夜和食夢貘禦魂控製，無法感知到後來發生的一切，自然也不知道洛君曦在最危急的關頭趕來，更不知道他已經和輝久夜、食夢貘一起湮滅。
可是看到這把父親生前的配劍，洛九天也就明白了剛才是誰破解迷陣，將他們從輝久夜毒手中救出來，隻怕父親這次真的是徹底幻滅了。
洛九天不禁愧然跪下：“父親，對不起，洛恒太沒用，沒能保護好她，讓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漠櫻臉色驟變，揪住他衣領：“你說什麽？！洛九天，什麽九泉之下？！我師父怎麽了？！”
“漠櫻，什麽都不知道，才不會痛苦。”
“不！你告訴我，師父究竟怎麽了？！你說不說？！”漠櫻將問心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咬牙含淚逼問。
洛九天的手剛剛抬起一點點，想要阻止，她就狠狠一壓，頓時脖子上血流如注，他趕緊妥協：“別這樣！我說。我父親三十四年前就已經死了。”
“三十四年前？林舒出生的那年？！”漠櫻眼前一黑，站立不穩。
洛九天趕緊起身扶著她：“林舒還沒有出生之前，我父親就已經……你還記得那顆噬心蠱解藥嗎？就是他用自己心髒祭煉而成，還差最後一步，他實在撐不下去，就在臨死之際將心髒剜出來，讓我帶回修羅城，繼續煉藥……林舒是在那之後一個月出生。”
“你為何要瞞著我？！為何？！師父是愛我的對不對？他死了這麽多年，你為何不告訴我真相？！你眼睜睜看著我像個瘋子傻子一樣尋遍天下，用盡各種方式自虐，甚至用幾十年的時間來荒唐放縱，自甘墮落，以此發泄對師父的怨恨，就是不肯告訴我他的下落，他的死訊！洛九天，你何其殘忍！混蛋！”
“漠櫻，父親不讓我告訴你，我自己也不想讓你知道他的死訊。我喜歡你，父親也希望我和你能夠在一起，你明白嗎？”
“你也不過是他的替代品而已！洛九天，我從頭至尾就沒有喜歡過你！你算什麽東西？！你真卑鄙！真無恥！真該死！”漠櫻瘋狂的捶打他胸膛，淚如泉湧：“你竟敢瞞著我這麽多年？！洛九天，你混蛋無恥！”
“漠櫻，我和父親都不希望你想不開，才一致決定瞞著你……”
“閉嘴！滾！我不想再聽你說一個字！師父，我不知道你也喜歡我，我把自己弄得這麽髒，我還親手毀了你的孫兒和外孫女，你一定對我失望透了吧？”漠櫻追悔莫及痛哭失聲，手上忽然狠狠一用力，在洛九天猝不及防之際，鋒利無比的問心劍刺透自己心髒，然後狠狠一絞，絞碎心髒，拔出血淋淋的問心劍扔在一邊。
“漠櫻！！”洛九天心膽俱裂，死死抱緊她，就知道會這樣，就知道父親一死，她必會自殺。
看著她痛苦決絕的麵容，他不覺深深一歎，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不該瞞著她這麽多年？如果一開始就告訴她父親慘死，她會不會就沒有這麽傷心？是當年第一時間得知真相痛苦，還是多年後追悔莫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