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姻緣節
高台上，一名身穿大紅色綾羅闊葉裙的嫵媚女子緩緩走到中央，頓時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靜下來。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聲“玉靈心姑娘今日也來挑選夫君嗎？”，眾人聽了，有人大笑，有人議論，有人摩拳擦掌躍躍待試。
原來這女子就是大名頂頂的龍淩第一美人玉靈心，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幾乎是城中所有男子的夢中情人。據說不少男子為博得美人一笑曾一擲千金，傾家蕩產，甚至休妻逐妾。這玉靈心不愧是第一美人，她唇紅齒白，鳳眼迷離，膚白如雪，長發及腰，今日一見，美得讓我羨慕嫉妒恨。
我刻意轉頭看向蘇靖，此時的蘇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美人。人皆有愛美之心，他蘇靖也不另外。可剛剛還在難過老爹要死，現在卻看美女看得差點沒流口水。果然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一路貨色，沒一個可靠的。我不禁心中冷笑，隻要是男人，沒有一個靠得住，更何況是在這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
“公子取笑我了，玉靈心不過受人之托，才來主持今年的姻緣節，無心為自己尋求夫婿。”玉靈心紅唇微起，淡淡吐出兩句話來，臉上刻意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不得不承認，玉靈心完全是仗著自己的顏值才擔當這次的主持人，但憑她說話的本事連我都能甩她幾條街。玉靈心說罷，轉身命人將身後的紅幅放下，又大又長的紅幅上寫著“千裏姻緣遠赴龍淩相會”。
“姻緣節的玩法，想必在座各位都有所知曉，不必玉靈心多加解釋。凡文人公子能對出下聯者請登台，由台下各位姑娘投花評比出最優者。現在開始吧！”玉靈心說完，微微欠身行禮，退到一旁。
台下開始熱鬧起來，五花八門的下聯層出不窮，有人稱讚，有人哄笑，有人思考。這時，船上走出一位貌美如花的公子，身著白玉袍，腳踏金邊靴，此人正是南辰駟！他身後還跟著其他幾位我不曾見過的官家公子，個個貴氣大派。我向來討厭這類高調的人，走到哪兒都有這些家夥，恨不得所有長眼睛的生物都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閣樓美人尋遍紅塵不歸。”南辰駟身旁的一位紫衣男子悠悠地說道，臉上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真不愧是‘風流四公子’之一，付公子好文采。”……、“四公子家中美姬無數，何必跟我等搶風頭？”、……“又是他們？罷了，我等還是乖乖打道回府吧。”……台下眾多男子議論紛紛。
我聽環佩說起過這‘風流四公子’，個個都是家世顯赫，個個都是英年才俊，個個都是南辰駟的忠實粉絲。其實他們四個就是跟著南辰駟混的，這南辰駟才是龍淩城的風流倜儻第一人，同時也是渣男的骨灰級人物。此時他們出現在這裏，倒也不稀奇，可惜了這麽多妙齡少女就這麽被俘虜了。
“民女見過安慶王。”玉靈心帶頭行禮，眾人皆下跪行禮。
“本王今日閑來無事，帶幾個朋友出來散散心，你們玩你們的，本王不參與。”南辰駟說道，色眯眯的眼神一刻也不離玉靈心。
眾人起身謝過。南辰駟無心的環視一圈，正好停留在我這裏。第一眼看到我，我見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繼而滿臉鄙視。我不甘落後，豎起中指向下，吐出舌頭。他見我如此，白了我一眼，轉身進到船裏去了。
“你和他認識？”蘇靖皺著眉問我。
“不熟，但是絕對是冤家。”我言簡意賅地說道。當然了，這類渣男，是我一生的仇敵。
蘇靖哼笑，淡然地說道，“你當他是冤家，人家未必這麽想。我看他挺喜歡你的，以後若有麻煩了，他或許能幫到你一二。”
這說得什麽話？吃醋？嘲諷？提示？算了，我不擅長猜測男人的心，我隻喜歡揣弄女人的心思。我沒理蘇靖，繼續看外麵。
外麵越來越熱鬧，已經逐漸到達高潮，文人騷客各顯神通，惹得花癡姑娘們一陣又一陣尖叫，聽得我耳朵難受。
題過五道，第六道不再是對聯，而是以“美玉”為題做一首詩。眾人紛紛埋頭苦思，一時間沒人答上來。
蘇靖笑著問我，可有好詩，我思忖一會兒，念道：“
抱玉將何適，良工正在斯。
有瑕寧自掩，匪石幸君知。
雕琢嗟成器，緇磷誌不移。
飾樽光宴賞，入珮奉威儀。
象德曾留記，如虹竊可奇。
終希逢善價，還得桂林枝。”
蘇靖聽了，哈哈大笑，說我今日應當穿身男兒衣，上台顯示一番，定然能收不少香帕。我撇了他一眼，有些不以為然地回答，“這些姑娘帶著麵具，誰知道長什麽樣，要帕子也該要第一美人的帕子。”我隨口一說，轉念一想，湊到蘇靖麵前，有些玩味兒的說道，“不如，我替你答詩，俘獲美人芳心，你看怎麽樣？”
蘇靖見我言語有些挑逗，收斂了笑容，自覺地閉上嘴。此時，蘇靖隨從進來稟報，說門外有一客人要見我一麵。我二人互看一眼，蘇靖點頭示意放那人進來。
