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術者神算

  夜裏,窗外寂靜。


  “師傅,你沒睡啊。”本還打算輕手輕腳的進來,不想屋裏的燭火尚亮。


  陸笙倚坐在床邊,朝她招了招手:“小琦,你過來坐會。”


  此時,陸笙的氣色也好多了,不過憔悴之意還是明顯。阮筠琦不由得脫口而出:“師傅,年長的人,是不是身體都不大好?”


  年長?陸笙眉毛一挑,這話說的。“我就偶感個風寒,你這麽諷刺我?”


  她應聲而笑,吐了吐舌:“這樣看來,小時候,你和師兄照顧我應該費了不少心思。


  這次呢,你就好好躺著休息,痊愈了也不要介入,裝病躲著。我呢,是真打算徹底的、一個人從頭到尾解決這案子。”


  握著師傅那略帶溫意的手,心中不由得升了溫般的,不再傷感:“雖然有難度,但抽絲剝繭的耐心我還是有的。”


  陸笙聽的認真,也很肯定她的能力,剛想鼓勵她一二,她卻瞬時紅了眼睛,埋頭入了他懷中。


  “好久好久,我、我沒敢想起龍蛟了。


  我以為我會徹底放下,可始終不能釋然……陸笙你知道麽,想到他那張全是血的遺容,我心就好痛、好痛。


  我還想起,我小時候,對他隻是一味的理所當然的索求……”


  陸笙擁著輕聲抽泣的她,萬千言語想要安慰,卻說不出口。輕輕的拍了拍她,看著這樣的她,他的心又豈會不痛?

  “前幾日我得知,淩姑娘被逼婚,卻以死相逼反抗,最後逃走了,舍下了她所有的家人。


  我什麽都補償不了,因為我害她失去了龍蛟。


  她說的對,也許對我而言,我隻是少了一個護衛,少了一個阮家的人。


  對她而言,卻幾乎丟了活下去的勇氣。


  可,她還說,她會好好活下去,等她習得上乘武功回來,接替龍蛟做我的暗衛。”


  龍蛟,是阮家留給她的暗衛,也是一種思念。但對於淩霖兒而言,他不是一個護衛,他是她最愛的人。


  陸笙默默的聽著,然不曾想到這姑娘的個性還真是烈的固執。隻怕她的意思不是做暗衛,而是讓筠琦每每看見她就想起被害死的龍蛟,內疚一世。


  能說什麽,是這個姑娘過於歹毒,可龍蛟也確實是因她而死。亦或是,筠琦根本放不下,不論淩姑娘如何決定。想到這裏,陸笙不禁為她揪心,原來當年丟下筠琦到他這裏來,是料到了今日麽?

  抬首時,她眼角還有淚痕,隻是眼神裏麵不再淒楚,恢複冷靜。


  “小琦,如果勉強的話……”陸笙將她扶正,忽然嚴肅起來。這案子她也可以拒絕,如今必是遇到什麽,令她想起龍蛟來了。很多時候,因為她自己不能麵對,他才不得已不去掀開這舊事。


  筠琦隻又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樣的我,以後還會出現,避免不了的。唯一能做的不過就是,在一次次的悲痛中,站起來。


  師傅,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也不知她說的是案件還是龍蛟,陸笙始終沒有開口去問。對於女人這個難以用理智描述的物種,他本就不擅長。


  “要不,你給我個期限吧,比如七天之內?不然沒有緊迫感,我容易懶的。”忽然撒嬌的本領也是越來越厲害,完全和剛才那個埋頭抽泣的丫頭不是一個人一般。


  陸笙長歎了一聲,這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毛病是沒誰了。“好,就給你七天,辦不好你看我怎麽懲罰你。”


