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客棧對話
待入了澄開城裏,白易見著四麵八方的那投來的目光,隻覺得很是不對勁。
不是幾個街邊小販的敵意,便是行人時不時的回頭多看了兩眼。
白易作為一個大夫,平時看著病人的眼光,要多過別人投來的注視。這般的注視之意,顯然還不懷好意。
尚未到達客棧之際,客棧之外的兩個人便已經迎了過來。
“白易,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可知……”侯一的話,也隻是剛說了個開頭,哪料緊緊跟在身後的那個人,就是薛家的薛穀銘。
彼時,所有被阮筠琦他們抓住的人,已經送去了府衙。
軒轅陸笙一眼瞥見的就是在白易背上的阮筠琦,但看見緊隨而來的薛穀銘,自然也就明白了。
緩緩的步子,來到了白易麵前:“把她交給我吧,你也累了。”
說話時,也還在不斷的打量著薛穀銘,對於他而言,薛家終究也是不容小視的一股力量。
白易心下總算是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阮筠琦交到了軒轅陸笙的手裏,讓他安安穩穩的抱住了她。
彼時還真是一身輕鬆,問心無愧啊。
“既然她也安然送到了你們手上,我這便就回府去了。
關於那夥綁架販賣的人,府衙自會出一個結果大白天下。”薛穀銘望著軒轅陸笙懷中的阮筠琦,雖是不舍,卻更加愛惜。
軒轅陸笙冷冷的笑著,一邊轉過身去,欲向客棧之內走去。
隻走了兩步,便聽見背後的薛穀銘言:“軒轅大人,她選擇了你,我無話可說。
但是如果你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豈不是個笑話?”
薛穀銘話裏話外都是在諷刺軒轅陸笙,此行不但讓阮筠琦身處險境,甚至最危險的時刻,也並不是軒轅陸笙救了她。
軒轅陸笙呢,毫不介意的繼續前行,一句話也沒有解釋。
也許,他們之間,不需要解釋和明白。
薛家、阮家,此等關係早就在多年前,應該斷的徹底才是。
若不是當年他父親自作聰明的帶回了阮筠琦,怎麽可能結下了這段孽緣?
但更值得懷疑的便是,當年毫無名氣的阮筠琦的行蹤,怎麽會讓薛家得知,且親自前往尋找?
這一點,隻怕和背後之人的牽扯頗大。
薛穀銘仍舊站在那,直到阮筠琦不在視線之內,才黯然轉身離開。
此時,白易被侯一一把拉著,拽進了客棧,回了房內。
“你可知,少主一旦起用了辛長容的人,她和辛長容的關係,即便不是父女,也難以脫身。”
侯一在極力尋找這兩個人的下落時,意外的尋到了那時候幫他們逃脫的白鶴。
白易那為難的臉色,糾結的表情,哀歎了一聲:“侯一,你以為我不知?
若不是千鈞一發,不是少主她非要救那些無辜的姑娘,我們也不至於非要讓光影堂的人出來做事。
隻是誰能想到,他們其實一早就已經暗中跟著我們來了此處,且暗中保護著少主。”白易轉身坐下,頓時身心得到了解放。
這少主看起來小巧玲瓏、柔柔弱弱的樣子,沒想到啊,還不輕呢。
“白易,少主的考慮你又不是不懂。
老子懶得和你廢話了!”侯一也是急了,一拍桌子,就氣得皺眉瞪眼的。
那拍桌子的聲音還不小,著實讓周圍的人,嚇了一跳。
彼時,隔壁屋裏的軒轅陸笙,才將阮筠琦抱進房裏,便道:“裝?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一個薛穀銘,你就這麽沒法子對付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丟手,就把阮筠琦丟在了床榻上,摔的吃痛一聲。
“啊,師傅,你也太狠心了,你就這麽把我扔了啊。”阮筠琦果真醒了,那眼神裏都是對師傅的不滿,坐起時,還覺得疼的很。
一邊揉著後背,一邊憤憤然的望著師傅。
“裝睡裝的不錯,此行這麽危險,你也不覺得吧?”軒轅陸笙便坐在那裏,端端正正的,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阮筠琦一聽師傅如此一本正經,顯然是真的生氣了呢。
“師傅,我可不是逞一時之能,我是盡力而為。
這對方人多狡詐,我也料到了,隻不過,我單獨留下等待侯一回來的時候,沒料到後麵有第三方人埋伏罷了。”
阮筠琦慢慢的挪了過去,一邊看著師傅的表情,一邊故作輕鬆的說道。
軒轅陸笙抬眼便是一句:“哦,怎麽說?”
阮筠琦見師傅還能繼續問她,顯然還有哄好的趨勢啊:“我後來審問過匪徒中稍有地位的幾個,他們都說,我是被他們發現暈倒在宅子外麵的。
也就是說,我被他們抓住也隻是順手撿的。
可是,我在山洞的時候,的的確確是被一個,約莫三十左右的男人帶走的。”
走近後,發現師傅還是一臉漠然,雖然在聽,卻不是平時那般的隨意。
不得已,又開始小心翼翼的上了笑容,探頭看著師傅。
軒轅陸笙也是仔細的聽著,但想了想,這附近因為近幾年薛家的培植勢力過大,正行門旗下的門派在此處根本沒有立足之處。
也就是說,如果這一幫綁架販賣的人不是薛家人,那麽幫了阮筠琦的人,會不會是薛穀銘派去的呢?
