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散步
第二天一大早，昭林不知道在哪裏找了一輛馬車停在外麵，這會兒正在栓韁繩。這時南辰玨走過來告訴我，隻要一吃過早飯咱們就回王府去，在外麵時間待久了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我瞬間就覺得無語了，雖然我讚同他的這套說辭，但是從昨天上午出門到現在，要說起遊玩，我也隻是在昨天傍晚和天黑的時候出去遊玩過，到現在連東南西北都沒分清，這就打道回府了？我在心裏越來越堅信，這南辰玨是借著帶我出來玩的名義，專門來跟他的好基友東關風夜私會的。也就隻有我還傻乎乎的，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還在思考一會兒該到哪裏轉悠去，現在想來，還是我太天真了。
我坐在院子裏的小靠椅子上生著悶氣，為了表達我的不滿之心，一直瞪著眼睛看南辰玨。南辰玨一時間沒搞明白我到底生哪門子的氣，在原地站著不動，隨即頗有無奈的轉頭看向剛從屋裏走出來的老婦人。老婦人嗬嗬的笑著，走到他麵前不知說了什麽，南辰玨的臉上瞬間露出來了一抹微笑。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南辰玨，實在看不出來他到底哪兒好了，為什麽一個個的都爭先恐後的和他套近乎，連老人也不另外。
南辰玨和老婦人說完話後，禮貌地道了一聲謝，走到我麵前蹲下來拿起我的手在他的唇上輕點了一口道：“離兒，如果你喜歡這裏，不願意離開，那咱們就在這裏多住些日子，等你什麽時候想走了，咱們再走好嗎？”
原來老婦人是幫他開竅去了，我就說嘛，是個正常人都跟我一樣會舍不得離開這裏，他倒好是個例外，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也就罷了，自己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也不跟人商量一下。不過好在他總算明白了，是個男人就應當浪漫些，多學學南辰駟才對，這樣才能泡到妹子。
我瞥了一眼南辰玨，抽出我的手，往後一躺背靠在椅子上，心有不悅地說道：“你確定留下來是為了陪我，讓我開心？你不是為了你家心心念念的小關兄才留下來的？可別到時候又背著我偷偷跑出去跟他幽會去了。”
我故意怪聲怪氣的打趣南辰玨，本以為他多少會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末了說上一句“離兒，你還真吃起醋了，女人的醋你不吃，怎麽專撿男人的醋吃，”南辰玨說這話的時候，既包含一定的嘲笑，也包含些許開心的成分在裏麵。
我實在不行跟他多加討論關於東關風夜的事，如果再說多了，指不定南辰玨這家夥又會怎麽想。既然他也同意留下來多住兩天，豈不是正合我的心意嗎，省得我回去天天麵對他的那些鶯鶯燕燕，實在頭疼的很。我撇過頭去，嘴裏淡淡地說一句“不是我吃醋，是你們兩個關係非比尋常，不懂得避諱。”南辰玨聽了，反而笑的更歡了，許久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時鈴蘭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來到我身邊替我又查看了傷勢，幾乎已經大好，沒有什麽事了。我原本以為鈴蘭也會順帶幫南辰玨檢查一下傷勢，結果鈴蘭叮囑我之後便直接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做好。而南辰玨似乎也不在意鈴蘭的態度，正滿臉笑容的看著我不說話，仿佛眼裏從來都沒有過這個人似的。
我本想借著這個機會詢問一下鈴蘭，昨天晚上她去了哪裏，為何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她的人影。但是轉念一想，隻要她平安無事就好，何必多問呢。而且鈴蘭也不是我的所有物，她去哪裏都幹了什麽，自然也不需要向我匯報。說到底，我和鈴蘭是朋友，而不是端著王妃的身份要求她刻意為我做些什麽。
隨後我們一起吃過早飯，不知道昭林又鬼使神差的從哪裏牽來兩匹馬來，一隻高大威猛的雄性馬和另一隻個頭稍微小點的雌性馬。我本能的以為這是昭林自己的安排，而那匹母馬顯然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同時我也不得不暗暗讚歎南辰玨的手下實在太會辦事，連這種信手拈來的小事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條，讓人想發火可又挑不出毛病來，我隻好瞪了一眼身邊的南辰玨，黑著臉不說話。
