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們都挺倔強的
器材室也不知是多久沒打掃了，隨便一揚就是漫天的灰塵。
許晴桑和蘇喃心裏苦，因為他們班級大本營設置的地點最接近體育老師們的辦公室，她們倆就光榮地選中來做這個苦差事了。嘴上雖然埋怨著，但還是照著老師的指示，將器材室裏裏外外清掃了一遍。
到最後兩人是扶著腰走出的器材室。
蘇喃鎖好門，許晴桑摘下從醫務室老師那兒借來的醫用口罩，深呼吸了一口，才覺得自己的肺部舒服了些。
“那個人不是肆月嗎？”
蘇喃的呼喚讓許晴桑回過神，順著蘇喃視線的方向望去。
許晴桑微微眯起了雙眼，站在不遠處低著頭的人正是方肆月。兩人奇怪地對視了一眼，快步走向那邊的方肆月……
一直到她們來到方肆月身邊了，對方也沒察覺到她們的存在。
許晴桑的眉頭緊鎖，拍了拍方肆月的肩膀，怕驚嚇到她故意輕聲在她耳邊喚道：“肆月？”
方肆月輕顫了一下，有些許茫然地抬起頭，視線先是看了眼滿臉擔憂的許晴桑，又望了眼和許晴桑同款表情的蘇喃。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喃喃道：“你們結束啦……我本來還想去找你們的呢。”
結果因為林和言的出現耽擱了呢。
“肆月，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嗎？”許晴桑的語氣有些急切，還伸出手輕輕放到方肆月的額頭上，自語道，“也沒有發燒啊……”
方肆月輕笑了兩聲，拿下許晴桑的手，嘻嘻樂道：“我沒有發燒啦。剛剛碰見林學長了，給了我五張周日大學生音樂節的門票，我們一起去吧？喃喃，你也一起來吧？”
方肆月說的很是輕巧，表情也是很輕鬆的，看不出有什麽難過的痕跡。許晴桑和蘇喃也就暫時將心放下了。
許晴桑之前對方肆月提起音樂節，就打算陪著方肆月去的，隻不過一直沒搶到門票，也就不再提及了。現如今方肆月有了現成的門票，她又怎麽會不去呢？於是點點頭應了下好。兩人又將視線定格在蘇喃身上，蘇喃一怔，想到自己周末也沒事。就說：“好，我也要一起去。”
剩下的兩張門票也不想浪費，方肆月想到了阮彤彤，卻擔心阮彤彤周日會不會已經跟楚肖有了約，畢竟早上她們四個剛從食堂吃完早餐出來，阮彤彤就被楚肖拉著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後來方肆月又想到了顧止安和陳讓，抬起頭對上許晴桑的模樣，後者聳聳肩膀說，陳讓他們兩個周日都沒空。
許晴桑說：“他們有個朋友是校籃球隊的，周日有比賽他們得去捧場的啊。”方肆月想到了昨天和顧止安站在一起的那個男生，兩人的關係看起來是很好的那種。也是，需要去捧場的。可籃球賽的時間和音樂節的時間卡地太死了，兩個場地——一個在N市南麵，一個在N市的北麵，即使球賽結束了連忙趕去音樂節，恐怕結尾的壓軸曲也是趕不上的了。
“要不還是去問問彤彤吧？”蘇喃看方肆月糾結著一張臉，開口提議道，“讓彤彤帶著楚肖一起來也可以。”
方肆月點點頭，也許可以。
阮彤彤和楚肖終於確定關係了，這是方肆月她們在中午去食堂吃飯時，阮彤彤告訴她們的。楚肖和阮彤彤是一起來的，但是怕被在食堂吃飯的老師發現了什麽，就在打飯那邊分開了。楚肖跟著林智離開了，阮彤彤則是心情大好的蹦躂到了她們麵前。
在三人目光的注視下，有些害羞地說，已經跟楚肖開始交往了。
她們三個對於這個結果是早已有了準備，並不是很吃驚，但還是真心祝福阮彤彤和楚肖。並且希望他們可以長長久久的……
阮彤彤羞紅著一張臉，說著謝謝。
許晴桑作為第一個發現阮彤彤喜歡楚肖的人，滿臉八卦地挽住阮彤彤地胳膊，笑問：“那你們一上午去哪兒了？肆月可說一上午沒見到你和楚肖了！”
“我們在教室呀。”
阮彤彤回答地很快，天真地一張臉讓許晴桑都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麽不純潔的話，去“汙染”這麽單純的少女了。興致缺缺地打住了這個話題……
