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第292章 隱憂
晚上，紀藝和小八來到了打水河邊。
見朴大軍在釣魚，紀藝和小八不假思索的就走了過去。
蹲在朴大軍的釣台旁，紀藝笑道：「不忙了？」
「再忙也不耽擱我釣魚。」朴大軍幽幽的說了一聲后，又解釋道：「錢老頭死了后，那些傢伙爭得更利害了，現在可無暇來管我這個小嘍嘍。」
「爭得更厲害了？」紀藝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有些明悟起來。
看樣子，是那些傢伙得到了什麼風聲，所以已經無暇其他了。
這麼算起來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明市的競爭就要結束了。
「你怎麼捨得出門了。」朴大軍張嘴打了個哈欠后，又對紀藝詢問了起來。
前兩天紀藝剛出門轉悠了一會兒，今天又出來轉悠來了。
這個傢伙，還真是讓人羨慕啊！
「總不至於出門轉轉的人身自由都沒有了吧。」
紀藝哈哈笑了兩聲后，拎了拎朴大軍的魚護，見裡面半條魚都沒有后，他頓時有些鄙夷了起來：「還打算蹭條魚回去做湯喝，看樣子是我想多了。」
「真正釣魚的人，有幾個人是為了釣魚？」朴大軍斜眼看了看紀藝，用著略顯譏諷的語氣說了起來。
紀藝這傢伙，俗不可耐。
根本不知道釣魚的真正樂趣是什麼。
「釣不到就是釣不到，沒必要找借口。」
紀藝說了一聲后，緩緩的站起身來。
他朝著周圍看了眼，提醒道：「雖然說那些勢力爭奪得頭破血流現在無暇顧忌你，但你還是需要警惕一點的，畢竟一些海外的垃圾，可還惦記著咱們呢。」
朴大軍並不覺得意外，甚至也沒有什麼擔驚受怕的情緒，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的弟兄們都在周圍保護著我，所以不太需要關心這個。」
海外的垃圾，這麼些年他打過太多交道了，所以對付那些垃圾他早已經有了心得。
而且現在的明市可謂是萬眾矚目，一直都在無數人的視線之中。
海外的垃圾或許現在還躲在明市的哪個角落在盤算著什麼。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沒辦法動用太多的力量，也無法動用太強大的力量。
因此，他不需要過於的擔心。
「你有了心理準備最好。」紀藝嗯了一聲，隨即仰起頭看了看空中的半輪明月，忽然對朴大軍詢問了起來：「老朴，你現在有沒有一種心累的感覺？」
「怎麼可能沒有。」朴大軍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又說道：「不過也很滿足。」
自己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還需要折騰這個折騰那個的，要說半點都不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據他所了解的，如他這個年紀的有錢人，尤其是和他基本上屬於同層次的傢伙，現在可都在享受著退休生活啊。
顧家的，就在家裡面帶帶孩子孫子，時不時出去旅遊一下。
愛玩的，則是時不時出去玩一段時間。
好色的，拿點錢出去瀟洒……
他們那樣的生活，自己怎麼能夠不羨慕呢。
但話又說回來了，雖然現在他累了點，但是他覺得也挺充實的。
倒不是他這個人喜歡折騰。
實在是，機會難得。
尤其是他這樣的人，很清楚眼前的這個機會到底多麼的難得。
所以自己現在苦點累點無所謂。
至少自己現在苦點累點，那麼以後自己的子女，孫子輩的後代，就不用像自己這麼苦了。
「明市的事情結束了之後，你打算幹什麼？」紀藝又有些好奇的詢問了起來。
「那就要看明市的事情結束后，我到底能不能得到好處了，如果得到了好處，那麼這一份好處又是否需要我親自處理了。」
朴大軍搖起了頭。
他對接下來是否有什麼打算，暫時沒有考慮過。
