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心有所屬
傍晚時,霞光剛好,不那麽明豔,也不那麽暗淡。
“筠琦,你找好了住的地方?”徐紫鶯和阮筠琦並肩走在了前麵,身後就是雨兒和侯一跟在那。
阮筠琦笑了笑,隨手向後一指:“我家大哥已經給我安排好一切了,紫鶯不用擔心我。”
徐紫鶯的眼角更是因為阮筠琦的一舉一動而不由得的樂著,好似這樣的姑娘,是從沒見過,也想象不出的。
但是很快,那跟在身後的丫鬟,逐漸是耐不住性子了:“你們家小姐平時都這樣麽?”
雨兒也是膽子大,竟沒有拘束,開口就和侯一問了起來。
侯一望著現在這位身著男裝的阮筠琦,和人家的小姐那是一個談笑風生,肆意瀟灑。
不禁點了點頭,但礙於自家的少主還要是麵子的,也就沒有繼續多說什麽。
可是雨兒呢,卻是極其的好奇的,又追問道:“那你們家小姐出門都不用帶丫鬟,就帶你一個小廝?”
雨兒這話就有意思了,原是因為阮筠琦沒有自報家門,遂才讓他們主仆二人認為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對主仆。
於是,侯一就從一個總捕頭、阮家的護衛,變成了,小廝……
但是侯一不計較啊,還是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雨兒倒是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大概是被震驚了。
前麵的兩位又是聊著什麽呢,卻是阮筠琦總能說出一二新鮮的事情,把徐紫鶯給逗樂了。
“筠琦,真羨慕你,去過那麽多的地方,還能自由自在的。”徐紫鶯的目光,停留在了天邊的霞光裏,唯美卻是短暫的。
她眼睛裏的,很多都是羨慕和期待,也許,徐紫鶯的世界裏,也有著不為人知的不快樂。
阮筠琦的視線隻是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止住了這無謂的思索:“紫鶯,那是你家麽?”
阮筠琦看去,看見了一處大宅子,“徐府”二字很是顯眼。
從外看來,那恢宏的氣勢,倒也不失為一項佳作。
“嗯。”徐紫鶯仍舊保持著微笑,可是微笑的背後,也不難看出,是一股心酸和無奈。
“明日我還能約你出來遊玩麽?我對太安不是很了解,也不認識別人了,跟著你,你正好也可以再散散心。”阮筠琦雖不知,徐紫鶯究竟真正遇到的是什麽事情,但是出來玩一玩,總能轉移一下不愉快的情緒。
徐紫鶯正好也有此意,便很是果斷的答應了:“那是再好不過,筠琦,明日吃了早點後,我去找你如何?”
阮筠琦卻是笑了笑,搖搖頭:“我雖是客,但是怎麽能讓你辛辛苦苦的去看我呢。”
看著徐紫鶯和丫鬟平平安安的入了徐府後,她才轉身,陪著侯一往客棧的方向去。
“白大哥這幾日就能到麽?”和侯一說話時,似乎又收起了平素的那一種端著的態度。
侯一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徐府。
到底是什麽原因,竟能讓一個早上愛懶床的少主,巴巴的早起去等別人?
“四海賭坊,你記得麽?”阮筠琦瞥了一眼,看見了他那期待欲解的眼神,卻直接略過了。
侯一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少主會提到關於這個姑娘的事情。
但轉念想了想,於是就想到了:“你是說,之前的那個案子裏,清源城的四海賭坊?”
阮筠琦不由得蹙了眉頭,抱臂道:“多年前,在這個地方,也曾有一個案子裏,牽涉到了四海賭坊。
那時候,我也是小,沒記住很多的事情。可是重回這裏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
四海賭坊並不是一個小賭坊,很多地方都有他的分號,清源城那家也是一樣。
可是讓我覺得奇怪的,清源城的那家東家,似乎是猜準了我們會抽絲剝繭,查到柳南身上,才留下了線索。”
來回思忖,似乎整個案子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柳南也是很奇怪。
因為他並沒有承認無意害死簡王氏,但是也沒有親口否認。至於為何無意的舉措,也是再沒有人能知道了。
侯一也是頗有辦案的經驗,若是第一次的案件裏,出現了四海賭坊,這不奇怪。
但是時隔多年,又是與少主相關,又是四海賭坊,想來不是巧合。
“會不會,四海賭坊的主人,是正行門的人?”侯一得出的結論,阮筠琦自然也是想過的,但是很快否決了。
“不會,反而我覺得,很可能是辛長容留下的人裏的。”阮筠琦也是諸多判斷之後才模棱兩可的猜測。
侯一此時也是無意猜測這些人到底是哪一路的,但是畢竟事關阮筠琦的安危,不得不去重視。
“侯大哥,最近,我總有一種感覺,我斷案都是一帆風順的,案件之中又有諸多是相互存在一二聯係點的。
心裏慌的很,這感覺不太真實。”阮筠琦彼時不禁放下了手臂,望向侯一時,有一種無奈和無力。
侯一並不明白,她這些話是怎麽總結來的。
可是看她那麽困惑的樣子,又絕不是空穴來風,莫非是累了?
