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白雪染血(1)
已過午時,薛少衍還未曾醒來。
朝安很是不安的站在床榻前看著安睡的他,在他心裏他希望自己的主子醒來後會忘記青霄,又希望他不會忘記。糾結的心情讓他變的更加不安。
望了望窗外的天,大雪已經慢慢停下。迎親的隊伍怕如今已經出了峻陽城,他開始擔憂起青霄的命運。那個女子骨子裏散發出的冷傲、決絕,與薛少衍一路走來相攜相守的承諾,要如何守得住那份忠貞不渝的感情?
胡亂的想法纏繞,卻聽身後微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朝安,你怎麽在這?”薛少衍抬手輕揉了揉有些微微發沉的頭,扶著床榻坐起問著眼前出神的人。
朝安猛的回頭,有些驚恐的眼神望向他:“殿,殿下,你沒事吧?”朝安有些結巴的問道。
“沒事,隻是睡的有些頭暈。”薛少衍揉著頭隨意的回道。
朝安聽他未提起青霄,心中的大石才放下,忍不住舒了一口氣,卻聽薛少衍問道:“青霄呢?怎麽不見她人,可是又去了禦膳房給我做吃的去了?”薛少衍問著,嘴角劃過一抹醉人的笑意。
朝安的心重重的被撞了下,頓時愣在了原地。怎麽會?難道這所謂的忘情之藥當真不起什麽作用?
薛少衍看著他驚愕的模樣,心中頓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薛少衍提高說話的語氣,質問中有些威嚴。
朝安的手微微的打顫,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朝安跟了他這麽多年,他的一言一行皆逃不過他的眼睛。今日他如此驚慌失措,顯然宮裏是發生了什麽事。腦海一閃而過的靈光,昨夜青霄的反常,頓時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周圍籠罩著漫天的恐懼。他掀開被褥,有些跌跌撞撞的赤足跑出去,眼前一片白雪茫茫,刺眼的白光讓他有些不適。他卻顧不得那些,赤腳踩在冰冷的雪地中,嘴裏大聲喊著她的名字:“青霄,青霄。”
朝安匆忙追了出去,拉著正欲出宮門的他,突然跪在地上哽咽的聲音道:“殿下,你別找了。青霄姑娘已經走了!”
薛少衍驀然一愣,抬眸卻正看見宮門弄牆那長長的紅菱和大紅的燈籠,那是婚禮上才有的裝飾。
“是誰要成親嗎?為何這宮中布置成這樣?”薛少衍喃喃的問道,鬆開朝安拉住他的手,蹣跚著步子朝著前麵走去。
薛少衍越走越快,開始在雪地裏奔跑起來,那單薄的寢衣和白雪融為一體,地上的腳印深深。
“殿下。”朝安大喊著跑上去追他,路上有宮女太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無無驚愕無比。
“青霄,你看到青霄了嗎?”薛少衍停住奔跑,見人便問,可無人回答他。
朝安追上去,拉住失魂的他,已然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大聲道:“殿下,你醒醒。青霄姑娘已經走了,車鸞走了半日了,已經追不上了!”
一席話將薛少衍心中僅存的意念崩塌,他幽幽的轉身卻毫無提防朝著宮門狂奔而去。
“攔住殿下,快!”朝安大喝一聲,巡邏的侍衛似是知道事情不妙紛紛循指使攔住奔跑的薛少衍。
“不…”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在寒冷的冬日裏,蕭條的皇宮內傳來。
薛少衍被幾個侍衛架住,一下虛弱的跌坐在地上。雙目無光,神情混沌。
薛少亭與段洵月聞聲趕來,就見薛少衍孤寂淒涼的身影坐在茫茫的雪地上,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寢衣,赤足亂發,似是癲狂。
“青霄。”一聲哀哭大喊,令聽的人心中惹上一陣悲涼。
從胸口洶湧翻騰的血逆流而上,自薛少衍的口中吐出,醒目的鮮血灑在雪白的地上。薛少衍的手緊握著胸口的寢衣,又是一口鮮血噴灑,那蒼白的嘴角慢慢滑下的猩紅,一滴滴落在地上。
那蒼白的身影一軟,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上。隻有雪麵染上的那醒目刺眼的血在寒冬開出一朵嬌豔的花朵。
“殿下!”
“七弟!”
驚叫聲在寂寥的冬日,悲戚的深宮傳來。
段洵月合上妙音的那卷殘卷,抬起頭看著房內圍著的眾人。太醫前來診治說薛少衍是受了刺激導致氣血逆流。
“青霄姑娘臨行前說給殿下服了忘情之藥,難道?…”朝安有些疑惑的問道。
段洵月幽幽的輕歎一聲,從書案前站起看著床榻上臉色煞白的薛少衍悲涼的語氣說道:“這就是天命吧?上天注定讓七弟忘不了青霄。這忘情之藥是真,隻是此藥不能融入眼淚。一旦融入了眼淚,這藥效便再也起不了作用。想來青霄當時熬藥時傷心欲絕摻了眼淚進去,所以才是這般結果!”這是段洵月將殘卷仔仔細細的辨別後得出的結果。
“青霄姑娘也擔心藥效不起作用交給臣另外一個法子。”朝安說著將青霄臨走前給他的迷藥拿出來,看了看才歎道:“若是用迷藥讓殿下一直昏睡也不是辦法啊。”
段洵月未想到青霄思慮如此周全,竟備了另外的出路忍不住心中一陣泛酸:“若七弟醒來情緒失控,那也唯有這個辦法了!”
