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３章 誰能許一生一諾
她緊握的拳頭和突然停止哭泣的異樣安靜，讓沈崢馬上就明白了她的念頭，他挑眉一笑：“這樣就想死了？若那人真心愛你，又豈會因為你容貌被毀就變心？你敢犯傻毀了自己容顏，就不敢麵對他的抉擇嗎？你難道不想親自驗證，那人對你是不是真心，不想知道自己是否芳心錯付？”
“這世間男子會有真心嗎？我父親和我娘親新婚的時候，也說過隻愛她一人，可是成婚沒多久，他就娶了兩個偏房，不到三年就陸陸續續添了很多姬妾。男人的喜愛，太善變，太泛濫。”楚淩霜淡漠冷笑：“皇上也說過喜歡我，可是我容貌一毀，他就被驚嚇到了，不敢再去相府招惹我，最後將我轉手送人。沁王，你覺得這世上的男人，會傻到一諾一生嗎？”
沁王淡淡道：“我不是別人，不知道。不過本王心中也有一人，願意一直等著她。”
“王爺會為她等多久？”
“你覺得呢，王妃？”沈崢反問。
楚淩霜嗤笑：“不是有了我這個王妃嗎，王爺你的堅守也不過如此。”
一諾一生，不負初心，不過是一個美好縹緲的空誓言。
她身不由己的嫁了人，隻能勉強靠毀容為那人守著身心，而沈崢作為大秦帝國除了皇上之外最有權勢的男人，還不是在君命難違下娶了她？
文韜武略，才貌雙全如他，愛慕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他豈會為了一個無緣再見的人在心底堅守誓約？
這世間，多得是有緣無分，時過境遷人心變。奈何？奈何？
沈崢伸手給她：“如果有勇氣求證你有沒有看錯人，不妨上馬，等著將來與你的意中人重逢。本王除了心之所係的女孩，不會沾染其他女子，所以你盡可以放心，你在我懷裏我隻不過當做抱著一坨動物的肉，不會將你當做女人。如果你擔心自己所愛非人，不敢活到與他相見的那天，那本王現在可以大發慈悲給你一刀送你上路。”
楚淩霜抬頭望著他，他也低頭微笑看著他。
他的目光帶著三分玩味和七分坦蕩，明淨飛揚，不含一絲曖昧或者嘲弄的意味。
良久，她微微點頭。
他手臂一伸，將她拉到馬背上坐好：“如果你再扭捏，就是你心裏有鬼，對不住你埋在心底的那人。”
“你才心裏有鬼。”楚淩霜話雖這麽說，她畢竟是個女孩子，一個沒有接觸過什麽男人的十六歲少女，讓她待在一個男人的懷裏，怎麽想，都覺得別扭尷尬。
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非常好聞，除了連日服藥的苦澀藥味，有一種她非常熟悉的味道，似乎蘭花，又似乎白色廣玉蘭的那種清香，清淡而綿長，還有一股沁人的淡淡茶香。
這絲絲清香，混合著男子身上幹淨的體香，讓她有些眩暈，她閉上眼睛仔細回味，和記憶裏那少年身上的味道非常相似。
不過，那少年身形單薄，眉目清峻溫柔，如最上好的水墨丹青，如詩如畫，不像她身後這人，眉梢眼角，還有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逼人的貴氣和淩厲殺氣。
外形再巧合，再相似，身後這人的氣質，都不像她記憶中那個溫暖她心的少年。
因為對她有了幾分欽佩，沈崢不再那麽嫌惡她，溫熱手臂圈住她纖細腰肢，縱馬追向方禦天和厲冉他們。
非常不習慣被陌生男人環抱，她用力掙了幾下，他的手臂就像銅牆鐵壁，她根本掙脫不了。
時間非常趕，千裏馳騁，馬背上顛簸得她屁股生疼，腰背也快要斷了，更別說總是險些墜馬。