“放心吧,我會讓人去仔細調查的,少主,你別擔心。”侯一怕她多想,又不利於她的病情,遂很快便更加穩重的回答了。
阮筠琦兀自笑了,也許是她過於擔驚受怕,又是因為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弄得她已經忘了,到底是什麽支持她到如今的。
“放心,我沒有那麽脆弱。”阮筠琦拍了拍他的肩,闊步而去了。
夜間,她透著窗子看向外麵,外麵的世界,外麵的月色,明明和軒轅門裏的一模一樣,為何就是沒有半點的思念之意呢?
她想起白日時,第一次見到徐紫鶯的那一麵,懵懂、奇妙,似乎真的在記憶裏的某一處,見過這個姑娘。
這個比自己就小了一歲的姑娘,眸子裏既沒有這個年紀的童真,也沒有複雜的人世,隻是少了該有的,多了愁思和一點悲切。
也許,那高大的牆垣背後,隱藏的都是她不能言語的秘密。
而此時,一樣待在了自家院落裏,看著夜幕裏的天空,賞同一個月亮的徐紫鶯,又回想起了那一年。
那一年,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哥哥的時候。
小哥哥,身著竹青衫,月白羅雲長褲。看見她時,跑了過來,抬起小手就,點了點自己的臉蛋,跟她說:“你真可愛,叫什麽名字呀?”
她那時候還小,見到不認識的人自然害怕,就躲到了爹娘身後。可是抑製不住的好奇,探出腦袋,眨巴眼睛,也一直偷偷的看著小哥哥。
那是小哥哥和她說的唯一的一句話,而她和小哥哥說的也隻有一句介紹罷了。“小哥哥,我叫徐紫鶯,紫色的紫,鶯飛草長的鶯。”
那一年,娘親還在,爹爹很愛自己和娘親。
如今,物是人非,娘親早就去了,新的母親又有了弟弟,爹爹的眼睛裏,隻怕早就沒有了自己。
也不知為何,明明隻見過這一麵,也隻說了一句話,偏生就是記住了他,就是不願隨意的被人安排婚事。
想著想著,淚流滿麵卻不自知。
還是雨兒從房裏找了過來,竟看見自家的小姐,趴在那亭中哭泣,連忙奔了過去。
“小姐,你怎麽哭了?誰惹小姐生氣了?”雨兒左右看了看,沒有別人在啊。
連忙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淚水。
徐紫鶯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潸然淚下了。
搖了搖頭,起身時,心情也就好了一些:“沒事,我就是想起娘了。
雨兒走吧,我們回屋去。”
雨兒仍舊是滿臉擔憂的看著她,倏地抱怨起來:“都怪夫人,就因為小姐不是親生的,非要給小姐安排小姐不喜歡的婚事。
要不是小姐你堅決拒絕,隻怕這早就在別人家受苦了!”雨兒的叫苦,很快就引得徐紫鶯也開始難過了。
雨兒是自小就跟著徐紫鶯的,所以小姐的心思,她都懂。
她知道小姐心有所屬,知道小姐因為先夫人的事情,耿耿於懷。
隻怕如今的徐府,唯一懂她,又體貼照顧的,隻有雨兒一個了。
想著想著,竟連著適才的愁苦一起,湧上心頭,抱著雨兒,無聲的泣。
雨兒一邊安慰著小姐,一邊又不得不開始考慮,到底老爺的心裏是如何衡量的,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小姐了麽?
此時,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華衣女人,冷眼旁觀。
“夫人,你說這個大小姐,怎麽幾次三番都拒絕了您給她介紹的公子呢?
前幾年老爺因為她年幼才沒有舍得,如今可是過了及笄這麽久,還舍不得?”
那一旁站著的還有一個,眼神犀利,語氣淡漠。應是那口中夫人的貼身嬤嬤。
“這個小妖精自以為老爺還念著血緣關係,其實不過就是因為她死去老娘的娘家那點關係罷了。
蓮媽,以後她的一舉一動給我盯緊了,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那狠毒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此刻正與雨兒抱頭痛哭的徐紫鶯身上。
也許,這就是世人口中所描繪的那一種後娘形象一模一樣。
在老爺的麵前,柔弱無比,和和氣氣。
背地裏,非是要自己的兒子得到全部的家產不可。
徐父如今還健在,夫人就急著讓兒子獨一份,其狠毒也是略見一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