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意料之外
我丟給他一個自己領悟的眼神，從書房裏走了出來，南辰玨收斂了笑容緊隨其後。我打開房門，吩咐丫鬟們到廚房傳話，將所有的好酒好菜全部都端上來，丫鬟領了命趕緊去了。我回頭看一眼南辰玨，他正拿出一小瓶子熏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副舒服自在的樣子。我倚靠在門邊上，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且不管他和玉靈心之間到底在搞什麽，我得先問清楚他是怎麽打算安國這件事的。按理說，南辰玨想要拉攏安將軍府，就不應該對安芸的要求視而不見，以南辰玨的腦子，這點問題還想不明白嗎？
“跟我說說唄，這麽好的機會幹嘛放棄，你就不怕安國躲過了這劫，等身體好了以後朝廷之上專門跟你作對？”我冷言冷語地問道。
隻見南辰玨嘴角微微上揚，轉過頭朝我笑了笑，舉起手裏的小瓶子淡然的說道：“這是提神香，我早就料到玉靈心會對我耍些小手段，所以提前備了這個。但是我沒想到的是，玉靈心並不急於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消息，更沒有在我屋裏拿走過什麽東西，隻是純粹的將我魅惑亂性，我想她這是在試探我。”南辰玨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她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她犯了一個大多數人都會犯得錯誤，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南辰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表情也是平淡如水，好像自己說的是別人，什麽都跟他自己毫無關係似的。
看南辰玨這架勢，似乎並不急於告訴我關於安國的事，但是我說了，我不想知道他和玉靈心之間到底在搞什麽，就憑玉靈心的那點小把戲，完全在他這裏起不了多大作用。南辰玨既然自己都這麽說了，我若再有什麽擔心的，豈不是自尋煩惱嗎？我撇撇嘴白了一眼南辰玨說道：“你和你家玉美人的事，我不關心也不想關心。我現在隻想知道，對於安國這件事你就真的打算這樣一直裝著，安國既然如此急切喚你過去，必然是有什麽話或者有什麽東西交給你，你就不想去看看？”
南辰玨聽了搖了搖頭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他當然是有東西要交給我，畢竟青龍玉這種東西是他一個將軍府不該有的。如果萬一他死了，朝廷官員去將軍府清點財物的時候，若是發現了我的青龍玉，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什麽？我在心裏驚呼，南辰玨丟失的青龍玉居然會在安國手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而且看南辰玨這副淡定自若的樣子，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他此時非但不著急取回青龍玉，反而有心將這件事一直拖延下去，等著看安國是怎麽自掘墳墓的。倘若這是如此，那我也不得不佩服南辰玨的定力和謀略，這樣的做法無疑會使整個安將軍府的人整日陷在惶恐之中。尤其是安國，南辰玨拖的時間越長，安國隻要活一日，就會在擔驚受怕之中無法自拔。
南辰國有個習慣，就是每當一位大臣死去之後，朝廷會派遣官員親自登門拜訪審查府中賬目極其財產。一來是防止大臣貪汙受賄，即使你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家人，這叫做死後不得善終。二來則是為了那些清正廉明的大臣在死後家人因為沒有經濟收入，而過不了日子，朝廷會根據實際情況給予一定的補助。
現在我總算是明白南辰玨會如此淡定，原來他早就知道拉攏不了安國，所以睜一眼閉一眼把安芸娶進門。一直以來，他對安芸既不寵愛也不疏遠，直到前幾日傳來安國病重的消息，南辰玨才露出了真麵目，對安芸完全不加以理睬。隻是可憐了安芸，自以為嫁的了如意郎君，卻沒想到到頭來自己不過是用來麻木安國的棋子罷了。倘若這次安國病亡，那麽鎮平王府將不會再有安芸的立足之地，不用等我去收拾她，那些小妾們也會為了討好我和南辰玨，爭先恐後的對安芸下手。