我是不會騎馬的，甚至連上馬的動作都顯得尤為笨拙，最後還是在南辰玨的幫助下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爬到了馬背上。我以為南辰玨和我會各騎一匹馬，誰料他並沒有那個打算，隻是牽著我這匹馬的韁繩，先是悠哉悠哉的在院子裏轉了兩圈，隨後又牽著馬出去了。
一路上漫山遍野都是枯草樹枝，除了遠處的山脈叢林，也實在沒有什麽可欣賞的。我悠然地坐在馬背上，手緊緊的抓住馬鞍，看著南辰玨在前麵慢悠悠地走著，我突然想起《西遊記》裏的八戒來，我這架勢是不是像極了那個沒用的唐僧，而南辰玨就是那個牽著馬的八戒，隻不過人長得帥些罷了。這麽一想，我竟然不自覺地笑了笑，倘若被南辰玨的那些追求者們知道，我把他們的男神比作成一個牽著馬的豬妖，我會不會被亂棍打死，再丟到荒山野嶺喂狼去。
我坐在馬背上捂著嘴偷笑，要是被南辰玨知道我把他比作那個好色的豬八戒，也不知道臉會拉成什麽豬肝樣。我笑的正歡，南辰玨轉過頭來一臉茫然的看著我，片刻之後撇著嘴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什麽開心的事了，說出來讓我也聽聽唄，好歹我還在為你牽著馬呢，沒功勞也苦勞吧。”南辰玨說的也對，我隻顧著自己開心，卻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怎麽說人家此時此刻正鞠躬盡瘁的為我服務著呢。
我本想告訴他，“看，你這樣子和豬妖一模一樣。”但是又覺得這話說的有些過分，怎麽說人家也是當朝王爺，豈是他一個豬妖能比得了的？我連連擺手，隨後又端正了坐姿，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道：“既然如此，本王妃今日不吝才華，給你講個神話故事，也好犒勞犒勞你這幾日對我的細心照顧。”隨後，我施展自己的畢生才學，努力地將《西遊記》裏的主要故事情節大略地說了一遍。但讓我擔憂的是，他們這群人幾乎沒有聽過什麽神話故事，南辰玨會不會學著南辰景蹦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問的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好在南辰玨不是個多事的主兒，聽故事也很少發表疑問，隻是偶爾根據其中的故事情節發表一些感慨罷了。
當我說到唐僧師徒四人橫跨千山萬水來到女兒國，唐僧與女兒國國王互生情愫，但最後不得不因為自己的信仰而放棄這段姻緣時，南辰玨搖了搖頭露出一絲鄙視的神情來，很顯然是覺得唐僧太過古板愚昧，不懂得取舍。我雖然一直都不喜歡唐僧這個人物角色，但對於作者施耐庵的這個故事情節安排，還是有些可以理解的。在我看來，唐僧斷絕七情六欲明麵上是大愛無疆普度眾生，實際上無非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得到更好的升華。我不想判斷他的對與錯，畢竟信仰這個東西說到底是由人的精神意誌構成的，根本也不存在什麽對與錯。
但南辰玨似乎並不這麽認為，隻見他歎了一口氣，轉過頭平靜的看著我說道：“信仰這個東西，在我看來最好的最優秀的不過始於每個人自己的內心，隻要自己開心了，並且在沒有損壞他人的利益為前提下，做的任何事情都能被稱之為信仰。”南辰玨說完還問我一句“離兒，你說是不是？”
我“嗯”了一聲，腦子如同複讀機一般將南辰玨剛剛說的話重複了好幾遍，經過仔細品味和斟酌，我發現南辰玨的話並無道理，雖然有些牽強，但歸根到底確實如他所言。但我不能評價他的話是否正確，更不能當著他的麵告訴他：對，你說的話是對的。因為在我看來，既然南辰玨有意繼位大統，就不能抱著一種無神論的思想執掌天下。因為他們這群人大多數都是愚昧無知的，現在極其需要一個人站出來為他們傳播信仰，以此來禁錮人們的思想，皇權才能得到更好的鞏固，國家才能長治久安不是嗎？
“南辰玨，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先讓我下來。”我拍了拍馬背淡然地說道，南辰玨輕蹙一下眉毛，想也沒想就抱著我下了馬，隨後將韁繩係在一棵樹上，拉著我的手往河邊走去。
“你說吧，我會認真聽的。”南辰玨微笑地看著我說道，一雙明亮的眼睛裏閃著些許興奮。我眼睜睜的看著麵前的這個男子，竟然一時之間腦子空白如紙，半晌之後才恢複了正常。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又抬眼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好讓自己這顆跳動的心安靜下來。
