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芙姨娘之死
我們回到將軍府時，已經正午，容月早已在門外等候，她二人卸了東西，我三人回到自己的小院來。
剛一進屋，環佩迫不及待地將送給容月的布料拿出來，感動得容月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跟了我12年了，頭一次見到這麽多上好的布料，而且還是咱們自己的，說要給我多繡幾個肚兜，以備我將來嫁人時用，說得我嘴角抽搐。而後環佩將我詐欺陸老板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還將餘下的400兩銀子全數交與她，容月頭一次拿到這麽多銀子，捧著銀子的雙手不住顫抖，止不住眼淚。
“你們兩個傻丫頭，別因為這點小錢就激動的稀裏嘩啦，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麵呢。我保證，隻要我有一碗粥，就有你們一頓飯，別這麽容易滿足。”我拍拍胸脯保證，誰知這二人哭的更厲害了，齊刷刷下跪，揪著我的裙子，對天發誓，這輩子不嫁人了，就跟著我。
唉……可憐的娃，都是吃過苦的，之前又跟著安小離這個窩囊廢，也沒啥好日子過。若我來到這裏有什麽值得我高興的，莫過於她二人的忠心和陪伴。容月文靜內斂，為人小心謹慎，環佩活潑大方，開朗可愛，各有所長。
簡單的吃了午飯，我將環佩挑選的首飾平均分成三份，每人都有，誰知她倆一樣也不要，非要全部給我用，無奈之下，我讓容月收起大部分，待日後沒銀子了拿出去當了。
折騰了大半天，嗓子啞了，腿腳也酸，洗了臉，正準備脫衣睡覺，環佩一把推開房門，慌慌張張走進來，驚恐的說道：“小姐小姐，芙姨娘，她死了！”
環佩話音剛落，林氏身邊的大丫鬟彩雀奪門而進，身後跟著一大幫人，大多數都是看熱鬧。
“離小姐，老爺夫人傳你過去問話，這就走。”彩雀冷冷淡淡。
我就不懂了，這古代人破事怎麽就這麽多？好好的一個人，說死就死，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跟我出趟門就死，可惜了那華容月貌，更可憐的是我，也不知安國這個老東西這回怎麽整我。
我噘著嘴，穿件外套隨她們去了，環佩緊跟其後。
踏進正廳，芙姨娘的屍身筆直的躺在擔架上，原先白嫩的小臉如今煞白煞白，雙唇微張，墨黑的發絲間滴落著水珠。此時的安國見我來了，黑著臉大聲嗬斥我跪下，我無奈的下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說，這到底怎麽回事？陪你出去一趟，你自己倒是回來了，她怎麽就運回具屍體？”安國重重地拍打桌子，睜大眼睛惡狠狠地問我。
“是的，姨娘同我一起坐車出去，但到了美人閣，姨娘說她要去城東的道觀為叔叔祈福，便將我和丫鬟環佩留在了美人閣門口，自己走了。晌午時分，車夫獨自回來，說姨娘還有些事未做，叮囑車夫先送我回府，再回去接她，小離沒敢多想，就回來了。美人閣的陸老板和各個小斯，還有車夫都能為我作證，叔叔大可差人把他們都找來。姨娘落水而亡，實在與我無關，叔叔何必把氣都撒侄女身上。”
“你！好！好！我還沒怪你，倒先怪起我來了，誰給你的膽子？”他指著我，眼大如牛。
“小離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叔叔心情不好，失了美妾，小離能理解。可小離人微言輕，若姨娘丟下我獨自離開時，我能攔住她，也就沒有現在的悲劇了。隻可惜，小離在府中實在是毫無地位可言，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叔叔責罰。”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同理，張嘴不罵認錯人。安國被我氣的發抖，原本想借著芙姨娘之死，一來好好修理我一般，發泄當年我娘當眾折損他麵子的事，卻不知被我這般伶牙俐齒的頂回去。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若是安芸安瑕姐妹中的一個，芙姨娘對我的話不敢不聽，因為我是嫡出的女兒，而她隻是個妾室。可我不僅僅是妾室所生，父母更是雙亡，哪裏來的權利對叔叔的妾室指手畫腳。
寂靜了半晌，安國揮揮大手讓我退下，並令手下，將我禁足，安心學習宮中禮儀，直到進宮。