瞅著許晴桑那張“萎靡不振”的臉，方肆月沒忍住笑出了聲。在接收到許晴桑哀怨的眼神後，收斂了笑意幹咳兩聲，想到還有件事情需要詢問阮彤彤，就將視線移到了阮彤彤身上，開口將音樂節的事情大致跟阮彤彤說了一遍。
阮彤彤嘟著嘴思考了還沒三秒鍾，就立刻點頭答應，道：“嗯！我下午去問問楚肖的意思。”
吃了飯，阮彤彤又不見了蹤影。
剩下的一千五和三千米的比賽會在下午兩點舉行，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沒什麽事的三人就打算先回寢室休息一會兒。
剛走出食堂，方肆月就注意到了那個上午在跳高得了一等獎的沈樹言。
戴著條運動發帶，五官也比遠看的更加立體。
的確是生得好看的人。
路過的女生瞅到沈樹言都不禁紅了臉，有些害羞地加快了腳步推搡著離開，還有些則是對著沈樹言的背影又喊又叫。像極了多年前看電視劇才能看到的那種瑪麗蘇情節……方肆月不禁汗顏。
“年年！”
沈樹言的聲音帶著雀躍。
加快了腳步，看模樣像是要撲倒前麵那個綁著單馬尾的女生。
“你別這麽喊我……”
“很好聽啊……”運動會沈樹言/沈小年【你有點甜喔】
兩人越行越遠，聲音也越來越輕。
方肆月愣在原地，目送著兩人離開。剛才那樣的沈樹言讓方肆月想到了今天上午那樣百般撩撥她的顧止安……撫上自己的心口，深吸了兩口氣……這種異樣的感覺悶地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後來的方肆月幾乎是被許晴桑拽著到寢室的，在502門口和蘇喃說了拜拜。兩人才走進了寢室……蘇檬不在，整個兒寢室裏就她們兩個人。
方肆月爬上床，將被子掀開蓋了點肚子，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出神。
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睡過去的。
方肆月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周圍暗湧的潮流，還有手掌心傳來的那溫暖的觸感，熟悉極了。微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耳邊，她聽到有人在呢喃著。方肆月拚盡了全力，想要湊近了去聽，所有的一切都在這時化為了虛無……
她從高處跌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啊……”
方肆月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還是睡前看過的那白色的天花板……風扇呼呼吹著，方肆月抬手拭去自己額頭上出現的冷汗。側過頭，看到那邊的許晴桑側躺著，眼睛緊閉還在睡夢中一般。
平緩了自己的內心，方肆月慢悠悠地起身，在枕頭底下摸索了片刻抓住手機。點亮屏幕一看，也才一點左右……
這覺睡得並不長，她卻感覺到渾身酸痛，睡前穿著的那件短袖校服也被汗水浸到濕透了。
歎了一口氣，方肆月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從衣櫃拿出幹淨的衣服和掛在邊上的毛巾走進浴室。輕輕的流水聲響起，許晴桑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睜開了雙眼，揉揉還有些朦朧的眼睛。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躺著……
沒多久水聲就停止了，方肆月肩膀上掛著毛巾走出來。
走到許晴桑床邊止住了腳步，說：“我把你吵醒了嗎？”
“嗯……也不是，睡不著了而已。”許晴桑壓著半邊臉頰，說起話來有些含含糊糊的，“現在幾點了？”
“一點半了。”
許晴桑聞言，雙手支撐著床板坐起來，眼睛瞅了眼仰頭方向。照射進來的陽光還有些晃眼，許晴桑微微眯起了眼，看向方肆月：“去操場吧？”
“嗯。”
兩人先去了蘇喃的寢室，門緊閉著。方肆月敲了敲，沒過多久就有人來看了門，那人正是蘇喃，還是抱著一本小說來開的門。
