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夜宿廢屋

  陰雨連連,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師傅,這天氣著實欺負人,我待在暮冬門這麽久,倒是陽光明媚,和風漫漫。


  怎麽我一出來,就連綿細雨,冷風不斷呢?”


  盡管是馬車裏坐著的阮筠琦並沒有受到雨淋,仍舊是不停的掀開簾子,瞧瞧外麵如何了。


  “姑娘,這清明時節雨紛紛,自然還是有道理的不是?


  何況現在細雨絲絲,其實還好,天黑前找個地方落腳,不就好了?”


  馬車外麵,是白易與侯一分別一馬背上,相視一笑。


  阮筠琦自是聽見了他們的笑聲,不由得將前麵的車簾子拉開:“好好好,你們就知道嘲諷我一個弱女子。”


  冷眼看去,倏地又將簾子放下。


  軒轅陸笙此刻是閉目養神,並不在意她如何的神情。


  阮筠琦自也是不再打擾她師傅,也是兀自想著,按照行程,他們如今到了何處。


  按道理來說,阮筠琦是刻意避開了經過杜康的路,一來是前一陣子的事情。二來就是杜康距離某個曾經消失的城鎮又很近,還離澄開很近。


  若是再遇見了不想看見的人,這該如何是好?


  當年淵安山一戰,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人,也得知了不願得知的消息。


  沉默之際,軒轅陸笙突然開口。


  “從此地先去澄開,我有要事要去一趟。”雖是閉目之言,卻是不可抗拒的那種。


  師傅一向不是臨時改變主意的人,他說有要事的話,那必然是推脫不了的事情了。


  那麽澄開,怎麽會有師傅的要事呢?


  前幾日,師傅與師兄倒是親密無間,來來回回,偷偷商議著什麽,被她發現,還都搪塞了過去。


  如今回憶起點點滴滴,倒像是瞞著她又開始搗鼓什麽了。


  莫非是澄開的薛家,師傅打算從他們入手?

  莫非是,真的有什麽急事,隻是不方便她知道?

  可是澄開就是一個薛家不方便她了解麽?


  薛穀銘,薛亥丞,多年不見,不知他們如今是什麽心境。


  若是如師傅當日所言,薛亥丞的確參與了阮家的滅門慘案中,那麽薛穀銘會如何麵對?


  會難以接受,而後離家出走?


  還是會據理力爭,卻很快被其父掌控?


  至少這些年來,她沒有薛穀銘的一點點消息。


  “你在想什麽?”軒轅陸笙睜開眼時,便是阮筠琦那沉思的模樣。


  阮筠琦的視線飄忽了片刻,微微笑著:“師傅,既然你有要事處理,我們走哪你說了算。


  我適才也隻是在想,你我之事,相信聖上已經有所耳聞。


  隻是不知,皇上會如何抉擇?


  雖我們倒不在意外麵的流言蜚語,也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我們。


  隻是,這君齊書生的位置,隻怕遲早要了你我的性命。


  不如……”


  阮筠琦也的確想起了這些來,隻是不知如何真真切切的麵對。


  “不如我們向皇帝表明你我二人的生死與共的決心,同時告知他,我們並不需要這個職位,如何?”


  軒轅陸笙的一句話,接了阮筠琦下麵想要表述的意思。


  的確,阮筠琦也是這個意思。


  遠離是非的最好辦法,就是遠離廟堂,至少不能讓人有危機感。


  為何正行門有危機感,那是因為背後的皇家有了危機感。


  為何皇家會有危機感,那是因為這個名字,與君同齊。


  與君同齊,便是可以坐擁天下之勢,便是擁有了無上的權力一般,這難道還不可怕?

  都說是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酣睡,何況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阮筠琦自打看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根本無心廟堂上的那點成就,何況她做師傅的徒弟,並不是為了他日繼承這個君齊書生的牌子的。


  伸了一隻手去,心中更加慶幸此生遇見了一個最值得信任和愛的男人。


  軒轅陸笙握住時,嘴角的笑意,很是迷人。


  “師傅,你說你怎麽這麽好看啊?”阮筠琦猝不及防的誇了他一句,惹得軒轅陸笙莫名其妙。


  很快,天色漸漸的暗了,可他們因為臨時換道,改變了方向,這才導致他們無法準時的入城。


  “師傅,天都黑了,我們現在怎麽辦呢?”馬車前麵,還是吊著一個燈籠,卻隻怕風再大些,就滅了。


  雨聲也是越來越劇烈,就像是接下來要有的,是一場大暴雨一般。


  無奈之下,軒轅陸笙隻得被迫同意了阮筠琦的提議,讓馬車車夫先走,他們找了一個廢舊的宅子,勉強過了這一夜再說。


  當阮筠琦一行人,廢了千辛萬苦的找到了一個地方,可以暫時歇歇腳,卻不料一推開那個廢舊不堪的大門之際,嘩啦啦的大雨傾盆而至。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躲得也是措手不及。


