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拔去尖刺

  “我看你們誰敢?!”楚淩霜冷冷看向眾侍衛。


  她遍布燒傷疤痕的臉醜陋不堪,眼底和周身卻透出一種淩然不容侵犯的懾人氣度,侍衛們躊躇不決,不知道該聽誰的。


  淺語忽然上前,湊近她的耳畔,小聲道:“楚淩霜,你外公一家獲罪被貶,你和你母親,根本沒有任何靠山,你又毀容成為這種鬼樣子,你以為你還有什麽資本在王府立足?你靠誰?男人嗎?別說皇上還是王爺,就算是最低賤的一個小廝,也不會對你這嚇死人的鬼臉多看一眼。作為女人落到這種田地,你還有什麽盼頭?不如死了算了。”


  “容貌醜陋難道就不容於天?我楚淩霜行事無愧於心,絕不會懦弱自殺!我隻求在這座被人遺棄的院落裏,有一口飯吃,我不犯人,人也不要犯我。”


  “如果我非要犯你呢?”淺語嫣然一笑,低聲問。


  “淺語妹妹怎麽說在王府也是客,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不要觸到我的底線。”


  “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何況你還不是鳳凰呢。你外公家早就敗落,相爺抬舉的是現在的夫人夏依依,你們母女無依無靠你還這麽囂張,真是不知死活。”淺語低聲冷笑:“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搬去浣衣局,每天將該洗的衣服洗完,如果表現好的話,也許本小姐會大發慈悲賞你一口飯吃,否則,你就等著挨打挨餓吧。”


  楚淩霜不屑一笑:“憑你也可以發落我?”


  “當然!不想要你娘活命了嗎?”淺語把玩著手中一隻梅花簪子,那是楚淩霜去年七夕節時親自為母親設計拜托首飾店打造的款式,四朵淺碧色的小梅花簇擁著正中間那朵碩大的雪梅,流蘇是一串剔透晶瑩的珍稀藍色珍珠。


  楚淩霜一震:“你想怎樣?”


  “緊張了?嗬嗬,你的好妹妹,當今的皇後娘娘,特地派心腹宮女知會我,要我好好關照你,讓你在王府的生活多姿多彩,你娘呢,也有府中的管事婆子們好好款待著。如果你不乖乖受我調教,吃苦受累的可是你那柔弱清高的母親。假如你的表現讓皇後娘娘和本小姐滿意的話,你娘才會少受一點罪。”


  楚淩霜的父親楚躍本是百年望族楚家一脈單傳的嫡子,又有一副禍亂眾生的絕美容貌,當年對傾國傾城的大秦第一才女林舒一見鍾情,娶到手後起初也算是獨房專寵。


  隻是他原本就出身世家大族,從小就被所有人眾星拱月,愛慕他的女子數不勝數,後來對林舒的新鮮勁過了,他就開始把持不住,娶了很多妻妾。


  這十幾房妻妾爭風吃醋,每天都暗潮洶湧不得消停,當三年前新皇登基,楚淩霜外公一家一夜之間被抄家逐出京師,林舒的地位在楚家就一落千丈,連最末位最貧寒的小姨娘都敢給她臉色看。


  如今楚淩霜嫁入沁王府,母親林舒就更加孤立無援,任人欺淩了。


  而當今皇後,她的庶妹楚嫣然以及她的母親夏依依,這些年為了爭奪正妻和嫡女的身份,與她們母女向來水火不容,百般挑釁欺壓。


  身為一家之主的楚躍從納第一房姨太太開始,就從來不過問妻妾之間的矛盾,甚至有縱容妾室挑戰正妻權威的意味,這就越發助長了各房姨太太和庶出的兒女們互相爭寵欺辱甚至謀害的氣焰。


  在夏依依母女占盡上風之後,三年前就被貶成姨娘的林舒哪裏還有好日子過?

  要不是楚淩霜性子要強堅韌,暗地裏苦學醫術自保,她們娘倆早就遭了不知道多少次毒手死於非命。


  沁王是新皇的眼中釘肉中刺,她楚淩霜又是沁王不屑一顧的棄婦,她想維護母親林舒周全,實在千難萬難,她身上的刺必須全部拔掉,以屈辱換取對手的快慰,讓這個淺語和楚嫣然母女虐得舒坦。


  想到這裏,不等淺語再威脅,也不等侍衛們左右為難,楚淩霜就起身向外麵走去:“浣衣局在哪兒?勞煩侍衛大哥們帶個路。”


  她步履從容,神色平靜,那張奇醜無比的臉上,一雙秋水寒霜般的眸子攝人心魄,冷冽勾魂。


  淺語不由暗自慶幸,幸好三年前一場大火燒毀了這女子的一張傾國傾城臉蛋,否則以她大秦國第一美人和才女的名氣,別說坐穩了皇後的寶座,就算是皇帝有眼無珠將她賜予沁王,也肯定會俘獲沁王的心。


  她淺語雖然自負美貌,卻根本無法和這個曾經絕色無雙的楚淩霜爭鋒。


  浣衣女是王府中最下等的婢女。


  楚淩霜一路走來,所有人都指手畫腳,大婚之夜,沒有洞房花燭,反而被送到了最下等人的居所,更成了人們的談資。


  何況,她腳踝扭傷,走路姿勢不太好看,忍著痛還是一瘸一拐,就更增狼狽意味。


  “嘖嘖,她就是王妃……”


  “真是醜絕人寰啊,哪個男人敢對著她這張臉?”


  “三年前她還是咱們大秦國第一美人呢,聽說當今皇帝原本對她非常鍾情,可惜她遭遇了那場大火,生生將傾倒眾生的容顏毀了,要不然,她還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哪裏還輪得到她那個庶妹。唉,造化弄人,真是可憐……”


  “是啊,她又不是天生長的醜,太可惜了……”


  有質疑的,有笑話的,還有同情的,更有說活該的。


  想想堂堂的丞相之女受到最下等賤婢的待遇,真是滿足了眾人的仇富心理。


  對於這些下人的指指點點,甚至幸災樂禍,楚淩霜隻是挺直了脊背,無所謂的一笑,竊竊私議得正起勁的人,頓時興頭消減了幾分。


  不看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隻看背影,或者她的眼神氣度,在所有人眼裏,她真的是端莊大方,高高在上。


  夜裏與幾個下人擠在一張通鋪上,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沁王府遠離皇城,她無法知道自己母親如何,不免擔擾她的處境。


  對於自己的現狀,她倒是不堪在意,最壞結果不過一死。


  淪落到這步田地,雖然會很苦很累,甚至受盡白眼嗤笑,可是不用承歡於不愛的男人身下,怎麽說都值了。


  第二日一早,她與所有下人一起,五更天便起床,喝了一碗清水似的粥,便開始浣洗發下來的衣衫。


  在相府最近的這三年,她們母女倆雖然過得不盡人意,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大小姐和姨娘身份,這等粗活,她和母親都從未沾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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