  忽然湊近的臉,嚇得筠琦一伸手推開了他。“呀,師傅,你沒事吧,哈哈哈……”看陸笙一副嫌棄的表情,果真是好玩,笑得捂著肚子半天也緩解不得那酸痛感。


  “去去去,你師傅老人家要休息了。”拽了拽被子,似是滿臉倦意的,直接躺下。


  筠琦這才忍住了笑意,“哦”了一聲,連忙熄了燭火,回去自己房間。


  關上門,她將一切紛紛擾擾也一並關在了外邊。靠著門緩緩倚著坐了下去,腦海中隻在回想今天所見的一切。


  逢單殺人,目前也隻死了三個。說明凶手的目標就是這三家,可是也正因為李家的誤殺,李家防範加強,無法繼續殺人。那麽,凶手究竟還會不會向李家下手呢?亦或是等待時機,蟄伏到所有人都平淡的忘了,突然跳出來……


  能有此計劃,可見心思縝密,而又可以方便勘察地形,不為外人所懷疑,應該是住在相原一段日子了。以狼為伍,性子免不了孤僻,如果凶手一個人帶著狼群潛伏相原許久而不被察覺,可能性有但不大。


  況且如果凶手是豢養狼群的人,這三家的人應該會有所懷疑才是。也就意味著,買凶殺人的可能更大。所以,米行的那個香爐是個突破口,可能和真凶有所關聯。


  “義”,仁義還是義氣?兄弟情?


  一直處於思索的腦子,在這夜裏,更加疲憊。


  一日後。


  “沈捕頭,這位就是精通藥毒理的……”一早便趕去了衙門,聽說大多的資料已經準備齊全,還請到了一位極厲害的人物。


  看向他時,果然有種與眾不同的感覺。鬢角銀絲,卻不似年老無力。行走如風,行事應當果斷的。一身湖藍,倒也有趣。


  “公子說笑,不過是熱愛一二罷了。


  季璿師,公子怎麽高興怎麽稱呼便是。”此人談吐間沒有居高臨下之意,也不會覺得一個女人詢問而不屑,不錯。


  “季……”心中默默的念了一遍,好似哪裏聽過的樣子,“師前輩,你說你隻是熱愛一二藥理,那不知正業是?”這師前輩的稱呼一出,果真是引得周圍的都笑了。


  好好的不叫季前輩,怎麽端的用起了尾字?

  隻是季璿師並不介意,笑道:“公子揣摩之意真是稀奇,通俗來說,我也就是個算命的。”他這話平平淡淡,不想話畢一陣唏噓。


  沈捕頭上前一步,快語解釋道:“坊間美譽神算賽半仙。”


  “哦,那這美譽可不得了了。”筠琦一邊思索,一邊回憶,猛地一驚,“咦,不就是你給韶華算了一卦,才全了她和亓璠的姻緣?”


  筠琦所言,旁人雖不知那二人是誰,卻能聽得出來這神算必是又算出了別人的好姻緣,不由心中更加尊敬。


  筠琦的打量也比之前更加細膩,對於算命一說更迭了含義。


  季璿師於此不作回應,自從名聲大噪,再也不能肆意的遊曆江湖了,這樣不好。“公子找我前來,應該不是為了算命一事吧。”


  筠琦收回驚奇的目光,領著他走向驗屍房,路上也嚐試說了一二:“相原最近發生的案子,相信前輩已然知曉。三名死者死因至今不詳,原有的仵作年紀也大,雖經驗豐富,但我還是懷疑,死因是毒殺。


  至於是什麽毒藥,我隨指點我一二的胡前輩雖然學過一點點,終究還是皮毛。既然師前輩有此能力,還請不要……拒絕。”本想說不要覺得這種差事不吉利,可又一想,人家未必沒有算到。


  季璿師果然沒有麵露丁點不喜之色,反倒是點了點頭,表示可以接受。


  “公子,季大師請。”


  驗屍房也不是第一次進,這裏的陰森還是第一次感覺到。


  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幸得別人的注意力都在季璿師身上,否則又該笑話了。


  看著季璿師入內時毫不猶豫的模樣,難道算命一說,真的神乎其神?他能算到這裏的死人,能算到別人的命運?那自己的呢?


  話說,真的能算無遺漏賽半仙的話,還要他們君齊書生和正行門等做什麽?不由得,冷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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