因為直到現在，他都還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能否拿得到好處，而拿到好處后，是否又需要自己親自處理。
唯有搞清楚了這些，他大概……才能夠有所打算吧。
「說說你的暢想。」紀藝挑了挑眉毛，笑眯眯的問著。
朴大軍抬起頭朝著紀藝看了看，有些不明白這個傢伙為什麼想要知道這些。
但想不明白也無所謂，他沉默了會兒，說出了一個大概的打算。
「我現在年紀也大了，不管是思維還是心態都比不上曾經了，而且我總覺得現在這個時代進步得很快，快到我哪怕也一直在吸納學習，可也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而且你也知道，我一直在讓家裡面的那些小子慢慢接手我的生意，最近這段日子，我更是徹底把手上的生意交給了他們，讓他們自個處理了。」
說著話，朴大軍好像也來了感覺，停頓了一會兒后，繼續笑呵呵的說道：「接下來就看我到底能否拿到明市事情結束后的好處了，拿不到無所謂，我也能夠徹底放心了，如果拿得到，那我再耽擱點時間來處理那些好處，如果那好處必須我處理，那麼我也沒招，只能夠硬挺著，但如果那好處不需要我親自處理，那麼我就讓家裡面的小子慢慢消化。」
「到時候，我大概就會花點錢買點裝備，滿世界的旅遊吧，我這人一直很嚮往外面的天地，想要看各種各樣的美景，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卻始終沒能夠如願。」
「或許，接下來就能夠如願以償了吧……」
朴大軍說到最後，眼中甚至都帶著絲絲憧憬和期盼。
世界很大，大到短短的幾十年根本就走不完。
可對以前的朴大軍而言，世界又很小。
小到他前半生走過不少地方，但都只是匆匆過客，無暇體會那些地方的美好。
後半生更好似囚徒一般，被困在明市這麼個地方。
所以，明市的事情真要是結束了，他真要是能夠如願以償的退休，那麼他大概就會用之後的餘生，去看他心中一直嚮往的那些美景吧。
「滿世界旅遊？」紀藝聽著朴大軍說出來的話，下意識的喃喃了一聲，忽然又笑了起來，打趣道：「國外就不要想了，以你曾經和星河計劃有所接觸的背景，你沒辦法去國外的，哪怕去……估摸著也回不來了。」
紀藝的一句話，直接把朴大軍拉回了現實。
他有些不爽的瞪了紀藝兩眼，隨即又笑呵呵的說道：「國外老子還懶得去呢，就咱們國家的美景，我剩下的這點壽命還真看不完……」
「對了，你小子怎麼忽然問起這些了？」朴大軍放下魚竿后，也站起身來。
他從口袋裡面摸出半包香煙，給紀藝和小八散了支，自己也點燃一支抽了起來，隨口道：「你小子不會也打算退休了吧？」
「我早就退休了，你難道沒看出來？」紀藝偏著頭看著他，調笑般的問道。
「不一樣。」朴大軍沉默了剎那后，搖起了頭。
的確，紀藝在很久之前就開始把手上的生意交給手底下的人打理了，他自己需要處理的生意很少很少。
所以，他算得上是退休了。
可這種所謂的退休，和真正意義上的退休，算得上是兩回事。
「沒什麼不一樣的。」紀藝感受到河風的吹拂，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后，很平靜的說道：「人掙錢是為了什麼？無非就是想要掙到足夠的錢讓之後的生活過得較為輕鬆一些而已，既然如此，我現在已經掙夠了錢，何必還要繼續折騰下去呢？」
「你小子還年輕啊！」朴大軍深深的看了紀藝一眼，長嘆道：「你小子距離三十歲都還有幾年，咱們就別說六七十歲退休或者一輩子干到死了，可好歹也得再幹個二三十年吧。」
在他看來，紀藝要是現在就退休了，實在是白瞎了之前的努力，以及現在攢下來的家底了。
要知道，雖然從全國，乃至於全世界來看，紀藝的家底不算什麼。
可要知道，紀藝是白手起家的。
他能夠在這個年齡階段積攢下這樣的家底，已經算得上無比優秀了。
他只需要就這麼走下去，哪怕稍微鹹魚一點，二三十年後這個傢伙攢下來的家底，也絕對豐厚到讓人難以估量！
「年輕從來就不是什麼理由。」紀藝笑了起來，隨即又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不像你，有一大家子需要考慮，所以現在的我該滿足了。」
