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墜向光環（二）
第95章 墜向光環（二）
聖約戰時歷年49時間單位，第六周期，神聖環帶附近的氣態巨星的高軌道中，旗艦無尚正義號上。
「艦長，查清楚了，該戰艦名為聖潔騎士號，它的狀態為」副手看著全息面板愣了一下，「被劫持」
「被劫持？」這麼多個時間循環以來弗爾薩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被用在己方的戰艦上，「那我們——」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先知驚叫著打斷了他，他枯槁且皺紋密布的手指顫抖著指向聖潔騎士號，後者則偏離了航線，直直地朝登艦飛船撞去。
而後耀眼的焰光在他們的眼睛中閃爍，登艦飛船頓時被碾了個粉碎，弗爾薩米的心中一沉，撇過臉不敢看管理先知。
「他們怎麼敢！那些蛆蟲怎麼敢的啊啊！！」管理先知伸著長長的脖子，朝弗爾薩米嘶吼道，他雙目赤紅，雙手「砰砰」地拍在反重力座椅上，「你！給我摧毀它，毀滅它！我要看到他們被撕成碎片！我要看到他們變成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塵埃！我要看到他們——」
陰影籠罩了無尚正義號的左舷攝像頭，先知像是打鳴時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聲音卡在裡面出不來——那艘巡洋艦竟直接朝他們撞來。
「全速前進，啟動左舷防護層！」佛爾薩米漲紅了臉，朝副手咆哮道。
兩艘艦船的能量護盾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接觸處迸發著橙色的閃光，波紋一圈又一圈地蕩漾開來。艦橋里震顫著發出悶響，管理先知直接從他的反重力座椅上飛了出去，「啪」的一聲摔在甲板上。
「詛咒這幫瘋子！」弗爾薩米恨恨地咕噥著，他看向副手，「傳我命令，所有艦船全力開火，擊沉那艘褻瀆者！」
「遵命，大人。」副手回答道，他們旁邊的其他巡洋艦的側邊都亮起了暗紅色的光芒，但聖潔騎士號卻忽然改變了方向，直直地光環下緣飛去，「大人，前方有聖跡擋在我們和敵艦之間。」
星盟的成員無不對神聖環帶抱有極大的敬畏之心，因為凝聚整個星盟的所謂「朝聖之旅」就是發現並啟動環帶，跟上先行者的步伐，邁入超凡入聖的殿堂。但聖潔騎士號竟敢用光環作為自己的掩體，絲毫沒有害怕損壞聖跡的意思，弗爾薩米敢賭四枚等離子手雷，那上邊的絕對是人類。
弗爾薩米正要說些什麼，但匆匆爬起來的管理先知打斷了他。
「不可，不可！」管理先知大叫道，「你會損傷聖跡的！接近他們，確認萬無一失了再開火！」
等到萬無一失就什麼都晚了！弗爾薩米咬漲紅了臉，對管理先知的荒謬命令很是不滿。
「照做！」弗爾薩米命令道，「改變航向，跟上它們，伺機開火！」
——
聖約人部隊的未知巡洋艦上。
「對不起，她藏得太深了，我離開的時候沒能阻止她」艾莉的全息影像已經恢復了正常，她一臉歉意地說道。
巡洋艦的尾部推進器迸發著藍紫色的光，顯示屏中光環離他們近若咫尺，甚至連光環底部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你到底有完沒完啊！」麗貝卡氣得直跳腳，她指著艾莉叫道，「你差點把我們都害死！」
其他人雖然沒有出聲，但湯米知道他們心中難免也有這種想法。
艾莉低著頭不說話，身上迅速流動著的數據告訴湯米她還在努力地操縱著飛船。
與登艦飛船發生碰撞后沒過幾秒，發狂的「艾莉」扭曲著消失了，他們所在的巡洋艦忽然轉向，在造成更大的碰撞損傷前成功避開了敵方戰艦。不過這一舉動似乎激怒了聖約人，它們現在正全力追趕著他們，但因為光環的阻攔不敢開火——這在湯米的預料之中。
「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討論，」湯米安撫著麗貝卡，神色複雜地看著人工智慧，「艾莉，現在可以開始躍遷了嗎？」
「躍遷斷層發生器已經完成充能，但」艾莉的臉上滿是懊悔，「我們現在所處的方位太低，難以逃脫光環的重力場。即使開足馬力，我們也無法阻止飛船的逐漸下降，也無法開闢一條躍遷斷層空間的隧道。」
聖約人追擊的戰艦步步緊逼，射過來的火力迫使他們進一步貼近光環的邊緣並深入大氣層。她竭力確保飛船飛行軌跡的安全——要麼這樣做，要麼被等離子吞沒。她只是將他們死亡的宿命推遲了一分鐘而已。
她重新計算了一遍各組數據：推力，速度，還有引力。即使她讓反應堆超負荷運轉達到瀕臨熔毀的程度，他們還是擺脫不了一直盤旋下降的頹勢。