來者是一名青衫少年，舉止投足間散發著軍人作風。他向我抱拳行禮，說他家主子在湖中船上等我，邀我過去同賞美景。我一猜就知道是南辰駟那個渣男，根本沒打算去。蘇靖見我沒有起身的意思，提醒我道：“好歹人家是個王爺，也是你未來的小叔子，你這般不給麵子，當真不怕哪天他在你背後裏使壞？”他這一說，倒使我瞬間開竅。我不能總隨著性子亂來，得罪人的事還是越少越好。
“你去吧，我也該走了。明早就要上路，我也該回去收拾收拾。”蘇靖一邊說話一邊起身，末了，他補上一句：“南辰駟不會把你怎麽樣的，畢竟你是他三哥未過門的妻子，他沒那個膽子眾目睽睽之下欺負你。”
他說得沒錯，於情於理，南辰駟都不敢將我怎麽樣。去就去吧，蘇靖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我剛抬腳要走，卻見蘇靖紋絲不動站在那裏，滿眼深情地看著我，欲言又止。隨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擺手告訴我，送我上船之後他才離開。
從樓上到船上，不過一裏左右的路程，我卻覺得無比漫長，帶著沉重的腳步不敢回頭看蘇靖。他或許對我是有好感的，隻是沒必要說出來罷了，我這樣想著，一直到了岸邊，我二人都不曾說話。
“到了，你走吧。一路順風，記得路上照顧好自己。還有，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著，說不定以後咱們還會見麵呢。”我強忍心中的不舍，笑嘻嘻的說道。一陣風吹過，我趁機理了理頭發，不敢看他的臉。
蘇靖低著頭，臉色有些難看，過了好久，他緩緩開口道：“你也是，好好活著。以後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說完，他矗立半晌，而後毅然決絕地轉身離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借著岸邊的燈光，蘇靖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是的，我期待著和他見麵，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也好。若是此生不會再見，彼此安好也足夠了。我這樣想著，但願他能此生安逸度過。
在一名小斯的帶領下，我掀開簾子來到船內。隻見南辰駟半露胸口，衣衫不整，一手抱著一個美女。他見我來了，第一句話就是：“你來晚了，我三哥剛走。”
咳咳，剛剛南辰玨在這裏？
我拍拍胸口安慰自己，還好還好我來晚了，老天保佑。看來南辰玨也不想看見我，這樣正好，省的兩個人見麵尷尬。
“我本來是想著，讓你們兩個先見一見，熟悉一下對方，你再借著機會好好展示一番自己，看看我三哥會不會提高對你的好感。這樣你嫁進府後不會被他冷落，日子也好過些。誰知他聽說你要過來，直接甩手走人了，我也實在沒辦法攔住他。”南辰駟淡淡的說。感情他這是在為我好咯？
“不用，強扭的瓜不甜。再說了，我對他沒什麽好感，要是冷落我更好，省去我不少麻煩。”我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拿起筷子思考該先吃哪個菜。麵對南辰駟，我客氣不起來，也裝不了優雅淑女。
“哼，就你這樣的女人，不學著在王府裏爭寵，就不怕三哥那些美姬妾室將你生吞活剝了？”南辰駟說著，推開懷裏的美女，將跟前的酒水一飲而盡，“真是好酒！”他讚歎道，又倒了一杯，也將我的杯子滿上了。我沒搭理他，繼續喝酒吃菜。
“你救過我一次，咱們也算是朋友了，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進了王府，可跟你那將軍府不一樣了，你凡事小心些，不討三哥喜歡也不打緊，隻要別讓他厭棄你就行。”
“嗯，我知道了，多謝你的好心提醒。”我笑著回答，將他那邊的烤乳鴿一把奪過來啃咬起來。
南辰駟見我心不在焉，壓根兒沒把他的話當個事，氣得將我的美味佳肴全部搶了過去，還罵我是個沒心沒肺的野丫頭片子，不識好歹。任他怎麽吐槽我，我眼皮始終沒抬一下。
我這人一遇到傷心難過的事無外乎兩種處理方式，一種是大吃大喝，在美味中忘卻煩惱；另一種就是一覺睡到自然醒。所以不管現在南辰駟跟我說什麽，我都會當成耳旁風，等吃飽了喝足了就回去休息睡覺，明天一早就能忘記蘇靖離開帶來的難過。至少我現在心裏是這麽打算的。
南辰駟起初跟我搶食物，後覺得我是真的把他當空氣，隻能在一旁鬱悶的喝著小酒，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我說話。我發現，他的話挺多的，像一隻小貓，不但擁有嫵媚妖嬈的外表，還有一顆捉摸不透的心。
酒足飯飽之後，我讓南辰駟差人送我回奶茶店，一路上，滿腦子都是蘇靖的身影，揮之不去。不知何時，我卻流下一滴淚來，冰涼涼的。我始終期盼著蘇靖會帶我離開，可他直到離開都未曾開過口。可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吧，我這樣安慰自己。
靠人人會跑，靠山山會倒，看來隻能靠自己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