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暫緩一夜
路過一個小鎮的時候,因為一直不停的雨,隻能被迫暫時停歇,便住在了這裏的一處客棧之中。
“少主,這雨今夜是不會停了,今日便在此住一夜吧?”姬戎倚在那客棧的門口,望著外麵的天氣,亦是無可奈何的。
阮筠琦並無心路程,若是真的緊急,怎麽會叫這麽些人過來找自己呢?
“既來之則安之,天氣如此,也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阮筠琦正端著那一杯茶,默默的看著。
“這個、這個客官,你們住下可以,可是那個屍、體……”店家看他們進來的時候,不隻是些人,還有一個抬著的屍體,可嚇壞了。
“屍體會放在馬棚,有人專門看管,這些給你,當做是補償。”那領頭的將一袋銀子給了出去,就算是店家再不滿意,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於是便樂嗬嗬的將銀子拿走。
阮筠琦並未去管他們的安排,隻是陰雨連綿,未嚐是好走的。
彼時,和阮筠琦坐在同一桌的侯一與藺麟,也是各有所思。
“尹鬱,你不知道皇上下令多著急麽,非要今夜在此借宿?”那尹鬱就是這一波人裏的領頭,想來也是有一定的地位。
隻是這個問話的人,顯然不是那麽的友善。
“賀允,這雨已經下了很久了,我們要是連夜趕路,出了事誰負責,你麽?
阮大人,是我們奉旨請來的,不是抓來的犯人,你不知道考慮人家的身體情況麽?”尹鬱連番職責,皆是對著那賀允,可是話裏行間,分明就是在諷刺阮筠琦過於羸弱。
阮筠琦也當是沒聽見,依舊品著那一般般的茶水,思索自己的事情。
賀允自然明白,可是就是心有不甘。
“這案子已經拖了半個月有餘,再遲下去,隻怕京都就要亂出大事,邊境幾國聞風就該聯合起來攻打我大墨了!”
賀允可真厲害,這麽一說,倒像是所有的過錯都是因為阮筠琦的身體不適造成這樣的局麵。
姬戎是第一個容不下的人,慢悠悠的走過去,冷眼相看:“賀允是吧,你剛才說的我沒有聽清楚,再說一遍。”
彼時,賀允也是心裏一顫。那日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這個人的身手,這裏所有人加起來都未必能抵擋的了。
但是他賀允可是正行門的人,怎麽能給正行門丟臉呢?立馬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說,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因為行程耽誤了斷案的進程,使得賊人有機可乘……”
賀允的話並沒有說完,姬戎就開始了他的回答。
“所以正行門都是廢物是吧?”姬戎環視了一圈,最終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你們自己斷案斷了半個月,毛也看不出來。
想著我們大人斷案如神,死乞白賴的求我們大人辦事,還這麽理直氣壯?”
姬戎的話,雖然讓他們一眾正行門的人表示憤怒無比,卻都是無話可說,因為的確事實如此。
“要不是我們大人有病在身,哪輪得著你們……”賀允便是一點就著,立馬和姬戎激烈的爭吵起來。
可是姬戎才不吃他們那一套粗俗的觀念,一把推開了突然湊近的賀允。
“哪輪得著我們,卻還是靠不住你們自己人?
正行門要是真厲害,撇開一個趙大人,不是還有你們的大師兄嚴溯麽?
退一步說,你們趙大人是生病了,可是不能說、不能寫字、聽不見了麽?”姬戎那稀鬆平常的語調裏,滿是對他們正行門的鄙夷之意。
一聽姬戎開始說起趙之闔,那一眾人更是怒不可遏,無法忍受。
“你說什麽呢!你算什麽東西!”
“兄弟們,咱們可是正行門的人,不能讓他一個外人這麽汙蔑我們大人!”
紛紛擾擾的聲音裏,都是對姬戎所言的討伐。
可是姬戎無所畏懼,甚至有點期待他們能先動手,好有個借口,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可是,尹鬱卻在這關鍵時刻冷靜了,擋在了大家的麵前,說了幾句:“你們別衝動,目前最要緊的就是安全護送阮大人抵達昭曇城。
至於這個人說的話,也不全是汙蔑。我們查案半月餘,的確是一無所獲,否則皇上也不會急急忙忙召阮大人入京了。”
尹鬱很厲害,此刻,即便是十分的惱火,也還是壓製住了,轉身對著阮筠琦行禮道:“是尹鬱等口無遮攔,望阮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此平息。”
尹鬱很聰明,想以這三言兩語就終結了前麵的口舌之爭,未免太小瞧阮筠琦了。
阮筠琦將茶杯放下,起身。
緩緩的走至姬戎身邊,看了看他尚未出鞘的劍:“姬戎,你可知他們正行門乃是名門大派,乃是直屬皇家的特有斷案司。
你如今當著他們的麵,說他們的趙大人,豈不是給我惹下麻煩,給人家機會叫我日後一不小心就給暗中害了?”