飛船要進入躍遷斷層空間，必須遠離強重力場。重力會扭曲量子線特別精細的形狀，艾莉要靠它才能計算出路徑。聖約人部隊的躍遷斷層空間技術確實極其高超，或許經過精細的計算能夠做到在強重力場和大氣層中實現躍遷跳躍，但艾莉清楚這不是現在的她能夠做到的。
「貝卡，能不能制定一個.開火方案，」湯米想了想，才從他有限的艦對艦戰鬥知識儲備中挖出了這個詞，「一個能夠利用光環掩護優勢擊沉對方追擊艦船的開火方案。」
「唔」麗貝卡遲疑了，在湯米慢慢獃滯的目光中訕笑起來，「咱們自由開火？」
「就沒有點.戰術嗎？」湯米不可置信地問道。
「那晶元只教會了我怎麼操縱飛船，我不會什麼戰術啊！」麗貝卡望著艦橋密密麻麻的全息控制台崩潰地說，「而且這是那些折頁腦袋的飛船，我更搞不懂了！」
他忽然感到腦袋裡的某處隱隱作痛起來。完了，高看那枚生物晶元了，他還幻想著利用那玩意兒來批量訓練艦長呢。
一道紅色的等離子束在顯示屏中閃過，又是一陣「轟隆」聲從船尾傳來，艦橋的氣溫猛地躥升了嫉妒，他們五人被震顫抖得東倒西歪。
「報告！」湯米看向艾莉。
「我啟動緊急推進裝置避開了一發等離子束，」艾莉報告道，「但我不能保證下一發能不能避開，你需要儘快作出決定！」
湯米看了一眼顯示屏中龐大且緩緩旋轉著的光環，他們別無選擇，不是么？只是很抱歉不僅沒能幫到上面的UNSC部隊，還很可能需要他們的援助。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降落到那個環帶上去。」湯米點了點頭，「艾莉，利用這艘巡洋艦給我們作掩護，聖約人有沒有艦橋人員專門的逃生工具？」
UNSC的艦船設計師會在戰艦的各處設置逃生艙，艦橋也不例外，這是撤離戍守到最後一刻的艦橋軍官的正常設計理念，湯米相信聖約人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果然，綠色的燈光在艦橋上亮起。三面隱藏的嵌板縮進了外部艙壁中，艦橋前方露出了三個圓形的艙門，裡面各有一個逃生艙。
「離開前，我想在艦船的系統內留下一個子程序以執行規避動作和一定程度的反擊，」艾莉的神情中帶有對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懊惱，她急切於馬上找回場子，不讓自己在湯米面前那麼難堪，「UNSC的人工智慧可不是好惹的。」
「很好，走之前也要給它們點顏色瞧瞧。」
來不及帶走船上的物資了，湯米拔下艾莉的晶元插入頭盔後部，帶領小隊沖向了最近的艙門。當湯米從邊緣跳入時已經感到飛船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他落入了一個球形的逃生艙中，逃生艙內部排列著防撞擊座椅，還附有安全帶。 「繫上安全帶，快！」湯米側身讓他們通過，然後用手胡亂拍打著一切可能是控制面板的地方。
艙門關閉了，下一瞬間，逃生艙搖晃起來，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一個座椅。坐穩以後，逃生艙「嘭」的一聲發射出去，光環上潔白的雲朵在觀察窗前迅速放大。
外邊的星盟巡洋艦在火焰和金屬的雲團中四分五裂，他們的逃生艙也滾動著飛了出去。
——
無尚正義號上。
「聖潔騎士號上全面部署著側向防護層，而且他們利用聖跡躲躲藏藏，」副手報告道，「我們的艦船根本就不敢開火。」
弗爾薩米下邊的兩瓣嘴動了一下，他摩挲著下巴，過了一會兒才命令道：「讓熱情禮讚號從上方逼近他們，黃昏之疚號和黑暗號分別從兩翼夾擊，不給他們跟我們繞圈圈的機會。」
「遵命，艦長。」副手敲擊著全息鍵盤，將命令下達到艦隊里的各個艦船。
這個戰術果然奏效了，聖潔騎士號被三面夾擊，不得不向光環的表面駛去，它破開大氣層時與空氣發生了劇烈的摩擦，船身燃燒著橙黃色的火焰。
弗爾薩米正要下令開火，但一片厚實的雲層離他們越來越近。
聖潔騎士號猛然調轉船頭，一頭扎進了光環高處的雲層，使自己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以此躲避追擊的軍艦和射向他們的等離子炮火。
「第三和第六線加大火力。」弗爾薩米命令道，「一旦看到那艘巡洋艦從雲朵的陰影中浮出就立馬發起進攻。把引擎動力轉移到艙前發射器，同時做好防禦攻擊的準備。根據最後確定的軌道來決定攻擊目標。」
副手粗壯的手指靈巧地在全息鍵盤上舞動著，隨後他點點頭，表示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聖跡，千萬不要損傷聖跡」管理先知死死地盯著全息屏幕喃喃道，他的兩隻手掌不斷互相摩擦著。
一道熾熱的等離子光束鑽破雲層，射向無尚正義號。