既然南辰玨有自己的安排，而他的理由也完全令我信服，我索性放下心來，決定幫南辰玨將這個壞人做到底。抬頭看一眼外麵的天空，已經到了正午，陽光和煦而明媚，婢女們端著飯菜紛紛擺上了桌子。仔細算了一下，自從上次被南辰玨禁足以後，我幾乎就沒怎麽跟他一起好好的吃頓飯。今日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不妨陪他吃上一頓飯，順便打聽一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飯桌上，南辰玨為我倒了一杯熱水，表示女人常飲酒對身體不好，所以要求我以水代酒。我雖然有些不願意，但也懶得在這種事情上跟他多費口舌，所以我一滴水也沒喝，直接吃起飯菜來。
南辰玨頗有得意的笑了笑，隨後他告訴我，在他中毒的期間，有人來到他的屋子裏盜走了青龍玉。原本他以為是太子南辰驀派人所為，但是在後來的多番徹查之下，原來是安國派人偷走了青龍玉，想借著青龍玉向南辰驀邀功領賞。但是安國完全沒有料到，南辰驀非但不領情不要這塊青龍玉，反而從此杜絕了與安國的來往。安國無奈情急之下，多次想要將這塊青龍玉轉手他人，但奈何南辰玨從中作梗，這塊燙手的山芋始終沒有送出去，所以一直留在了安將軍府。後來在安定的母親王氏去世時，安國夫婦借著這個機會想要討好南辰玨，卻沒料到自己的女兒安芸早已對南辰玨傾心，在我的極力撮合之下，南辰玨給了安國夫婦一個台階下，答應迎娶安芸。所以在安芸嫁到鎮平王府時，安國本打算將青龍玉作為陪嫁一起送來這裏，卻不幸趕上皇後暴斃，南辰玨在眾位大臣眼前拿出了假的青龍玉，安國隻好又將真的青龍玉藏在將軍府。這不，因為事情實在遮掩不住了，所以安國急切的希望南辰玨親自登門一趟，求南辰玨接受道歉，並放過將軍府一馬。
聽南辰玨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的說完，我不禁覺得安國夫婦真真是作死不閑事多，賠上一個女兒不說，搞不好還要賠上整個將軍府。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誰給安國出的餿主意，好好的偷盜皇子的青龍玉幹什麽。思來想去，若不是南辰驀背後指使，那麽隻能是安國的枕邊人林氏有意為之。
和南辰玨吃完午飯，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囚漓軒睡了一覺，下午醒來的時候聽丫鬟們說，安芸雖然沒有再折騰，但是下午的時候，自己已經動身回到了將軍府。於是我在心裏一盤算，何必趁著這個機會，讓南辰玨跟安國做個交易。既然安國當下最擔心的是整個將軍府的安危，所以我想讓南辰玨與安國達成協議，在取回青龍玉的時候，安國必須遣散林氏和小妾們，並親自上書向皇上認定安定為將軍府的接班人。這樣一來，安定就不需要努力奮鬥另立門戶了，而我今後也能大搖大擺的回娘家了。
說幹就幹，我立馬起身來到畫顏齋找到南辰玨將我的想法全盤托出，南辰玨聽了之後微微蹙眉，許久沒有說話。我以為他這是不願意幫安定奪回將軍府，卻不料他略有愧疚的告訴我，如果他按我說的去做了，隻會給安定招來殺身之禍。原來南辰玨是怕這樣做會引起端瑞帝的懷疑，會將安定歸於南辰玨一夥，再以端瑞帝的脾氣，指不定哪天找個什麽理由給安定安插一個罪名，即使不是死也會流放邊關。
聽完南辰玨的解釋，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腦子是有多笨，隻顧著眼前的利益，完全沒有想到後果。好在南辰玨腦子清醒，非但沒有答應我的請求，反而還將我點透，讓我明白其中的可怕之處。在和南辰玨道了一聲“謝謝”之後，我便訕訕地回到了我的囚漓軒，心裏雖然很是失望，但也隻能默默地向安定道歉，到底還是我太沒用，什麽也幫不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安將軍府的人傳來消息，昨夜一更天的時候安國病亡，現在整個將軍府的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事情來的太突然，我一時半會無法接受，腦子裏不斷出現安國夫婦對我的冷漠仇視，覺得就這樣讓安國死了，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我前腳剛得到消息，昭林後腳來告訴我，說南辰玨已經備好馬車，一會兒跟著我一起回將軍府。我點點頭表示同意，慌忙讓人取來一身白衣換上，又插了一朵白花在發間，便起身跟著南辰玨一起來到了將軍府。
