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嫁之前
自上次翻牆成功後，我開始隔三差五的跑出去，將那些賞賜的首飾綢緞處理掉，綢緞低價出售給布樁，至於首飾我直接找美人閣的陸老板，凡是賣出去的東西他拿一成利潤，反複幾次，每當他見到我來，直接帶我去後廂房，我供貨，他上交之前賣得的銀兩和清單賬目。來來回回幾次兜轉下來，一共賣了四萬七千多兩銀子，遠遠超過我的預算，當然，陸老板和他的美人閣功不可沒。
隨後，我親手交與安定三萬五千兩銀票，讓他將已經看中的府宅買下來，剩下的錢買幾個丫鬟家丁看守，並說好，在我嫁人後回門的第三天，由我借著鎮平王的名義來向安國夫婦攤牌。至於剩下的一萬兩千兩銀子，我分成大小三份不等。五千兩用於奶茶店投資建設，四千兩交與容月，留作我們的生活費用，最後剩下的三千兩我連同蘇靖給的玉佩和飛雪的手鏈被我一起埋在了城外第一個涼亭的旁邊，以備不時之需，好有個退路。
六月二十五日這天晚上，我三人商量奶茶店開張事宜，並一致同意，將店名取為“美滋滋”奶茶店。現如今，店小二和所需材料用品都已一一具備，唯獨差一個可靠的掌櫃，單單這個問題就已經困擾了我幾天。我經過幾天幾夜的思量，最終狠心決定在出嫁之前將容月放出去，擔任掌櫃一職。當我對她們說完這事的時候，她二人沉默許久，尤其是容月，臉上表情複雜，最終點頭同意。
“我讓你出去，而不是讓環佩，是有原因的。你沉著穩重，遇事不驕不躁，低調內斂，又會算賬理財，將奶茶店交給你，我再放心不過。”容月聽我說完，眼中閃過淚花，下跪發誓，一定不會辜負我的重托。環佩在一旁聽了，抹著眼淚說道：“小姐眼裏就隻有容月，我就什麽優點也沒有嗎？”
“誰說的？我的環佩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打得了流氓，爬得了圍牆，簡直就是你小姐我的第一得力幹將。你還有啥好委屈不甘的？”她二人聽我這麽一說，不禁笑開了顏。
此後一有時間，我就教容月算數，我也努力地將我上輩子所學的算數知識一股腦兒傳授給了她。容月倒也機靈，本來就會點簡單的加減法，經過我這麽一教，學得很快，不到三天，多位數的加減乘除運算已經掌握。其後我又教了她關於奶茶的製作過程，以及簡單的營銷模式，她二人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滿臉崇拜佩服。
七月七那天是一年一度的姻緣節，凡是未出閣的姑娘小姐都會在這天被家裏人放出來，但是出來的女子都必須戴著麵具，在城北鴛鴦湖上一睹諸位公子風采，若是看上了哪位公子，就將自己親手繡的帕子塞給他，男子見帕賭人，若是覺得姑娘美貌賢惠，就在眾人的見證下親自揭開女子麵具，如是覺得女子不合心意，就將帕子還回去。當然，這樣的玩法也是這群古人女子們唯一一次能夠追求自己真愛的機會。所以大多數姑娘會在這天到來之前一切做好精心準備，包括自己衣著裝扮還有心上人的喜好習慣。這些都是環佩告訴我的，我本沒心思想這些東西，但是一想到七月過後蘇靖就會離開龍淩城，以後相見恐怕難上加難，覺得還是應該見見他，畢竟朋友一場。加上奶茶店開業在即，有些事或許還要他的幫忙。念及至此，找個機會還是出去一趟比較好。
七月一日這天中午吃過午飯，我就帶著容月翻牆而出，興高采烈地來到雲上客棧，結果掌櫃的告訴我，蘇靖昨日剛剛去往泥集州了，要三四天才能回來。經沒辦法，傷心失落之餘，我隻好留下我的姓名讓掌櫃的轉告他到時候來奶茶店尋我。
四天後，當我為我的奶茶店驕傲的掛上“美滋滋”三個大字的牌匾後，一名小斯跑過來問我是不是安離公子，我點頭稱是，那小斯塞給我一封信就告辭離開了。我回到店裏打開信，原來是蘇靖寫給我的，簡單的講述了他這幾日沒在城中的理由，又約我七月七那天晚上見麵，他來奶茶店接我。正好，我還能請他嚐一嚐我親手做的奶茶，讓他給個評價，順帶幫我推銷一下產品。
七七的前一天，林氏把我的陪嫁已經準備好了，差人將禮單送過來讓我查看，布匹絲綢四擔，良田百畝，金銀財寶共計一千兩，珠寶首飾二十餘件……總而言之，以將軍府的地位，按照市麵價格，這些陪嫁隻比平常官家庶出小姐多那麽一點點。
“夫人說了，郡主出嫁是大事，但因還有其他幾個兄弟姐妹尚未婚配，隻能請郡主海涵，諒解老爺夫人的不易。夫人說，加上太後賞賜的那麽多東西，郡主嫁過去，自然也不會有人瞧不起您。”說話的是一位年紀比較大的嬤嬤，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好你個林氏，又跟我耍花樣兒！她以為借著太後的那些封賞能在我的嫁妝上做點手腳好瞞天過海，卻不知道我早就把那些東西賣掉換成銀子了。罷了，我早就料到林氏在嫁妝這事上不會給我麵子，也實在懶得再搭理她，想著其後借機會再羞辱她一番，便讓嬤嬤退下了。
七七這天傍晚，我沒吃飯就帶著容月跑出去了，早早來到奶茶店，煮好奶茶坐在二樓的窗戶邊呆呆的看著天空，盼著它能夠早點黑。街上的行人隨著天慢慢暗下來越來越多，每個鮮紅豔麗的年輕女子都戴著一副麵具，三兩成群，邊走邊笑。都是一群對愛情如此執著期盼的純真少女，卻沒有考慮過為人婦後的悲哀與淒涼。