朴大軍為什麼積攢下了偌大的家底，卻依舊還在努力。
那是因為他有很大一家子需要養活。
所以在錢財等等外在因素還無法讓他覺得有安全感時，他不太敢放手。
但自己就沒有那樣的擔憂了。
自己說到底，從始至終就是個孤家寡人，自己這些年積累的財富，已經足夠自己揮霍了。 這還是自己只考慮存款而得到的答案，並沒有把理財等等手段算進去。
所以，哪怕自己現在還有一個小傢伙需要養，但這些錢也已經足夠了。
「你小子。」朴大軍嘟囔了兩聲后，突然問道：「要不要我給你算一筆賬？」
「不需要。」紀藝想都沒想的搖著頭。
「算了，你小子心裏面有了主意，別人說什麼都沒用了。」見紀藝搖頭，朴大軍也打消了繼續勸紀藝的打算。
但他心裏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遺憾的。
一個普通人，想要讓錢生錢很困難。
甚至困難到他們哪怕冥思苦想到了一個掙錢的方法，可把錢投入了進去后不僅僅掙不到錢，甚至成本都會全部虧進去。
甚至可能……不僅連成本都得虧進去，還會稀里糊塗的欠一大屁股債。
但對有錢人而言，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
對有錢人來說，錢生錢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哪怕這個有錢人不算太聰明，但只要不是太過於愚蠢，他們的錢基本上也只會越來越多，而不會越來越少。
而紀藝這傢伙，現在就是個有錢人。
他只要在正常年齡階段退休，哪怕他鹹魚一點，沒有以前那麼幹勁十足，但以他的心態和智慧，以及他的能力，未來他退休的那一天，積累下的財富幾乎大到驚人。
他不敢說紀藝一下子能躋身成為國內乃至於全世界最有錢有勢的那群人，因為想要成為這樣的人，有太多外在因素了。
但紀藝積累下來的財富，絕對能夠遠超許多人。
甚至……在他退休的時候，打造出一個紀家都是有可能的……
看著在那裡好似有些惋惜的朴大軍，紀藝又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他看著打水河，幽幽道：「慾望這玩意兒是無窮無盡的，所以許多時候要懂得適可而止……」
「你這麼說……也對。」朴大軍沉默了片刻后，有些嘆息的點著頭。
慾望，的確是無窮無盡的。
以他現在的身價，哪怕他現在什麼都不幹了，可是他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財富，依舊足夠家裡面的人霍霍的。
但他就是沒有安全感。
但……這是真正的沒有安全感嗎？
也不對，或者說是他的慾望沒有得到滿足。
人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那麼目標會變得更大，也會看得更遠，從而去追求更多的東西。
所以說到底，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停下腳步，何嘗不是慾望作祟呢。
「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可真正能夠懂得適可而止的人很少很少……少到這麼多年來，我就遇到了你這麼一個人……」自嘲著，朴大軍心有所感的喃喃了起來。
為什麼明市裡面那麼多人，許多人各有各的傳奇經歷，甚至有的人比他厲害得多，可他依舊瞧不上他們，只瞧得上紀藝呢？
紀藝曾經打敗了他，踩著他的腦袋在明市站穩了跟腳是一個原因。
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紀藝活得明白。
他知道什麼東西屬於他，知道什麼東西不屬於他，知道什麼東西該拿，知道什麼東西不該拿……
他有野心，但他的野心小到驚人。
不是他的野心沒辦法壯大，而是他的野心在即將壯大之時，都會被他緊緊的束縛起來。
所以，紀藝是一個活得很明白的人。
而自己乃至於明市裡面的其他傢伙，都還沒活明白。