  待入了一個屋頂還算可以遮雨的廢宅其中一間屋子裏,四個人紛紛取下行囊檢查。


  又因為天色黑暗,無法看得清楚,便也就不知不自覺的,丟在了一邊。


  阮筠琦本以為是侯一有這方麵的經驗,應該很快就能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卻不想,侯一見著地方,就像是回憶了當初被聶星天所救的那個一晚,他們獨自在那黑暗中度過了一夜。


  彼時,心情有些不好,便沒有第一時間想起阮筠琦的事情。


  倒是白易,很是輕輕鬆鬆就找到了一些可以引火的東西。連忙和軒轅陸笙支起了一個火堆。


  他們紛紛脫下了外衣,單在了架子上,希望能夠盡快的讓衣服幹一些。


  可阮筠琦當這裏被火光照亮之際,一心便被這裏的環境吸引了。


  這裏雖是破舊、荒廢了十多年的模樣,卻是應有盡有。


  看起來,書畫、茶杯、凳子和一些物品都還在,怎麽就能成了一個廢宅呢?


  對於阮筠琦而言,這個地方似乎不簡單。


  因為它所留下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一點,這些人搬離此處的時候,完全沒有在乎能不能搬走一些必須品,而是可有可無一般的,一心都在能否安全撤退之上?


  阮筠琦很新奇,覺得這裏的環境頓時好了很多。


  而轉眼間,他們又開了幾個火堆,讓阮筠琦足夠了有一個能夠晾幹這衣裳的一個空間。


  當夜空朦朧的時候,他們幾個大男人趁著不下雨了,便走了出去,紛紛替阮筠琦把守去了。


  而阮筠琦一邊脫了外麵的衣裳,一邊又是仔仔細細的想了想。


  這裏的環境很稀奇,這裏的人很稀奇,這裏的閑置了更加稀奇。


  對於此處的設計,又似乎不是那麽簡單的。


  對於阮筠琦而言,無聊的時候,就是要這麽大膽的無揣測。如此一來,隻等明日的風雨都停了,然後才能更進一步的調查看看。


  那一件沾了雨水的衣裳,也連忙脫了下來,畢竟是有些小冷的。


  而在烘幹衣服的過程裏,阮筠琦總是時不時的就看看門口那邊。


  雖然是不能理解的,但至少,阮筠琦的心思就是趕緊弄幹一些,這才好趁著大好時光,肆意一番,否則待會就不行了。


  不久後,待她睡著了,還是軒轅陸笙實在是有些困意難擋,回來時,阮筠琦已經換了衣裳,早早就進入了夢鄉之中,似乎很是甜蜜的夢鄉。


  “原來姑娘已經睡著了,我還以我們要等很久呢。”侯一也是輕聲細語的說了一句,萬不敢很大聲,怕驚嚇了阮筠琦。


  彼時,阮筠琦一個反身,嚇得幾個人動都不敢動。


  待看清時,阮筠琦也隻是睡意正濃,並無要被吵醒的意思。


  於是乎,幾個人都開始輪流去換衣裳,回來時,也不知怎麽了,就是很困。


  睡意襲來,他們統統都入了夢鄉,甜美而又舒適的夢啊。


  待到了後半夜,風不停的灌入而來,冷雨敲打著門窗,卻總有不知的聲音,蕩漾在房子裏,蕩漾在耳邊,隨之入了夢鄉。


  夢裏,阮筠琦夢見了嵇崇。


  看見了嵇崇所繪畫的那一樣東西,叫宇宙飛船,如果成了話,是否真的可以看看月亮究竟是什麽模樣?可以羨慕自己,居然能和月亮齊肩而行。


  她夢見了那個嵇崇所說的未來,好像很有趣,卻又很恐慌。


  好像所有人都很不一樣,卻又都是一樣的。


  那種感覺停留在心裏,久久沒有散去。


  夜間,風嗖嗖的吹著,對於他們而言,他們是聽不見了。睡的很是昏沉。


  然而對於那個暗中觀察他們的人,卻是所有情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阮筠琦夢裏時的悲歡離合,言語表達。


  他們的相遇,是上天注定的悲劇,是永遠不可能有結果的相遇。


  可偏生他不信命,非要賭上一切,非要看個清清楚楚。


  而最終的結果,卻還是那個最初的答案。答案就是如此的明顯,可惜人,總是不信罷了。


  信了,不信,都是一個結果。


  後續,澄開之行。


  相遇是緣,相識路長,相知是苦,相守亦難。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再別無所求。


  這輩子,是我們薛家欠你的,欠得總歸要還,我會用一輩子來償還。也正因如此,我無顏相對,但求你幸福安康。這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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