無尚正義號能量護盾的邊緣防護層在與大氣摩擦的過程中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受到等離子光波的攻擊后，放射出一束一束熾熱的光束，將等離子的威力削弱了——受到的攻擊並沒有什麼作用。防護層的功能太強勁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無尚正義號下方的雲層開始變得稀薄，然後聖潔騎士號的船身顯露了出來。
「全體開火！」隨著弗爾薩米的一聲令下，等離子射線從他們的船艙側緣不斷湧出，在向著遠方形成兩束強烈的光流同時，艦橋上的燈光也黯淡了下去。
「檢測到反定向信號！」另一名副手大聲喊著，「它們企圖破壞我們的定位攻擊！」
等離子的粒子來回穿梭，在無尚正義號和聖潔騎士號之間擴散成為無數個噪點，這樣根本就分不清哪個才是要攻擊的目標。弗爾薩米從未料想到人類竟然會這樣使用艦船上的技術，要是異端的科技水平與他們同等，那麼戰爭的結果.弗爾薩米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聖潔騎士號又一次反擊了，奔流不息的六道等離子射線和十一發等離子魚類分別打在黑暗號和黃昏之疚號的船身，密集而熾熱的紅線「噼啪」地劈開雲朵和空氣，截擊著聖約人部隊的兩艘領頭的巡洋艦。它們的護盾爆發出橙色光芒，不停地閃爍，然後逐漸消失了。聖潔騎士號的等離子束切入平滑的星盟船體，船身金屬被燒熔，光柱乾淨利落地穿過飛船。
那兩艘巡洋艦很快就被打成了數截，漫天飛舞的零件化作一個個火球墜向聖跡表面。弗爾薩米知道，他們沒有機會接觸陸地，因為高溫會把它們燒成灰燼。
「大人，黑暗號被敵艦擊沉！黃昏之疚號也已確認摧毀！」副手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報告道，「沒有倖存者反饋！」
「調整程序，以便鎖住他們的信號。」弗爾薩米面色陰沉地凝視著面前的全息指揮屏幕，「然後再次開火！」
「遵命。」副手回答道。他的雙手在運算器上飛快的移動著，演算著運演算法則，「重新鎖定複位完畢，開火！」
他們的等離子不再像剛才一樣了，而是聚集在一起——並且不斷加速。
聖潔騎士號轉了過來，正好在他們等離子光束的射程里。然而這隻不過是一次註定失敗的轉向，而且速度遠遠不夠快。
聖潔騎士號的能量護盾輻射出巨大的熱量，第一波的攻擊被防護層電離成了氣體，第二波的攻擊打中了艦體，使得防護層的外殼、感測器和覆蓋層的裝甲合金都開始融化。
「全體動力發射器開火。」弗爾薩米下令，「正對靶心。」
「遵命，長官。」副手回復道，「發射器準備完畢發射！」
為了剛才的攻擊，無尚正義號上的能量幾乎被耗干，艦橋上的燈轉換成紫外線光進行最後的掙扎。光線強大得照亮了整個戰場。
聖潔騎士號在一瞬間完全僵在原地——它被射穿了整個船體。先是軍艦上的甲板被炸成了碎片，隨後，艦腹、艦尾的等離子線圈也灰飛煙滅，整艘巡洋艦已不復存在。
然而幾艘巡洋艦聚合的等離子射線也擊中了神聖環帶，上面的河水開始沸騰、蒸發，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表面的泥土被等離子束肆虐后變得亮晶晶的——泥土中的二氧化硅在高溫下開始熔解，最後形成玻璃；大片大片的植物被燒成灰燼，黑色的飛灰在環帶上空飄蕩；一截裝置被擊碎了飄向太空，閃著電光的裂口暴露了出來。
結束了嗎？弗爾薩米眯著眼睛看著被藍紫色煙火覆蓋著的天空。
「艦長，那是什麼？」副手指著顯示屏里的一個小黑點問道。
弗爾薩米的手攥成拳頭「嘭」的一聲砸在儀錶控制台上，「那是它們的逃生艙，給我將等離子線圈再次充能，準備——」
「停下，停下！」管理先知操縱著反重力座椅撞倒了弗爾薩米，他沖後者咆哮道，「你這個蠢貨！居然敢破壞聖跡，馬上給我停下你的褻瀆行為！」
弗爾薩米被這一下給撞懵了，隨後是滔天怒火涌了上來。他狠拍了一下甲板，但怒火很快又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他緩緩地站了起來，「閣下，我確信人類異端就在那艘逃生艙里，我們必須阻止它們與已經在環帶上的同類匯合！」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管理先知憤怒得眉毛都豎起來了，他下巴上的肉須漲成了紅色，「聖跡決不能再被損傷！否則你就等著被我處死吧！」
這個弱智聖西姆人！弗爾薩米幾乎要把牙齒咬碎，明明就差一點了！
「遵命，閣下。」弗爾薩米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沖旁邊的副手咆哮道，「白痴，你都聽到了，給我派一隊女妖戰鬥機攔下它們，務必要將它們消滅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