走出正廳，見到環佩一臉急切，我微笑著拍拍她的手，示意壓根兒就跟我沒什麽鳥事兒！她長籲一口氣，拽著我的袖角，又要流淚。
“打住！別哭！你小姐我什麽事兒都沒有，隻不過被禁足而已，又不是死了。”
“小姐就知道胡說，小姐怎麽可能會……”“死”字沒說出口，她不敢說。
回到院子屁股還沒坐熱，我那俊哥哥安定神色慌張地走來，身後跟著容月。
“小姐，你沒事吧！”容月來到我身旁上查下看，確定我是真的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小離，你沒事就好，真的是把我嚇壞了！”哥哥因為跑得急切，雙頰緋紅，額頭冒著密汗。
“本來就跟我沒什麽關係，怎麽可能有事。放心吧，我可不像以前那樣，軟柿子人人都能捏。”我撇撇嘴，自豪的說道。
安定見我這模樣，會心一笑，捏捏我的臉，“你看，我這不正捏著嗎？”引得大家一笑，瞬間所有人的心情都輕鬆不少。
“傻丫頭，你知道哥哥為什麽棄武從文嗎？隻有進了文殿，哥哥才能在外從新立府，若我入武殿，隻要叔叔還在，職位就永遠比我高，我就沒辦法出門立府。”他皺著眉，一臉愛惜地看著我，明亮的眸子裏滿是疼愛。原來，他心思這樣細膩，而且還是個妹控！
“哥哥能行的，妹妹信你。”我調皮一笑，隻能感慨南辰國朝中官員排法存在問題，若以後有機會見到皇帝，簡單提示一下，否則得坑死多少能人異士，那這社會還能發展的了嗎？
哥哥跟我寒暄幾句，就離開了，我想他是想加緊時間學習，早日進入文殿，帶我和他娘脫離這片子汙濁之地吧。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睡覺吃飯，就是學習宮中禮儀。教我禮儀的是名出宮的老宮女，30多歲了，她讓我喚她秋霞姑姑，據說原先服侍鞏昭儀，鞏昭儀患病而亡後，她就出了宮，靠教導官家小姐學習禮儀養家糊口。秋霞姑姑不時地跟我聊起後宮繁事，我邊學邊聊，倒也沒想象中的那般無聊。
從秋霞姑姑口中，我得知了不少有關南辰皇宮中趣事。當今皇上共有六子八女，皇後所生的大皇子南辰驀被封為太子，為人謙虛好學，是眾兄弟表率，其字畫更是堪稱一絕，千金難求。已故明妃生的二皇子南辰逸資質平庸，毫無建樹，不受皇帝喜愛，至今未被封王。秦昭儀所生的三皇子南辰玨戰功赫赫，於富陽關擊退二十萬北轅兵馬，是六位皇子中最早被封王的，為鎮平王。上個月又在鳳崗擊退東關朝獅甲軍，於下個月初八班師回朝。四皇子和六皇子同為淑妃所生，四皇子南辰駟被封安慶王，六皇子尚未成年，未得封號，五皇子南辰煬於今年六月將被冊封。至於八位公主，大公主嫁入北轅王室，次年難產而亡，二公主嫁南辰鄰國獨孤王室，三公主四公主為雙生子，四公主患不治之症，去年賓天。三公主嫁褚江侯，育有二女。五公主六公主未出嫁，七公主沒成年，八公主還是幼兒，尚在繈褓之中。
大略的，我也就記得這些，實在是對皇宮裏的人沒啥興趣，皇宮水深不說，人心更複雜，要不是太後閑著沒事召見我，我這輩子不是跟那些人打交道。等機會合適了，便帶著環佩容月逃出將軍府，自己尋找個棲身之地，省的看他人臉色行事，實在是憋屈。
秋霞姑姑來了五天，我便將宮中禮儀全數學會，姑姑清晨來我屋裏告辭，臨走前叮囑我，進宮萬萬小心，能站著就不坐著，能不說話就別說話，最好能討得太後喜愛，將來能給我指門好親事，也能有個靠山。看來，她也知道安小離的不容易。
短短幾日就過去了，明天就是二十六日，上午林氏差人將做好的四套衣服送來，兩套薄如蟬翼的輕紗綢絲裙，一件白色，一件淡藍色，另外兩套華貴亮麗的綾羅緞子裙，一件水粉色，一件大紅色。都是精品，看得我都不知不覺驚歎，有錢人的世界就是不同。
我這身板瘦弱，沒胸沒屁股，臉蛋也平庸，白色和紅色自然是不搭腔調，粉色過於庸俗，思來想去，唯獨那套淡藍色比較適合我，低調，也搭配。
晚上，容月做了一湯三菜，兩葷兩素，說是吃好喝好，明日進宮也有精神。頓時讓我想起讀初中時，每次考試，母親都會這般為我加油打氣。斯人已故，而我在這異鄉能夠重溫這份柔情心意，是我的萬幸。
吃完晚飯，我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個多小時，看著她們二人栽種的各類蔬菜和獨有的月季花，不禁感歎，自安國當家做主後，這三人被趕來這偏僻院落，每日吃食用度全靠自己想辦法，每月僅有一兩銀子生活費，也實在是可憐。從前都是她三人做些女工找人變賣才換來少許銀子，現在可就她們兩個了。看來明日還是好好表現，討得太後喜歡，這以後做起事來才會順風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