“喃喃，時間差不多了，一起去操場吧？”
“好！等我一下。”
蘇喃進屋，將小說藏在了枕頭下，掛了風扇後拿起外套就走。關門前還不忘伸長脖子重新環顧了一眼屋子，確定電器統統關上了才關門跟著方肆月和許晴桑離開。
三人到時，正巧廣播裏傳出來清脆的女聲，請參加一千五百米的同學到檢錄處進行檢錄。她們加快了腳步往跑道那頭趕，途徑檢錄處時與那些參賽選手撞了個照麵，其中包括段臨碩。
許晴桑見到段臨碩的那刻，腳步忽然加快，一刻都不想停留似的逃離了段臨碩的身邊。她看到了段臨碩和宋佳妍挽著的手臂，段臨碩雖然麵上冷淡，可他沒有拒絕宋佳妍的觸碰……
啊，許晴桑差點都忘記了，段臨碩現在的身份是宋佳妍的男朋友。
他們再怎麽親密，再怎麽恩愛……那都是情理之中，她這個外人哪有身份在這兒傷心難受呢。
與段臨碩分開的時間越久，她的記憶裏就越差……
她跟段臨碩已經分手，他們結束了。
她也想過不要跟段臨碩有任何交集了，這是她的心願。
可為什麽呢？麵對段臨碩時，所有下過的努力都瓦解了……她開始恨這樣的自己，優柔寡斷，不幹不脆。
“晴桑？你不要緊吧？”
“嗯，我沒事……”
許晴桑在逞強，表麵雖看不出來，但方肆月感覺到她攥住自己手腕的力度是越發的大了。
阮彤彤已經在一千五百米起點那兒了，站在她身邊的是聽林智不斷抱怨的楚肖。蘇喃上前，望著一臉憤恨地林智和很是無奈的楚肖，問阮彤彤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林智現在的模樣像極了那些被老公始亂終棄的怨婦……
當然後麵那句話蘇喃是湊到阮彤彤耳邊輕聲說的。
阮彤彤向後瞅了眼那哥倆，捂嘴笑道：“楚肖說來這裏看段臨碩的比賽，林智就抱怨他上午跳高的決賽楚肖都沒來看，正在埋怨楚肖呢。”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虧我對你一片真心！”
林智指著楚肖“破口大罵”，眼神中是止不住的委屈。
旁邊的幾人集體汗顏，林智這幅模樣還真是有點像蘇喃說的那樣——被老公始亂終棄的怨婦……
楚肖無奈地扶額，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正常點……”
“我不我不我不，你就是不愛我了！”
“戲精”倆字就刻在林智的腦門上，好不顯眼。
見勸阻不成，周圍有些不認識的同學已經因為林智的一句話將視線投向了這邊，楚肖拉住阮彤彤的手，對著方肆月她們說：“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林智腦袋有點不正常。”
林智：……
一千五百米參賽的選手也不多，統共就五個人。
除了段臨碩和兩個麵生的同學，剩下的兩個都是校田徑隊的同學，也是高三的。還跟著出去參加過比賽，得過二三名的好成績。方肆月看到過他們站上主席台接受校領導的表揚……她還記得這兩位選手都是耐力型的，適合長跑。
她不禁為段臨碩捏了把汗。
隨著“預備——”聲響起，選手們蹲下做起跑姿勢，周圍的人群跟著安靜了下來，盯著自己班或者自己支持的選手屏住了呼吸。
“嘭——”
槍聲一響，所有的選手同時衝了出去。
其中一個麵生的選手因為起跑不當，直接重重摔倒在了塑膠跑道上痛呼出聲。裁判和幾個男生擁上前將他攙扶起來，選手的手掌被摩擦出了血，最嚴重的還是膝蓋上的那道傷口。鮮血直流，還染紅了白色的塑膠，看起來怕人極了。
“裁判，我們班棄權。”
攙扶著受傷選手的其中一個男生舉手對站在那兒的裁判說。
裁判點點頭，幾個人才合力將人抬出了操場，快步往醫務室趕。
小插曲過去，大家重新將心思投放到了這場還在進行的比賽中……所有選手都跑完了一圈，如方肆月剛才所想，兩名校田徑隊的領先在一二名，段臨碩緊隨其後。還有一名麵生的，被三人甩出了半圈。
段臨碩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輪廓分明地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耳邊是那些人的歡呼聲，不斷喊著他的名字。段臨碩抽空看了眼站在跑道邊上為他加油的人群，卻看到一個及其紮眼的場景。
