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４章 何為無悔？與君同焚
冥越點頭道：“我也有這種預感，剛才運用冥想遙感的術法，將意識探查過方圓百裏範圍的廢墟，發現所有的建築和紋飾，都昭示一千多年前的煌曜天朝前期的一兩百年都是曆代帝後共同臨朝掌控天下的格局。皇後的地位被看得如此重要，以她之名修建的火鳳路想必也會和蟠龍道一樣，都是出口的一部分，以此彰顯帝君對她的珍視。”
“帝後平起平坐的政治格局？”沈崢不禁神往：“這才是最正確的帝後相處之道，天下共享，地位對等，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
冥越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你想獨占風影？你想改變南疆政治軍事格局？江山你可以搶去，她，你必須放下，她是我守望千年的唯一摯愛。”
“她的魂魄是霜兒的，冥越，她其實已經不是你眷戀千年的風影。”
“不！她的血還是風影的，她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血祭品，我與她依舊生死相連，不分彼此。”
“她心裏的那個人並不是你。”
“那是她在輪回中著了魔障，我會將她迷失的心喚醒。”
“她並非迷失心智，隻是不再是你所守護的女孩，她是我的霜兒。”
“你的霜兒？”冥越冷笑一聲：“她還記得你嗎？沈崢，現在是最公平的階段，若喚醒她神智的人是你，我便讓你。若她的記憶被我激活，你便放手。如何？”
沈崢點點頭：“好，如果我和她在一起的記憶是她不想要的，我便退出，不過，放手後，也請允許我在幕後繼續幫她謀劃實現理想。”
“怎麽，就算她想要的那個人不是你，你依然不肯放手？”
“不是不放手，是我曾經發過誓，我要將自己所有的，都送給明影，她想要的，我盡一生努力助她達成所願。她想統一南疆和大漠，想建立一個理想中的國度，不管我最後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她的這個理想，都是我餘生奮鬥的目標。我不再見她，隻為這個心願暗中籌謀努力，這樣你也不能允許麽？”
“她的理想不該是這個，她應該和我一道追求長生，遠離塵世中的一切。”
“這是你的理想，並不是她的。”
“她的理想錯誤，芸芸眾生何其紛擾，何必為了俗世中的人事耗費自己一生精力？她應該超然物外，求得最永恒的平靜恬適。”
“出世在渡己，入世在渡人。大祭司不關心世人都追求的功名權位和財富，希望超脫世俗中人的生活，注重精神上的追求，向往長生不老之境的神仙生涯；霜兒卻相反，她渴望在現實中實現自己的價值，有做作為。不管出世還是入世，都沒有好壞之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們應該尊重別人選擇的生活，無須將自己的意誌強加在別人身上。”沈崢誠懇勸道：“但願大祭司能夠讓她按照自己的意願走下去，無悔這一生。”
冥越冷笑：“讓她投身亂世，時時刻刻都麵臨生死大劫，在烽煙離亂中一次次受傷，甚至像現在這樣，被摧殘得耗盡生命，甚至智力退化為零，記不得我們每一個人，便是你說的無悔一生麽？一個女孩子不好好的待在戀人羽翼下，免於風霜流離之苦，偏要心懷天下，妄想成就不世功業，這算是正確的理想嗎？”
沈崢被他問住，無言以對。
墨熏小心翼翼查看著大祭司的臉色，低聲道：“這次公主的確傷得很嚴重，不過奴婢跟隨在公主身邊的這幾個月，發覺就算是各國君王的魄力和智謀，也未必比得上公主。雖然她和洛公子總是受傷，身陷險境，不過，公主從來沒有畏懼過，好像也從來不曾後悔她走過的每一步。”
冥越冷冽目光不屑的從她臉上掃過：“一個小小的宮女懂得什麽？風影年幼無知，玩心太重，以天下為棋局玩耍一場，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作為師父，我不該糾正她的錯誤，將她帶離亂世追求長生無憂的神仙生涯麽？”
墨熏不敢接話，也無話可接。因為楚淩霜正睜大清美無辜卻又白紙一般的眼眸看著他們，聽不太懂他們話語裏的內容。
曾經的她，何其聰睿狡黠，才思驚人，連那些最優秀站在風雲頂端的男子，都難以與她同輝，可是現在呢，她的智力和一兩歲的幼兒也沒有什麽兩樣。
若她的理想是正確的，為何要有這樣殘酷的遭遇？也許，冥越說得沒錯，她該隨他遠離塵囂，在他的庇護下，長樂無憂的度過一生。
