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那我哄哄你
顧止安的猜想沒錯，第二天一大早保潔阿姨來的時候，他正洗完澡套了件短袖從浴室裏出來。保潔阿姨注意到地上的狼藉以及顧止安手臂上那瘮人的傷口，驚呼出聲，趕忙詢問顧止安是不是有人入室搶劫，一邊已經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顧止安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想著他這時要是順著保潔阿姨的話說下去，等真到了警局。他家老子肯定氣到臉都綠了，那晚上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頓暴揍。
“張阿姨，我沒事。我不小心打碎的花瓶，沒強盜。”
“哎喲喲，這傷哪裏是打碎花瓶能造成的喲……顧少爺，你……”
“真的沒事。張阿姨你把這裏收拾一下，我先去學校了。”
張阿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止安直接打斷了。站在原地握著手機看顧止安邁開長腿到餐桌邊上，拿過蓋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穿上，拉上拉鏈還理了下領口，將身體上所有的傷口都隱藏了起來。張阿姨幽幽地歎了口氣，收起手機問：“顧少爺，你擦藥了嗎？”
“……嗯。”
顧止安垂眼應了聲。
“張阿姨。”又想起了些事情，喊住就要去陽台拎水桶和拖把的張藝興，沉吟了片刻，揚起嘴角笑問道，“你孫女不開心生氣了，你都是怎麽哄的？”
張阿姨有個小孫女，今年才五六歲，平時來家裏打掃做飯，顧止安總能聽張阿姨提起她的小孫女。眼神亮晶晶的，聽語氣就能知道張阿姨對這個孫女寶貝得緊。摔一跤都肝顫的那種……以前的顧止安也不在意，每次張阿姨提起就禮貌性地應兩聲。像今天這種主動提起的情況，還真是頭一次，張阿姨聽了不免有些微愣。
回過神來，發現顧止安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和表情望著她。
張阿姨用係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心，笑說道：“喔~我們家囡囡最喜歡吃甜的東西了……每次不開心一根棒棒糖就哄好了，但是小孩子吃甜食不好。我們總不讓她吃太多的……”
顧止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腦海中浮現地盡是方肆月癟嘴的模樣，低下頭，不自覺地笑出了聲。“謝謝張阿姨，我知道了。你收拾趕緊就可以了，今天的飯我不回家吃了。”
“好的，少爺你路上小心呀。”
“嗯。”
顧止安在小區門口打了車就往Z高趕。
到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Z高的門關上了，顧止安隻能從逃課的那條路線翻牆進學校。落地時候不慎扯到了腰腹部的傷，痛地顧止安毫無形象地跪倒在地，捂住傷處好一會兒才緩和了過來。
四下張望了會兒，確定沒有人看到才鬆了口氣。
站起身拍拍校褲上的灰塵，離開。
Z高運動會的這兩天，學生會也算放了個假，平時總能碰見幾個“巡邏”幹事的顧止安這次翻牆也是十分的順利。
隻是剛進操場的他直接被迎麵撲來的陳讓撞了個滿懷，傷口一抽，讓顧止安眉頭微微蹙起，“嘶——”了聲。
陳讓自然是聽到了的，鬆開顧止安，盯著對方腦門上豆大的汗珠，還有臉頰上那道細長的傷口，一個激靈。“咋了安哥？受傷啦？”
“……嗯。”
顧止安別過臉應了一聲。
“我靠！誰幹的！？當你沒有兄弟嗎？抄家夥幹他丫的！”
陳讓一連爆了好幾句粗口，音量也加大了幾個分貝。吵得顧止安實在頭疼，直接越過陳讓，一臉不想搭理的模樣。
“誒？安哥，你怎麽走了？你還沒告訴我誰幹的呢！咱兄弟多，不怕事兒！”
顧止安停住腳步，抿著嘴唇轉過身看想用行動表現仗義的陳讓。