“你剛剛說的話我不會發表任何評論來判定對與錯，但是你今後若奪得了皇位，成為一代帝王，這樣的話就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我頓了頓，腦子裏飛快的轉動著，想著如何將我要說的話表達出來。“今後你要是成了皇帝，那你就是最高統治者，想要做一個有所作為的統治者，你不但需要腦子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清醒，也要做出最好最快的判斷。信仰這個東西，你信則就有，不信就沒有，所以和它有關的對與錯也隻是在一念之間。我之所以對你的話不作任何表示，是因為我在這點上和你的想法一致，我們都是為自己而活的人。但是我希望你今生今世都不會改變今天這個想法，永遠都不要有信仰這個東西。然而恰恰相反，我希望你的每一個子民都能擁有信仰，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像唐僧那樣為信仰而活。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希望你能成為他們的信仰，借著你的才能和政績。我始終都覺得，隻要你在人前做的夠好，你的子民足夠愛你信你，你就可以借著自己的天子威名傳播你想要傳播的思想，比如說天子皆是神的化身，再比如說，你才是上蒼派來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帝王，諸如此類的話，你想怎麽說就怎麽編。隻要他們接受了，不久的將來你就是他們心裏的神，心裏的信仰，你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都變成了理所應當。如果你在百姓的心目中真到了那種地步，你覺得統領這個國家的人還會有什麽困難嗎？”
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也不知道南辰玨聽懂了沒有，但是我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南辰玨聽沒聽進去那也是他的事。畢竟我隻是在提醒他，今後若奪位成功，應該怎麽俘獲民心，做一個好皇帝，不讓百姓受苦受難，這才是我的目的。即使我知道南辰玨會比他的父親強的多，但是人心會變，我不能保證南辰玨百分之百不會有任何改變，但我覺得，唯有初心才能喚起人的本性。所以今日的我隻想在他心裏埋下一棵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讓它慢慢生長發芽，在關鍵時刻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不為別的，就當是積德行善，為了南辰國的百姓罷了。
南辰玨聽了我的話，許久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隻是一臉平靜的看著我，眼裏閃過一絲欽佩和讚許。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聽懂了吧，我在心裏默默想著，聽懂就好，總算沒有白白浪費我的唇舌。
“離兒，你說的話我記下了，我會努力成為你希望的樣子，不論今後會發生什麽。”南辰玨含笑地說道，轉過頭看了一眼河麵，微風輕輕吹過，流動的水流泛起一層層漣漪來。
正當我覺得我和他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時，南辰玨突然蹲下撿起地上的一棵石子一邊在手中把玩著，一邊悠然地說道：“我總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整日除了吃喝玩樂收斂錢財，再耍些小性子就沒其他了。我沒想到，在你的腦子裏，居然還存在著這番令人咂舌的話，原來一直都是我小瞧你了。”
南辰玨這話不說也就算了，這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我在他心裏居然是如此不中用的人。我自認為自己大智慧雖然沒有，但是小腦袋還是挺好使的，怎麽到了他嘴裏就成這副模樣了？所以呢，他一直都在把我當個小女人一樣，允許我耍無賴和小性子，唯獨不願意將很多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念及至此，我不禁有些心酸起來，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裏，要麽什麽都不跟我說，要說便全部都告訴我。我不想任何事情都是知道一半蒙在鼓裏一半，費盡腦細胞思考不說，就是覺得有些太不誠實。