紀藝這傢伙，掌控了慾望和情緒，成為了他們的主人。
而他們……被慾望和情緒所掌控著，屬於它們的傀儡……
「你就算吹捧我，我恐怕也不會給你什麼好處。」紀藝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哪怕是小八看著朴大軍的眼神都變得有點古怪。
這老東西，一般很少吹捧人的。
但沒想到吹捧起人來，居然這麼厲害。
他隨隨便便一句話，差點都讓自己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跟了一個假老闆了……
「吹捧？就算是吧。」朴大軍笑了笑后，重新坐下，雙手也重新握上了魚竿。
他這人，可不喜歡吹捧別人。
哪怕是面對比他更厲害的人時，他或許會較為尊敬，但想要讓他吹捧，他就做不到了。
尊重強者，屬於人之天性。
可無端的去吹捧別人……這樣的人就有些不要臉了。
「走了，以後聊。」紀藝也沒有過多的在這裡煩擾朴大軍，他沖著朴大軍擺了擺手后，就帶著小八慢慢的離開了這裡。
扭頭看著離去的紀藝，朴大軍忽然皺了皺眉，問道：「老紀，你有心事？」
紀藝反手對朴大軍揮了揮。
他哪有什麼心事，無非是出來閑逛恰巧碰到了朴大軍，所以就隨便聊了起來而已。
「這傢伙……」
看著沖著自己揮手，瀟洒離去的紀藝，朴大軍用著很小很小的聲音嘟囔了起來。
他總感覺，紀藝今晚有點不一樣。
甚至自己和他交談的時候，都有種莫名奇怪的氛圍。
但想了想，朴大軍也不曾在意了。
到了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快知天命了，還有什麼東西是看不開的！
……
「老闆，你這是和朴大軍道別？」
來到大道之上，小八朝著周圍看了看后，有些好奇的對紀藝詢問了起來。
紀藝問朴大軍的那些話，雖然朴大軍沒辦法聽出些什麼來，可知道他們接下來要離開的小八卻是聽出了一些莫名意味。
自家老闆，很可能是在和朴大軍道別啊。
「是也不是。」紀藝微微點了點頭，慢慢解釋道：「你也知道，我打算讓小一給他留一個位置，但他適不適合坐上去，我還有些沒有底，所以算是來揣摩一下吧。」
「那你覺得他適合嗎？」小八眨了眨眼，笑問了起來。
紀藝這次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朴大軍依舊還在追逐利益，但從自己和他的那一番言論可以聽出來，那傢伙也是知道適可而止的。
所以自己不用擔心給那個傢伙留一個位置后，那傢伙是否會野心膨脹，而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來。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看樣子就是行了。」見紀藝點頭，小八的眼中充滿了笑意，但臉上依舊還帶著點問詢的意味。
畢竟紀藝沒說話，他總感覺有些沒底啊！
「你這傢伙，越來越喜歡八卦了。」看了小八一眼，紀藝有些無奈，但沉吟了一會兒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至少現階段，他讓我挺滿意的。」
「但以後會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你也知道，人心這玩意兒不是一成不變的。」
說著，紀藝回過頭朝著朴大軍釣魚的地方看了眼，用著很小的聲音說道：「我現在就希望我留給他的是好處，而不會因為這個而最終害了他。」
小八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紀藝的擔憂了。
他笑了笑，安慰道：「他以後真要是出了事，也和老闆你無關，因為那是他自找的。」
那些位置，即是好處，也是壞處。
能夠緊守本心，那麼就是細水流長的好處。
但如果沒辦法守住本心，從而野心壯大，那麼就是斷頭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