許晴桑站在那兒，與一個男生交流地正開心。
那個男生段臨碩有些印象，是九月一號開學那天來他們班給許晴桑送奶茶的人。段臨碩看著許晴桑輕易地接受了男生對她的好，也注意到許晴桑臉上和煦的笑容……他有些心慌了，也就開始在意了……
那個男生總是出現在許晴桑的身邊，可倆人保持的始終是最安全的朋友距離。
他們不是他想的那種關係，段臨碩就開始放鬆了……
權當對方是一廂情願著。
如今的這幅畫麵，讓段臨碩開始羨慕嫉妒恨了。
那兩人的相處模式，是他做夢了無數遍想要跟許晴桑形成的模式。
就好像對方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他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情……
這種感覺可是真的不好受。
段臨碩鼓足了氣，加快了腳步和擺臂的動作。快速地超過了從比賽開始就跑在他前麵的兩位選手。距離打開了一點，再一點，又一點……
段臨碩負氣似的衝向了重點。
所有的歡呼聲在這一刻通通被段臨碩隔絕了在外，他直起身子，不顧從衝線那一刻就跑上前一把撲到他懷裏，擁抱著他的宋佳妍。而是抬頭望向了許晴桑那邊……
喉嚨有些難受，段臨碩緩緩喘著氣。發梢流下來的一滴汗，直接迷了他的右眼。緊閉著右眼，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
他想要伸手去觸碰站在不遠處的許晴桑，然後將她狠狠地擁入懷中，將她整個兒揉碎、吞下，緊接著讓她徹底地融入進他的血液中……
“段臨碩……你真是混蛋。”
許晴桑抱著腿蹲在角落眼眶泛淚，還倔強地抬頭質問他的畫麵在段臨碩的腦袋中一閃而過。各種回憶隨之而來，痛苦的、美好的。
所有的回憶把段臨碩狠狠包裹住，讓他失去所有的感官，就沉浸在那回憶中，一遍又一遍地重來、循環……警示著他，讓他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是多麽可惡的家夥。
抬到一半的手，就這樣無力地垂下。
他聽到有人喊著他的名字，一遍遍的，不厭其煩。
段臨碩低下頭，將許晴桑的臉將擁抱著自己的女生整個兒對上。段臨碩的呼吸一滯，伸手用力地將女生擁抱在懷裏，將臉埋入女生的脖頸，微微蹭著。
宋佳妍對段臨碩突然地擁抱表現地受寵若驚，這還是兩人交往這麽久以來，段臨碩的第一次主動。
宋佳妍伸手，猶豫了片刻後，輕輕的、有節奏地拍著段臨碩的後背，安撫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段臨碩不厭其煩地重複著。
“沒關係，阿碩，你第一名了哦。”
女生軟糯的聲音直接傳入段臨碩的耳朵。
段臨碩一愣，睜開眼，周圍的一切開始逐漸清晰……看在眼裏的都是那些人八卦的眼神……懷裏人兒身上那陌生的香味讓段臨碩徹底清醒。
一下子將宋佳妍推遠了些，沒有反應過來的宋佳妍抬頭與段臨碩的視線相撞，對方眼底的冷漠比之前更甚。宋佳妍的嘴唇發白，指尖冰涼……整個身體忍不住顫抖著。段臨碩這眼神讓她害怕……發生了什麽？剛才還緊緊抱著她的段臨碩，才幾分鍾怎麽就像變了一個人？
原本讓她融化的那些冰，又回到了段臨碩的身上。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阿碩……怎麽了啊……”
宋佳妍盡量平穩著自己的聲音，她還是想跟之前一樣，像段臨碩撒嬌。她覺得段臨碩會喜歡的，伸手想要去挽段臨碩的胳膊，卻在半路停了下來。
她沒有那股勇氣了……
“你不是她。”
段臨碩說完離開。
留下宋佳妍站在原地，麵對一眾吃瓜群眾打量的眼神。
眼眶有些泛紅，宋佳妍倔強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到痛了，才感覺不到心痛了。
她有些累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