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投石問路
府衙之中，筠琦又開始陷入深思。
搜到的那些信件，從內容上看，不過就是簡單的計劃布置，以及告訴被雇者，和暗道機關的大概位置。
被雇者是通過雇主買置的大木箱，將人藏入其中，通過戲班子的道具裝置掩人耳目的混入城中。
信中還提及已經給了紋銀三百兩，還剩三百兩日後再麵付。
但，信件中並未留下寫信人和收信人的名字，也就是他們是通過某個交接的時刻，親自拿到的信件。
“這信寫的太簡單了，但對於兩人的身份都很模糊，基本沒有提及。
如果想從這些信裏麵找線索，恐怕有點難。信紙很普通，紙張也很幹淨，字跡很規整，未必不是雇主故意為之。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雇主很急切的要求完成這些殺人計劃。
被雇者如果真是我們找到的那個，為什麽已經有了三百兩的情況下，還穿的如此寒酸，值得思量。”
筠琦隻大概看了兩遍便將信件放下，顯然是有些失望的。
安大人複拿起，再一次端詳，不放過每一個字：“鈞少啊，既然你也派了人去平啟調查，說不定那裏的線索很快就會浮出水麵了。”
安大人也聽說了，季璿師既然如此肯定說鈞少可以解決這案子，並且從此名滿天下，那就一定錯不了。
然而這個印象，眼神裏的堅信，讓筠琦覺得很不舒服。
她想起，那日季璿師說完對她的肯定之後，很多人眼裏都有這種盲目的堅信。
抿著唇，左思右想最終選擇無視。
“大人，眼下暗道已被我們發現，殺手能輕而易舉的逃離現場，說明這三家之內就存在暗道的出入口，不知大人是否打算派人前往？”筠琦雖不善兵事卻也知道，這種暗道既然可以四通八達，那麽出入口定是均散相原城各個地方，難以一一封死。
加上相原的地理位置又有些特殊，必要時，隻能選擇封鎖消息，不能讓周邊國知道。
“李秦楊三家定是要仔細勘察的，把你們要查找的位置裏裏外外封鎖起來，務必不把消息外露。
若實在難以避免，也可以夜間進行。
公子聰明，自然不需要本官多說什麽。”
這個安大人說話還知道留三分，筠琦對此是不以為然的。
“那，還要麻煩沈捕頭了。”筠琦適時的退了出去，眼下這線索既然可用性不大，還是要看三兒能帶回什麽好消息了。
沈捕頭就跟在筠琦的身後，看著公子如今健步如飛的，想起昨夜的模樣，便忍俊不禁。
聽得身後一陣笑聲，筠琦倒是好奇的回頭一瞧，發現這個平時還算嚴肅的家夥，居然在自己背後偷笑？
“沈捕頭，何事引得你這麽歡欣鼓舞？”筠琦是不知自己睡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隻是想著眼下去三家的事情。
走幾步，卻又聽見他的笑聲，不禁停下腳步，怒目斜了過去：“沈捕頭，你要是想笑呢，先笑個夠，不能痛快點？”
大概是心中尚有煩憂，又想著與師傅的約定，聽著這笑聲便不大高興，一時言語便重了。
可沈捕頭是好不容易站穩了，略感歉疚的瞧了瞧筠琦，便又變得一本正經：“沈間無意，公子莫要介意。
不知現在是先去哪裏？”
筠琦一時也是沒了頭緒，整理著衣衫，一邊又表示這樣的強度，她果真不能接受：“就你和他交手而言，你覺得這個人的武功有沒有高到可以製服秦烈？”
秦烈的死終究和別人不同，其他人都是沒有武功，也不會察覺。但是這個人就不同了，是什麽情況下，秦烈會對外界的刺激達不到反擊的程度呢？
沈捕頭回憶與那人的搏鬥，雖然他沒有什麽武功路數，但是下手快準狠。若是當時隻有他一個人對付的話，恐怕很難將其抓捕。
“難說，我沒有和秦當家比試過，但就我一個人而言，對付他有些困難。”
沈捕頭的話很中肯，也就意味著，也許他們的武功不相上下，假使著三家之間曾經在平啟做過不堪之事，一旦事情牽連李楊兩家，秦烈不會毫無防備。
筠琦又仔細回憶著李常雲的個性，還有楊如棋的閃爍其詞。一個微妙的想法便在轉眼之際誕生。
“李常雲是不好對付的，因此去李家無用。