阮筠琦那是一邊責罵姬戎,一邊怒目而視。
可不論是誰都能聽得出這弦外之音,並不是責罵。
“姬戎,我辛辛苦苦讓你拜師學藝回來保護我,你空有這一身的本領,怎麽就沒腦子呢?
人家正行門辛辛苦苦查了月餘,怎麽可能一無所獲?”
阮筠琦越是這般說話,越是叫人恨得牙根癢癢,卻還是不能接過一句話茬。
賀允倒是想說話,可是還是被尹鬱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姬戎與阮筠琦眼神對視的時候,那可是心裏一個爽快啊,這嘲諷的話說的是忒溜了。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姬戎知錯了。可姬戎還是不知,既然他們能查,還找大人您去作甚?不如我們打道回府吧。”
姬戎倒是認錯的態度極好,立馬給個可憐巴巴的眼神,還給了一個極佳的建議。
然後巴巴的站在了阮筠琦的跟前,等待回複。
這一下,可就讓他們正行門的人震驚了。
罵歸罵,說歸說。可是要是帶不回這阮筠琦,他們正行門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於是那一幫人的憤怒瞬間變成了後悔和拒絕,統統看向了站在前麵的尹鬱身上。
尹鬱表示自己帶了這麽一幫人出來,也是心很累啊。
不服氣的是他們,鬧事情的也是他們,最後服軟害怕的還是他們。卻又偏偏需要自己出麵解決,太折磨人了。
“玩笑了玩笑了,阮大人,我們今夜好好歇息一晚上,明日再趕路吧。
您餓了吧,我叫人準備吃的去。”尹鬱自顧自的表達了一番,連忙踢了一兩個人去後麵幫忙去。
賀允也是無可奈何,隻能被尹鬱拉走。
此時,這一場鬧劇才算終止。
“喲,多日不見,你這本事見長啊。”侯一一把將他拉了過去,給了個眼神,表示誇獎。
阮筠琦也是順勢坐了下去,並不去計較這些個俗人。
淩霖兒再旁觀看的時候,表示也是歎為觀止,看來這個阮筠琦果真不是一般人物。
“那是,我們君齊書生可不是吃素的,甭想用我們,還想踩我們。”姬戎說這話的時候,也順帶看了一眼那藺麟。
藺麟表示自己沒有這個想法,自然是不用在意他的眼神拷問。
可是,也正是這一次,讓他深刻感受到,正行門並不是一個好去處。
其實當日皇上找過他們父子,為了君齊書生一職,詳細的研究過。
當阮筠琦收下他做弟子的時候,皇上會施加壓力,讓阮筠琦退位,然後過不了多久將權位交給正行門的嚴溯。
那麽本該嚴溯繼承的正行門又要給誰呢,給藺麟。
這就是皇上許下的承諾,但同時也是不小的代價。
正行門並不是藺麟一直相處的地方,別人服不服還是一回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還是另一回事。
如今,皇上雖然許諾,可是最終的結果卻並不是這麽樂觀的。
要知道,當年的先祖帝還給君齊書生承諾過與君同齊呢,這才過了多久,皇上就要收回這個權利了。
可想而知,如果藺麟將皇上的承諾太當真的話,倒黴的還是他自己。
有些話,能信則信。有些事,還是要記住的。
比如,伴君如伴虎,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可是極為信任我們阮大人的。”藺麟微微一笑,這笑意裏包含了太多的無奈了。
說到底,藺麟也不是自願參與到這其中來的,更不是他的父親主動要求的。
藺家的關係,不牽涉前庭後宮,不牽涉江湖恩怨,已經是一眾大臣裏的第一人選了。
阮筠琦此時恢複了平靜,也開始沉默了。
適才的一場鬧劇,也足以表明他們日後的立場。
簡簡單單的事情,也非要如此針鋒相對,水火不容。
正行門和君齊書生,依舊是一山不容二虎啊。
“明日若還是下雨,該怎麽辦?”藺麟看了看外麵的雨,忽然有點擔心京城的狀況。
阮筠琦並不作答,也不去想。
唯有侯一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不會的,明日是晴天。”
侯一一語完畢後,起身去了後廚。這要是他們真的歹心起了,下個毒什麽的還真是防不勝防。
雖然藺麟不知為何侯一能夠如此的肯定,但是既然有了這個肯定的答複,那是最好不過了。
“來,客官,菜來了……”
夜幕下,雨聲從未間斷過。
恍恍惚惚的燭光裏,一顆不安的心愈加的為難。
似乎在京城的某一個地方,正有人深深的呼喚著,呼喚著某一個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