我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抹白色的身影來到我身邊坐下，是蘇靖。
“你來啦？”我有些激動，但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吐出這三個字。“來，你喝奶茶，這是我親手煮的，看好不好喝。”我將一杯已經煮好的雪梨奶茶推到他麵前，他笑著看我一眼，嚐了一口，覺得好喝，不由分說地一飲而盡，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卻依舊保持著笑容。
“嗯，很好喝，我第一次喝，真不錯。”他一連誇讚，自己又倒了一杯，很快喝完。
“這是橙子味的，你再嚐嚐。”
“嗯，真好。你從哪兒學的，怎麽做出這樣好的東西來？”他點頭誇讚，又是一飲而盡。
“這是我閑著沒事自己發明的，覺得味道還不錯，所以開家店看看好不好賣。”我笑著回答，不敢看他的臉，心裏的小鹿卻上下亂躥跳個不停。
“天黑了，咱們去鴛鴦湖看看吧。那裏最是熱鬧了。”我站起來說道，他那張溫暖如春的盛世美顏實在令我不敢再繼續再看下去，隻好換個注意力。
“也好，走吧。”他點頭同意，打開折扇隨我一同走了下來。出了奶茶店，我們一起上了他家的馬車，馬車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卻也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玉蘭花香。
他有些懶散的坐著，從身上摸出一個精致的香囊遞給我，“這是我從北轅國帶來的，名喚‘睡顏香’，你若哪天心中煩悶睡不著，就取一點此香放入水中或酒中一並喝了，保你可以一夜睡到天明，此香無色無味無毒，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一遇此香也會昏然睡下不省人事。”
那豈不是比安眠藥還厲害！我開心地接過睡顏香，連連道謝，心裏想著，以後下蒙汗藥害人的東西有了。
當我再看蘇靖時，他的眼神在我身上一閃而過，依舊保持著微笑，卻有些耐人尋味，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你就是近日冊封的湘漓郡主吧，被指婚給鎮平王南辰玨的安府小姐。”
“嗯，是的。”我回答，被戳中了痛處，心裏的無奈憤然升起，我無奈的是，自己的婚姻被別人當成玩偶操控，隻能乖乖接受，還不如今天來這裏的那些姑娘們，好歹她們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而我什麽都沒有。
我們沒再言語，蘇靖有些落寂的玩弄著手中的折扇，始終沒有抬頭。此時，我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若現在他說帶我走，隻要他一旦說出來，不論怎樣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就跟他走。但是，至始至終他依舊玩弄扇子，什麽也沒說，直到鴛鴦湖邊下了車。
此時的鴛鴦湖熱鬧非凡，五顏六色的花燈掛在湖邊的柳樹上，遠遠望去，流光溢彩。來來往往的俊男靚女們絡繹不絕，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岸邊的人們不自覺地眺望湖心處，此時湖中飄著的幾艘船緩慢地向岸邊走過來，船上女子的歌聲婉轉動聽，琴聲悠揚嫵媚，還時不時地傳來一陣又一陣男女笑聲。
我跟在蘇靖身後，他帶我上了一家酒館的二樓，找到一處靠窗的最佳位置坐下。我隨手點了幾道菜肴，菜一被擺上桌子，我就自顧自地吃起來，不敢再看蘇靖一眼，也不敢再多想。
吃到一半，蘇靖遞過來一張絲帕，我放在一旁，憨厚地笑笑表示還沒吃夠，現在擦幹淨了也沒用。蘇靖無奈的傾城一笑，末了，他有些哀傷地告訴我，他的父親病重，時日無幾，他明日一早就要趕回北轅。他後麵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卡在喉嚨裏，一句也沒說出來。
我的心頓時酸痛不安起來，是的，我既同情他，也同情我自己。我同情他是因為，他即將逝去疼愛自己的父親，同情自己則是因為，活了兩世，卻不曾有過父愛。我努力克製住心裏的難受，不讓眼淚流出來，“你是該回去，為人子女，就該為他們養老送，這是你該做的。”說完，我又埋起頭吃東西，一顆眼淚不爭氣的偷偷落下。
蘇靖貌似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繼而轉頭看向窗外沉默不語。
鴛鴦湖上，船隻已經靠岸，眾人來到早已搭好的高台下。我知道，今晚的主戲已經快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