一來暗中跟著阮筠琦,二來又可以一並鏟除非己勢力,一舉兩得。
而此時的阮筠琦正等著師傅的追問,呆呆望著麵無表情的師傅。
軒轅陸笙終是回過神,瞧見了自己徒弟那裝作聽話、乖巧的模樣。
“對於那個人,你還有什麽判斷呢?”一把按住了阮筠琦越湊越近的臉,令其不得不回到了原座位上。
“唔……”阮筠琦對這隻突如其來的手,表示抗議,不過也是因為,回憶起了那山洞時的情景,“這麽說來,我倒是記得,捂住我口鼻、打暈我的人,應該是個慣用左手的人。
左手使力,也能感覺到他手上長期握劍、練劍磨出的繭。
但是,我醒來以後,背我離開那個黑暗地方的人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左手使力,因為他的左肩受傷了,我也聞到了一點點的草藥味。”
待阮筠琦回憶起關於這些的細節時,又不得不陷入了深思。
第一個抓她的,會是什麽人?第二個救她的人,又是什麽人?
如果救了她,又怎麽會把她放在了那個宅子外麵?莫非是為了讓她順利的查出此次綁架販賣案?
遂更重要的問題來了,這夥人的背後,究竟是誰謀劃何事?
軒轅陸笙看著突然戛然而止的阮筠琦,也猜到了這背後的因果,絕不是眼下看見的這麽簡單。
“你知道,我此次出去辦事,是何事麽?”抿了一口茶,故作神秘。
阮筠琦一聽師傅此言,似乎師傅辦的事情,和他們調查的案件相關。“不知,不過師傅這麽問,該不會是和我們抓住的人有關吧?”
軒轅陸笙此時已經不再生氣了,鑒於阮筠琦次次喜歡置自己於危險的處境,也不是罕見的事了。隻是若不是薛穀銘那般刺激,何故如此?
“不錯。你還記得多年前,我曾經無意解救過偷偷外出的公主之事麽?”軒轅陸笙抬手時,握住了她,意味深長道,“其實當年我雖是無意解救,卻還是留意了綁架公主的人。
那是被人指使的,被抓的時候,就當場自盡了。
據公主回憶,此人是一路跟蹤,目標明確。但是公主說她是偷偷逃出皇宮,乃是一時之念,甚至沒有一點出逃的計劃。”
軒轅陸笙此時的擔憂之意,愈發的濃厚。
皇家的公主怎麽會一出皇宮,就被歹人盯上?
“那麽,當時被綁架的應該是被即墨昀放出去的替身罷了。
如果是想借師傅的口,更加坐實自己的女人身份,自然此事巧合便有可解之處。
隻是……”阮筠琦見師傅如此描述,顯然,當年的綁架,隻是“公主”即墨昀故意設計。
“隻是,此事被有心人得知,企圖綁架公主,試圖偷龍轉鳳。
其狼子野心,我想也就不言而喻了吧。”軒轅陸笙握著阮筠琦的那隻手,帶著很多的溫暖,片刻,又鬆開了。
而這些話,也的的確確讓阮筠琦吃驚的很。
如果即墨昀的故意設計,被有心人利用,但是沒有揭發即墨昀男扮女裝的事情,那麽便是不知這個真相。
但也說明了此人,一直關注著各個宮內的動向。
既然師傅能說出“偷龍轉鳳”這個詞,那必然是,通過即墨昀已經了解了很多。
“師傅,看來,還是有人惦記著要複仇啊。”阮筠琦終是一歎,皇家雖有滅他之意,他們卻不能棄天下人於不顧。
嗬,世事可不就是如此的無常,偏要你這麽難的處境下,逆境而上。
不由得斂了幾分寒氣,冷了一絲。那嬌容之下,皆是算計。
而軒轅陸笙自然也是覺察了徒弟的這一番變化,將她拉入懷中:“可別動你的歪腦筋,若是真的出了什麽大事,隻怕你有心挽救,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彼時,她嬌滴滴的埋在師傅的懷中,暫時拋卻了那些凡塵俗念。
師傅的懷抱,溫暖、可靠,讓她戀戀不舍,讓她倍感安全。
阮筠琦明白,師傅剛才所言,乃是看清了她適才眼中的衝動。
有那麽一瞬間,雖然隻是一瞬間。阮筠琦想過,放棄皇家,放棄天下,隻和師傅浪跡天涯。
畢竟先行棄子之舉的,是皇帝,是那個曾經不折手段登上皇位的人。
軒轅陸笙也是捕捉到了她眼睛裏那一刻的冷酷,自以為是的自信。
是,也許皇帝是不折手段,是已經起了殺他之心,他們也可以理所應當的對這危險到皇家的是,視而不見。
但若是非皇家,甚至不是皇帝之人,他們何嚐不就如此實行了?
隻可惜,皇帝若出了一點差池,便是天下大亂的事情。
太多無辜的人,不能因此而被連累,不該因此失去更多。
阮筠琦安逸的在師傅的懷中,忘卻了一些該有的想法,也不覺得必須的想法。“其實,嵇崇偷偷說過,皇帝不過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少了他又能如何?
天下缺的不是一個皇帝,隻是一個能讓他們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人。”
“啊!”阮筠琦的話剛剛落音,軒轅陸笙便驚得站起,完全沒有顧得上還在懷裏的阮筠琦。因此她便毫無征兆的,被摔了下去。
重重的跌在了地上之後,撫著摔疼的地方,一臉不解的看了過去。
卻是撞上軒轅陸笙,凝重的表情。不可思議,似乎還有些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