薛少亭看著躺在床榻上的薛少衍眼眸劃過一絲痛心之色,帶著一絲猶豫和無可奈何。
淩墨染的迎親隊伍在第三日走出了宣國的國界,路上這三日青霄一直閉口不言,食物也吃的很少。她不知道薛少衍如今怎麽樣?是不是已經將她忘了?眼看自己離宣國越來越遠,她的心就越來越沉。
車架一路往南,氣候已經不似宣國那般嚴寒,但青霄依舊覺得冷。那是無助、迷茫和絕望混織的冷。那是思念、傷心悲痛交融的冷。那是仇恨無奈憤恨的冷。
淩墨染知道她恨他,這一路走來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對他的恨已經深入她的骨髓。淩墨染也覺得冷,徹骨的冷。
進入陳國境內,太色慢慢變得的陰沉。淩墨染看了看黑壓壓的天,似是風雪將至。遂命令隨行的車隊加快了腳步,方行駛到陳國邊郡的暮城外,淩墨染一揮手示意車駕停下,戒備的看著四周。有微微寒風襲來,帶著肅殺之氣。
隻見荒郊的半人雜草叢微微浮動,似是被風吹動一般卷起一浪一浪,少時就聽呼嘯的箭雨飛落直奔著新娘的轎攆。淩墨染一拍馬背從馬上一躍,玄黑色的身影朝著青霄所坐的轎攆飛去。
砰砰幾下,幾隻利箭插入轎攆幾分,青霄一驚就見一旁伸進來的利箭發著白色的寒光。幸好這轎攆是用上好的梁木所做,否則此刻青霄的性命不保。
又是一陣箭雨襲來,隨行的侍衛紛紛擋了起來奈何這箭雨飛射便聽慘叫聲連連。淩墨染此時已越至轎攆前揮著手中的佩劍刷刷擋著眼前飛馳而來的箭雨,青霄探出頭看著他的身影變幻如風。眼下隨行的侍衛已有大半被箭雨所傷,青霄才發現淩墨染的身邊竟沒有一個高手在側相護。
一番箭雨散去,那些隨行的侍衛死傷大半。眼前十來個黑衣蒙麵人手中提著利劍朝著淩墨染疾馳而來。
有未受傷的十餘個侍衛一哄而上,瞬間場麵一片淩亂。那些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那十餘個侍衛拚了性命才殺死三四個人。剩餘六七個黑衣人與淩墨染糾纏在一起廝殺。
青霄從轎攆上下來,那些黑衣人似是看見了目標紛紛想要衝上去刺殺青霄。淩墨染早知道這些人的目標是青霄,雖然以一敵多但他未留有任何機會讓那些刺客進到青霄跟前。
青霄隻是愣愣的看著淩墨染與他們廝殺,或許在那一刻她心中希望這些刺客將淩墨染殺了。幾個刺客被淩墨染結束了性命,但他以一人之勢終會體力衰竭。四個人將淩墨染困住,餘下一人的劍直指青霄。
這樣的攻擊青霄本能輕易躲過的,看到向著她刺來劍她卻在想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生出這樣的想法,青霄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等那刺客取了她的性命。
淩墨染回頭看見青霄視死如歸的決絕,心中突然一震,顧不得那四個刺客的夾擊匆忙飛躍上前救她,因為分神,其中一個刺客的劍劃向他的手臂,隻聽呲的一聲,淩墨染的左手衣衫劃破,那刺客的劍刃上染著殷紅的血。
青霄看著還未近身的刺客雙眼一睜,連同刺向她的那柄劍一同重重的倒在了青霄的腳下,背後是貫穿心髒的一劍。
“小心!”青霄一聲驚喊卻已經來不及。淩墨染為了救她刺死了那個欲對青霄下手的刺客,奈何身後還有四人。隻見一道白光其中一人的劍劃向了淩墨染的背後,白光下灑著刺眼的血飛落在周圍的地上。
淩墨染的臉上劃過一抹痛意,卻見他反手一劍將刺穿那刺客的胸部。沒有回頭卻十分精準,那滿臉的冷酷猶如冰霜一般帶著從煉獄而來的嗜血殺伐。
而在此時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那三個刺客先是一愣,繼而身子開始變得搖搖晃晃,手中的劍哐當幾聲跌在地上,一個個如同喝醉了一般倒在地上。
淩墨染看見轎攆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緊繃著的心突然放了下來雙手一鬆,長劍跌落,眼看就要跌倒。青霄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卻見左臂及背後的傷口因為身穿玄黑色衣服的緣故竟看不出血跡。青霄還記得薛少衍為了見她闖穀時也是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那時候他受了那麽重的傷卻藏的很好。
“你為什麽要救我?你身邊不是有陳國的四大高手嗎?他們都去了哪裏?”青霄不知是急是氣的質問著,方才見他奮不顧身救她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有一絲感動。
淩墨染輕扯了扯嘴角,他臉色已是蒼白的嚇人卻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保護你,我一人足矣!”他輕聲說著,語氣有些無力。
紫痕從轎攆上一躍而下,望著地上昏沉的那三人。青霄看到她並不驚訝,想想也知定是姑姑派來守著她不讓她自尋短見的。
“這些人很快就會醒來,該怎麽辦?”紫痕問著淩墨染。
淩墨染忍著傷痛站起身,卻聽有馬蹄聲陣陣傳來。青霄與紫痕俱是心中一震以為是刺客接踵而至匆忙望向前路。
“來的也太晚了些。”淩墨染喃喃說道不看來的那些人,隻是打量著那三個還在昏迷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