朝廷官員先我們一步來到將軍府，我們到達的時候，賬目已經被一一檢查完畢，將軍府的一切賬目都很正常，並沒有發現什麽不該有的東西。我和南辰玨對視一眼，心裏都很清楚，看來這青龍玉是到了安芸手裏，既然這樣就一切好辦多了。
林氏和安國的那些小妾們此時正跪在靈堂前大哭不止，見到我們來了，林氏微微抬眼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作為侄女，我本想上前假意安慰幾句，但是一看到林氏那副讓人極為不爽的嘴臉，我連裝都懶得裝，直接拉著南辰玨來到客廳喝茶去了。但是讓我不解的是，為何靈堂之上沒有看到安芸的身影，即使她再怎麽難過，也不應該躲著不出來吧。我抬頭看了一眼南辰玨，很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朝我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隨後又傳給一旁的昭林一個眼神。昭林領了命，一個轉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望著滿院子裏大大小小的人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隻能證明安國生前混的還算不錯，死了之後還能有這麽多人來給他送行，也實屬難得。我正津津有味的吃著東西，南辰玨告訴我，太子也來了，在我驚訝之餘，南辰玨朝我微微一笑道：“我先離開你一會兒，如果南辰驀來找你，跟你說話你也別太冷漠。倘若他要求你跟他一起出去，你也大膽的跟他走。放心，你什麽也不用怕，有我在暗中保護你，隻要情況稍有不對我會立刻出現。”
我白了南辰玨一眼，心裏罵道，看來這家夥是料定了南辰驀會來找我，所以我現在成了誘餌。且不說這個誘餌存不存在危險性，單單是讓我和南辰驀獨處，我都覺得別扭的很，怎麽說南辰驀也是我的大伯啊，要是被人瞧見了，我的名聲可就真的沒有了。我不知道南辰玨也在打什麽鬼主意，但是直覺告訴我，準沒什麽好事。
南辰玨剛剛轉身離開，就聽到外麵的小斯通報太子駕到，眾人紛紛下跪叩拜，南辰驀在眾人的目光中一臉溫和地向我這邊走來。我心道不好，正要轉身離開，卻又想起南辰玨剛剛的叮囑，隻好硬著頭皮待在原地沒有動彈。果然，南辰驀和我不遠處的大臣寒暄了幾句，便帶著笑意來到我麵前。
“鎮平王妃有禮了。”南辰驀彬彬有禮的向我作揖行禮道，神色安然淡定，溫和如玉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奸詐陰險的味道來，有的隻是謙謙君子的溫潤高潔。我亦欠身回禮，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向他詢問了太子妃郭薔為何沒來，南辰驀頗露喜悅的告訴我，郭薔有喜了，此時正在府裏療養身體。
“如此甚好，弟妹在此先恭喜大哥，改日等弟妹空閑了，親自登門看望姐姐。”我微笑的說道，心裏也確確實實是這麽想的，畢竟怎麽說郭薔為人還不錯，對我更是多次幫助，我理所應當的去看望一下她。
南辰驀聽我這樣一說，不禁喜上眉梢，和我寒暄了兩句便再無多花，他在離開之前再三叮囑我，無論如何也要去太子府一趟，郭薔每日都在盼著我的到來，還不忘遞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瞬間愣住了，不論他最後的眼神表達了什麽意思，但是在我看來，始終是不安好心。
在太子消失之後，南辰玨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身後，眼睛盯著太子離去的地方，嘴裏悠然地問道：“他都跟你說了什麽，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我心有不悅地將整個對話過程一五一十的敘述了一遍，南辰玨聽了之後微微蹙眉，神色有些複雜，但始終沒有說什麽。比起太子，我更關注於安芸的去向，南辰玨告訴我，安芸昨晚受傷，這會兒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我不禁嗬嗬笑了兩聲，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也多的很呢，看來南辰玨有的忙了。