三秒鍾後，薄唇開啟：“我老子。”
陳讓張大了嘴，怕是能足足塞下一個雞蛋。欲哭無淚地想要收回自己剛才的那番話了，他隻是年輕不懂事……希望顧局網開一麵。“安哥我去找找我那邊有什麽傷藥！再見！”
顧止安“嗤”了聲，繼續往小賣部方向去。
小賣部這個時間隻有兩三個人，大概是因為跳高比賽開始了。他剛才路過操場，就看跳高那場地，裏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大多還都是女生，聽她們喊著什麽沈樹言……
“快點快點！沈樹言的比賽馬上就開始了！”
“誒我好了……你等等我！”
小賣部裏最後的三個女生也結完賬推推搡搡著離開了。
顧止安走進去，直接在櫃台上拿了一桶的真知棒，對上老板娘八卦的眼神，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結賬。”
後來老板娘詢問他是否買給女朋友的，顧止安隻是含糊地應了聲，再沒說其他。
頂著那烈陽回操場，顧止安也不覺得有多悶熱了，反而感到了一股舒爽的涼意劃過心尖。
今天高三快進班的比賽不多，除了從昨天移到今天的跳高決賽，就是長跑和趣味項目了。跳高決賽他們班就林智一人進入了，長跑他們班也就段臨碩參加了一千五百米，所以方肆月今日的任務其實並不重。
拿出昨晚給跳高寫好的加油稿，方肆月遞給了一旁幫忙跑腿的男生，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方肆月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許僵硬的脖子和手腕，長舒了一口氣。
許晴桑和蘇喃被體育老師叫去做事了，方肆月實在無聊。
這時廣播通知參加男子跳高比賽的選手去檢錄處檢錄，方肆月就想著要不要去觀看一下林智比賽。頭頂上的一片陰影忽然出現，擋住了她的視線。
方肆月一怔，隨即抬頭。
看到的是顧止安的那張俊臉，不過此刻一米八幾的顧止安正抱著一桶棒棒糖，與他自身的氣場嚴重不符，怎麽看怎麽滑稽。
方肆月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顧止安。
沒忍住差點笑出了聲來。
“不要笑。”顧止安佯裝嚴肅，手心張開，一支被他握了許久的棒棒糖出現在方肆月的眼前，“我要哄你。”
“為什麽要哄我？”
“因為惹你不開心了。”顧止安扯開糖紙，將棒棒糖塞進方肆月的手裏，微微一笑，“吃過棒棒糖了就原諒我吧。”
方肆月被顧止安的幾句話弄的是哭笑不得，顧止安的眼神讓她不吃也不行。小心翼翼地將棒棒糖塞進嘴巴裏，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方肆月抬頭對上顧止安的眼神，愣愣地點點頭，輕聲道：“好吃。”然後呢喃著，“草莓味兒的……”
“那這桶都給你吃。隻有你可以吃，不可以給別人。”
“好。”方肆月本能地伸手接過，抱在懷裏，沉思了片刻對顧止安說，“我都說了我沒生氣……你何必這樣呢。”
顧止安若有所思地點頭，沉默了半晌點頭稱是：“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想哄你。”
一句話撓的方肆月心癢癢的，咽了下口水。反應過來後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對著自己的腳尖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顧止安。”
顧止安沒走兩步，方肆月的聲音讓他頓住了腳步。隻聽方肆月繼續說：“你受傷了。”
語氣沒有半點的疑問，她清楚地看到了顧止安臉頰上的傷口，以及對方走起路來那一瘸一拐的樣子。
“……小傷。”
心裏想說的明明就是受了很重的傷，所以你來心疼一下我吧。到嘴邊就倔強地改成了“小傷而已”。
顧止安第一次覺得自己慫，就是在麵對方肆月的時候。
“上藥了嗎？”
“嗯。”
他想說的是，其實並沒有，昨天聽你說了話就好像不痛了，也就沒想著上藥。