太危險，也太累，她終於放棄了抵觸舉動，安安靜靜靠在他懷裏。
激烈掙紮竭力保持兩人距離的女子忽然安靜得不像話，沈崢有些詫異，微微低了頭一看，發現她已經昏睡過去。
能夠轉瞬間沉睡不醒，難道是她用銀針紮了自己昏睡穴，想以沉睡避免清醒相對的尷尬？
別的女子都是挖空心思靠近他，耍盡手段想得到他的眷顧，而她，醜陋至此，竟然還對他避若蛇蠍。
真是有意思的女子，他暗自搖頭一笑，目光又落在她脖子的紅絲繩上，他心中一動，要不要趁她昏睡之際，偷看一下她戴著的玉墜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枚？
他的手正要探入她衣領，空中忽然傳來禿鷲和烏鴉的嘶叫，他抬眼一看天空盤旋著好幾隻黑黝黝的醜陋身影，不禁微微一凜。
喜好腐肉的禿鷲和預言死亡的烏鴉是修羅城供奉的兩大聖鳥，難道，修羅城的人就在附近？他們想沿路攔截他去蓬萊洲求醫？
四下掃視，卻不見任何人類足跡，他打消了趁機偷看楚淩霜秘密的念頭，策馬向方禦天和厲冉追去。
怕壓製在腹部的毒發作，他不敢妄動真氣與人動手，隻能趕快和方、厲二人匯合。
看著他迅速遠去的身影，遠處落滿積雪的老樹背後，一個黑衣蒙麵少女眼中泛起若有所悟的意味和一絲冷笑。
沈崢，你懷裏這個醜八怪，八成就是你苦苦尋找多年的小女孩吧？黑衣少女低聲喃喃，我終於明白了，千軍萬馬之中，你為什麽會拚死救我，原來隻因為我有一雙和這個醜八怪一模一樣的眼睛。
沈崢沒多久追上了方，厲二人，方禦天打趣道：“沈哥，剛才你倆落後那麽遠，是不是在馬背上就辦事了？行啊，你十幾分鍾時間就將王妃嫂子搞得昏迷不醒，什麽高招，教教小弟。”
“你小子嘴巴就不能幹淨點？”沈崢沒好氣的笑罵一聲，向前疾馳。
“想比賽？”方禦天和厲冉立即快馬加鞭，與他展開竟逐。
萬裏雲天彤雲密布，遠山近樹飛速在視野裏倒退，三個年輕人意氣風發，互不相讓。
最後，終究是沈崢身體有恙，馬背上又多了一人，被方禦天他們甩到後麵。
一路上你追我趕，日夜兼程，渴了掬一捧冰雪為水，餓了隨便一點幹糧在馬背上解決。
他們這三匹馬都是萬裏挑一的上等寶馬，耐力驚人，略事休息吃草就能繼續趕路。
他們三人早就習慣了事急從權的軍旅生涯，再苦再累的日子都視同尋常，隻苦了一介弱女子的楚淩霜。
她既不會武功，也沒有受過馬背顛簸之苦，女孩子皮肉又特別嬌嫩，如今要日夜困在馬上，渾身筋骨都要斷了，屁股更是腫脹甚至磨破。
她生性堅忍異常，死死咬緊牙關硬撐著，沈崢見她隱忍得辛苦，打橫將她抱在懷裏，用雙膝和左臂承載她的身體，免她顛簸，似笑非笑問：“不知王妃同意這個姿勢否？”
一路上他沒有任何曖昧之舉，楚淩霜對他已經漸漸放下心來，聞言淡淡道：“隻要王爺不覺得直麵這張醜臉反胃，臣妾不介意。”
沈崢視線落在她的眼睛上，略微失了下神，太像他的影兒了，可是多次套問她，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免自嘲，大概自己是尋訪多年未果，對著一個僅僅眼睛相似的女子就將她聯想成當年的小女孩。
途中遇到幾波伏擊，都被方禦天和厲冉化解，轉危為安，根本用不著沈崢出手。
兩天後的下午，他們終於來到蓬萊洲地界。
時至寒冬，萬裏蕭條，絕大部分山河田野都被冰雪覆蓋，唯獨蓬萊洲地理位置獨特，東南有海洋熱風和濕氣環繞滋潤，西北有綿延萬裏的莽蒼群山擋住北方寒流，成為四季如春的絕佳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