我也跟著蹲了下來，撿起一棵石子毫不猶豫地朝河裏扔去，又覺得不夠，索性一把抓起好幾個石子，統統被我扔進了河裏消失不見。我就不明白了，這南辰玨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如果是真的，他到底是看上了我什麽？不要跟我說，他是因為看我耍潑耍的比平常女子好才喜歡上我。又或者是我好色成性，有膽子調戲他，但也不對啊，他那麽多女人，指不定在床上的時候到底是誰調戲誰呢。南辰玨見我半天沒理他，轉過身來用飽含笑意的眼睛看了我許久，卻始終沒有說話。我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的心裏在想什麽，又實在不喜歡他用這種眼神看我，隻好故意扯開話題問道：“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又再三證明我不是武海棠的替代品，那麽我想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頓了頓又補充道：“不許撒謊，否則以後就不要跟我說話了。”
南辰玨聽我這麽一問，先是驚了片刻，隨後又含笑地低下頭不語，腳底下正蹭著石頭。很明顯他這是在思考怎麽回答我的這個問題，既不會讓我生氣，又能把話說的好聽些。他拖延的時間越久，我的心裏就越不舒坦，我就越加懷疑他跟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話。這個問題說難也不難，倘若是真的喜歡我，不也是隨口說來的事嗎，怎麽會還要花時間思考一番呢？果然，男人的話信不得，我之前還差點就信了，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夠天真。
就在南辰玨思考如何回答的片刻，我的腦子裏已經閃過無數個吐槽和不悅，罵他都是輕的，差點就沒出手打他了。南辰玨依舊嘴角含笑，眼睛裏發著光一樣的看著我說道：“我也不知道喜歡你什麽，但是就是喜歡你，找不到任何理由。如果你非要我說出個什麽來，我隻能說，因為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所以我想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不論發生什麽都不分開。”
我的心裏有一萬個曹尼瑪奔騰而過，感情想了這麽久說出來的理由還不是個理由，糊弄小孩子也不必這樣吧。但是罵歸罵，也隻能放在心裏罵，我的嘴上卻什麽也不敢說，用力的瞪了一眼南辰玨，便轉過身就要離開。
南辰玨見我有些生氣，片刻之間有些著急，慌忙跑到我的前麵攔住我的去路，用不解地眼神看著我，張開嘴剛要說些什麽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見他這副可憐樣，我真想補上一句，你這家夥花心也就算了，還把人當孩子一樣哄著，實在太不厚道。我突然想起武海棠來，也不知武海棠到底看上了這家夥什麽優點，白白丟了性命。同時，我也很想問一句南辰玨，他又喜歡武海棠什麽，莫不是也像這樣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南辰玨握著我的手再三道歉，說自己嘴巴太笨，不會哄女孩子開心，還讓我不要生氣。其實生氣倒也不至於，就是心裏有些不甘心，有種被人騙了的感覺。但是轉念一想，不論南辰玨說什麽，我是不是都應該裝著無所謂的態度，這樣會不會更好一點。畢竟我沒打算和他在一起多長時間，終究會離開他的，無論他喜歡我是真是假，那也是他個人的事，與我無關不是嗎？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我沒有生氣，又告訴他難得出來一趟，該把心思都放在欣賞風景上，盡扯著沒用的東西浪費時間。南辰玨見我如此豁達，疑惑了片刻沒有再多說什麽，便拉著我的手往回走。
回來的一路上，我和南辰玨都沒有說話，隻是純粹的一直走著，他牽著馬，我跟在後麵溜達。突然南辰玨轉過身來說道：“離兒，今後我專門為你栽種一片梅林好不好？”
這話說的挺溫情的，但我對梅花沒多大興趣，一來世人皆愛梅的高潔，二來這梅花也隻盛開一個冬天而已，花季未免有些短了。我搖了搖頭表示不讚同，低頭略做思考後頗有興奮的說道：“梅林咱們就免了，你種一片狗尾巴草給我就行了。”
南辰玨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大概是沒想到我居然會喜歡狗尾巴草這個不起眼的東西吧。我撇撇嘴，一臉不屑地對南辰玨說道：“不要小瞧狗尾巴草，人家能屈能伸，而且隻要一開春一隻到冬天來臨，漫山遍野都是它的天下。且不說人家一年四季常綠，單憑人家執著的生命力就足以讓我喜歡。”我振振有詞的說著，南辰玨一臉玩味兒的看著我沒有說話。
其實狗尾巴草還有另外一個意思，花語是：卑微的暗戀。我記得兒時在農村，經常抓一大把這東西在手裏，有事沒事就送給鄰村的小哥哥小姐姐們。那時候我不懂什麽叫做暗戀，隻知道別人開心，我也跟著一起開心。直到後來我們長大了，一位小哥哥每次見到我都會塞幾根狗尾巴草到我家的窗戶裏。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但每每回憶起來，心裏都有一絲暖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