硫磺的臭氣越來越濃，反複受傷失血的楚淩霜，越發缺水焦渴，指著前方無邊無涯的硫磺岩塊：“渴死了，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找水喝啊？”
“想喝水是嗎？我這裏就有，你有本事過來拿呀。”忽然，一個熟悉的惡毒聲音響起，一襲黑裙的洛傾城站在幾十丈外的硫磺岩石上，晃了晃手裏的水袋。
眾人都是一驚，這女的隻要一現身，就總是沒有好事。
“洛傾城，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本來就在往生宮苑這邊等著啊，沈崢，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她的，我就藏在下麵，想等待最佳時機用事先埋藏的數千斤炸藥逼你就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還沒有等到我出場，菩提王和十二位高僧竟然引動地底無數死魂靈和漫天雷電威力為他所用，毀了這方圓幾百裏的連綿群山和宮苑，也讓那些炸藥在瞬間引爆，將群山夷為平地陷入黃沙之下，你們連同宮苑迷陣也一起埋葬。還好我命硬，逃過一劫，我比你們稍微幸運了那麽一點，倒在了地下暗河那邊，不但沒有受傷，還美美的洗了個澡，喝足了清水。”洛傾城笑眯眯道：“沈崢，跟我走吧，我可以帶你找到出路，不過，僅僅限於你一人。”
“我和他們共進退，洛傾城，你能不能先將水借我一用？日後我必定報你大恩。”
“我不稀罕你報恩，隻要你這個人！”洛傾城說著將水袋的塞子擰開，口朝下，清水汩汩的流下來。
眾人無不扼腕，現在每個人最奢望的就是喝幾口水，緩解一下難耐的焦渴，可是這個女的，卻當著他們的麵，將水白白的倒掉。
沈崢歎氣道：“傾城，你要怎樣，才能將水給我？”
“殺了楚淩霜，我便帶你去找水源。”
“換個條件。”
“放下她，到我身邊來。”
“絕不可能！”
“那真是不好意思，這水，我隻能敬給土地公了。”滿滿一大袋的清水，沒多久就被她倒掉大半，就在她分心說話之際，黑蝶悄無聲息的從側麵飛到她身邊，在她手背上狠狠來了一口，又倏然躥飛，煽動翅膀，將蝶粉扇到她眼睛裏。
洛傾城尖叫一聲，水袋應聲落地，她甩著有些刺痛麻痹的手，眼睛一時間也睜不開，踉蹌後退十幾步。
電光石火間，冥越飛身而起，疾若驚電，掠到幾十丈外的洛傾城身邊，一個俯衝，抄起地上的水袋，然後反身就要掠回將水送給楚淩霜。
就在這時，迷了眼睛的洛傾城身形不再踉蹌，袖子裏忽然飛出幾十枚拇指大的黑色圓球，嗖嗖嗖從四麵八方將冥越團團圍困，同時左手一揚，就是一捧捧毒針飛出，漫天花雨疾射冥越全身上下。
冥越身形夭矯如遊龍，衣袖微振，黑色圓球全部被袖風拂中，回敬給洛傾城，同時指尖疾彈，無數縷指風將滿天毒針擊落。
就在幾十枚黑色圓球被冥越袖風反彈回來時，洛傾城再次發出幾十枚黑球，頓時近百枚小黑球兩兩相撞，砰砰砰發生劇烈爆炸，黑煙彌漫整個空間。
冥越衣袖一揚，淩厲的袖風過處，宛如颶風過境，配合著霸氣無比的指風，將劇烈的爆炸扼殺。
黑煙之間，一道火光倏然閃過。
千鈞一發之際，沈崢一掌擊在林池身上，將楚淩霜拋給他：“都快退開！”
一飛衝天，他瞬間到了洛傾城身前，一劍刺出。洛傾城慌忙飛身後退，一退再退，忽然冷笑一聲：“沈崢，既然你舍不下她，我們同歸於盡吧。”
冥越彈指擊滅那道火光，身形疾掠，瞥眼瞧見黑蝶神色惶恐的從一簇火星冒出的地方躥飛而來，他猛然驚醒：“沈崢，快撤！”
然而已經晚了一步，就聽洛傾城瘋狂大笑聲起，身形猝然後閃幾十米，避開沈崢又一輪快劍，十指間都冒出一簇火光，咻咻咻射向四方，轟然一聲，早就埋在此處的十個炸藥包全部被引燃。
硫磺本就易燃，在火藥炸響中，也引發了連環大爆炸，頓時整個空間都是灼熱的紅色火焰和澎湃氣浪。
炸藥包的威力，已經不是冥越可以控製的，他離洛傾城比較遠，又功力通玄，當即身形一掠，便在最快速度內退開，一手墨熏，一手阿古拉，抓著他倆飛速掠向百丈外的鳳火路鳳羽最頂端。
林池抱著楚淩霜逃命得早，這時也逃到了鳳羽末梢，隻要再度飛掠，就有可能和冥越他們一起逃離大爆炸的範圍。
可是，他懷裏原本一臉驚恐瑟縮的楚淩霜，忽然撕心裂肺的驚叫一聲：“沈崢！”
不顧一切一掌擊中林池胸膛，趁他吃痛之際，從他懷裏掙脫，奪劍在手，一掠而下，撲向沸騰的火海中央。
因為她驚鴻一瞥中，看到沈崢就在爆炸漩渦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