對於安國的喪事，我們也隻是匆匆過了場麵便回來了，比起王氏的喪事，安國的死對我來說無關痛癢，一點兒罪都沒受。但是安定似乎並不這麽想，他極為本分的做好每一件事情，直到所以事情全部結束，他才拜別我和南辰玨離開。這也就是我最看不慣安定的地方，明明道理比誰懂得都多，可做起事來永遠優柔寡斷，又顧及顏麵又顧及情分。虧吃的比誰都多，可話說的卻比任何人都少，連回報都是成反比，這大概就是讀書人的愚昧吧。
在我們回到鎮平王府的兩天後，安芸乘著馬車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踏入府中，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就連氣質也和之前大不相同了。見到我也隻是微微欠身行禮，平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絲毫不悅或者悲痛來。隨後我差人送了一些補品過去給她，結果她又命人送了回來，在極度不爽之後，我也懶得多加理睬她，索性吩咐丫鬟，“側妃近日心情不好，吩咐廚房，每日飲食以清淡為主，倘若被我聽到側妃身有不適，你們就等著領罰吧。”
其實我也知道這樣安芸有些過分，但我還是非常不悅她的行為，明明是我的一番好意，卻被她送了回來，這不明顯在打我的臉嗎？我可沒好心到同情她死了爹爹，就對她額外關照，畢竟我死了爹娘這麽久，在將軍府的時候也沒見她們對我有多好。這叫什麽來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最為貼切了。
我下令的時候，南辰玨正好從屋裏出來，他隻是朝我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麽，丫鬟見此，立刻退了下去吩咐了。我就知道南辰玨也沒那麽好心，眼睜睜的看著我欺負他的小老婆，連半個字都不說一聲也就算了，居然還很讚同的朝我笑！
“你簡直比我還沒良心，也不知道如果哪天我落到了安芸那種地步，我的死對頭這樣欺負我，你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視若不見？”我歪著腦袋看著南辰玨說道，心裏卻在想著，你敢點頭說“嗯”，我就跟你一刀兩斷，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怎麽會？你在我心裏和她們是不一樣的，就算我不吃不喝，也不會少了你的吃喝。”南辰玨笑嗬嗬地回答，說話的樣子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白皙的臉蛋上泛起微微的紅暈來。
我抿著嘴朝他嫣然一笑，心裏卻是滿滿的開心，有著一股說不上來喜悅在胸口回蕩著。我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信任南辰玨，不論他說什麽或者做什麽，即使心裏存在疑問也不會多加思考，反而去努力的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如果說是自己喜歡上了他，那倒也不至於，畢竟心動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我甩了甩腦袋，示意自己不要想太多有關於情感的事，難道還嫌自己上輩子的虧吃的不夠嗎？
我咳嗽了一聲，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問道：“太子有意讓我去他府裏一趟，你覺得我是去好呢還是不去好呢？”
南辰玨放下了手裏的書，微微蹙眉思考了片刻，繼而抬起頭掛著一絲笑意地說道：“既然他有意邀請你去，你去就是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哪有妻子出門不帶上夫君的道理，所以本王舍命陪妻子，自然是跟著你一起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