秦烈已死，他的妻眷又未必知曉他們曾經幹過的勾當，秦家也不必著急去。
可是楊如棋是唯一一個喪子的人，一邊慶幸自己躲過一劫，一邊卻又要飽受折磨，日夜擔驚受怕。
我們就先去楊家，故意泄露點消息，看看他會不會情急之下，找李常雲去。”
筠琦這投石問路用的不錯，但效果還要看這個楊如棋是如何的恐慌。
但沈捕頭皺著眉頭，表示事情不大好。
在筠琦那好奇的目光之下，他袒露心聲：“眼下第一要緊便是從那人口中，審問出雇主是誰。
第二，全城暗道不能被有心之人得知，我覺得李常雲那樣人，要真是計較起來，他家的那個入口，恐怕遲早會被發現。
如果是，我們必須先去他們家，扣押起來。”
走在長廊之中，日光很是晃眼，筠琦是毫不猶豫的走在前麵，盡管沈捕頭的擔心，她全部理解。
沈捕頭跟在後麵，見她又默不作聲，心中不勝失落，便又加快腳程，走在她身側。
“好，不用說，分頭行事，我去楊家，你派人悄悄去李家查看。另外，我這封信……”筠琦見他如此鍥而不舍的要求聽從安大人的指令，她也無奈。
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了他：“你呢，再找人幫我把這個快馬加鞭送去平啟給三兒他們，務必親自交到他們手上。”
當沈捕頭接過這封信，他仿佛覺得真相離他們不遠了。
第一次有一種，跟隨別人辦案，勢如破竹一般，很是順暢。
雖然這是個小姑娘，著男裝就看得出，她出落的很好，本來應該是活潑可愛的長大才是。
想到這裏，沈捕頭不禁心裏一酸，替這個小姑娘委屈了一把。
前不久江湖一陣風波，先是渲染，說光影堂排名前幾的殺手死而複生、複仇而歸。
而最令人驚訝的便是，當代君齊書生的二弟子，被人指認乃是光影堂餘孽辛長容之女。
最後雖然在淵安山剿滅了辛長容，也破了謠言，但也從此讓人們知道，這姑娘是個孤女，都南阮家的遺孤。
她的背影，如今是這般平平，殊不知多少個日夜，會不會因為爹娘不在身邊而悲傷，難過。
想起這幾日她的笑顏如花，又不知是否該慶幸這樣的姑娘，還如此堅強的活著，很好的活著。
沈間不是個容易為他人傷懷的男人，隻是阮筠琦的遭遇，讓他想的太多。
彼時筠琦走在前麵，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還一味的向他布置任務：“……所以，等三兒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個不經意的側臉看過去，人居然不在身旁。
蹙著眉頭向後望去，這不小的距離是怎麽回事？
“沈捕頭！”筠琦隻喊了一聲，就將沈捕頭的萬千思緒打消。
她抱臂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著沈捕頭快步跟上來。
雖不是不開心，但到底她是很認真的。
“無論你心中有多少和案件無關的想法，也都請你在我需要你的時候，拋下這些雜念，一心一意的處理案件為首。
你是如何從眾兄弟間脫穎而出，我想你是不會忘記的。
你穿著的這身衣服是為了什麽，你也沒有忘記吧。”
此刻的她，那股子嚴肅的較真，絕對秉承了她的師傅陸笙。
她不知，她在多年的相處之下，看著陸笙的一舉一動，潛移默化。
也大概是這個瞬間，太多認真，沈間覺得，是他低估了這個姑娘。
命運雖然殘忍，給了她這樣一個身份，可她並沒有自暴自棄，甚至還願意更好的成長，願意為別人付出一份努力。
也許，是照顧她的人很溫柔吧，才能讓這個姑娘，被嗬護、被關愛，比別人更好、更幸福。
沈間鄭重的向她行了一禮，眼裏再沒有可憐和同情，更多的還是尊重和信任：“沈間受教，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筠琦反而一愣，“哦”了一聲。便齊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