“那你下午的比賽怎麽辦？”
一千五和三千這樣的長跑項目，肯定會花費很多時間，加上報名的人並不多，因此沒有初賽。跑一次就可以……
可按照顧止安現在的情況，別說跑三千米了，跑起來都夠嗆。
顧止安站在原地，轉過頭看方肆月，不解。
方肆月蹭了蹭鼻尖，說：“我看過比賽的名冊了，三千米裏麵有你的班級和名字。”
“你要看我參加嗎？”
方肆月被顧止安反問，不免一愣，磕磕巴巴地回答：“這……你現在……現在的情況……不能參賽了……我不想看。”
“那好，就不參加了。”
“……”
顧止安語氣中帶笑，“就當便宜陳讓那小子了。”
對方的每句話都像是有預謀地在撩撥她，方肆月避開顧止安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地幹咳了兩聲。嘴巴裏的棒棒糖融化了大半，滿嘴的甜味讓方肆月有些口幹舌燥。
“跳高比賽要開始了……顧止安……你要去看嗎？”
“好啊。”
對方揚起的笑容直接給方肆月弄了個大紅臉，將那桶棒棒糖塞進課桌的抽屜裏，方肆月直接頭也不回地先走了，顧止安輕笑著跟上方肆月。
撩方肆月讓對方害羞，顧止安心情也不錯。
他也沒想過這麽快付諸行動的……隻是……好吧，他承認，昨天林和言的出現還是刺激到他了。
不管多久沒見，方肆月的視線始終追隨著林和言，不曾改變。
沒有告白，被對方有意無意地傷害了再多次，方肆月也隻是在黑暗的角落裏輕輕舔舐自己的傷口，從無一句怨言。傷口有所好轉後，又繼續喜歡著林和言……
林和言離開學校的那天，是他們班的自習課，方肆月從他班級門口跑過去。
神情急切。
顧止安把手機揣進兜裏，自習課沒有老師管著，也不管學委是否記錄了他的名字。顧止安直接大搖大擺地走出教室。
跟著方肆月一層層下了樓。
他看到林和言離去的身影，也看到蹲在柱子前痛哭流涕的方肆月，比在人民廣場見到她的那次，哭得更凶。顧止安緊了緊喉嚨，邁開步子，他想要上前去安慰，卻不知自己應該充當什麽樣的角色……
他就站在那兒，方肆月哭了多久，他站了多久。
顧止安想問，林和言到底哪裏好？值得方肆月這般。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這句話聽的實在耳熟……
好像三年前的林和言也這樣問過他，扯著他的衣領，氣急敗壞地問他：“你他媽到底哪點好！值得絨絨這樣付出！”
顧止安不知道啊，他哪裏好……林和言又哪裏好……
他正在承受著林和言三年前遭受過的一切，還真是應了“風水輪流轉”這句話。
顧止安和林和言，恐怕這輩子都逃脫不了對方帶來的陰影了。
顧止安的個子高，加上看跳高比賽的基本就是女生，能夠輕而易舉地站在最外圈看清楚裏麵的情況。可方肆月就不是了，任憑伸長脖子還是踮起腳尖，該看不到的還是看不到。
顧止安失笑出聲，快步走到自己班級的大本營，端了把凳子，放在不用擠來擠去的位置，勾勾手，示意方肆月過來。
“你站這裏。”
方肆月的話還沒說出，隻聽顧止安又道，“我扶著你。”
猶豫了再三，方肆月還是站了上去，身體微微朝顧止安傾斜。顧止安也穩穩地扶著方肆月，還提防著身邊人會不會撞到椅子。
一開始大家還小聲討論著誰會是第一名，等到選手們出場時，那些女生像是被點燃了熱情。瘋狂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沈樹言！沈樹言！沈樹言！”
那聲音鋪蓋在這個操場，有氣勢極了。
男生們也不甘示弱，喊著其他選手的名字。
一場女生男生的加油拉鋸戰就此展開……
看的方肆月是當場傻了眼……沒想到這個高一校草沈樹言的威力這麽巨大。
沈樹言的名字，還是方肆月今天早晨在八卦小能手——阮彤彤那兒聽到的。聽說高一剛開學就成為了高一年級段的傳奇……
雖然成績算不上好吧，但臉長得帥，運動神經很棒，還是個富二代。
幾乎完美的人設讓所有女生見到他就為之傾倒。
阮彤彤的描述一向誇張，方肆月本想聽聽就過，可現在知道了，人氣這方麵阮彤彤還真是一點都沒作假。
沈樹言抬手跟她們打招呼，方肆月也才終於看清楚他的臉。
棱角分明。
嘴角微微翹起，的確好看。
“誒，顧止安。”
“什麽事。”
“你剛到這個學校的時候，有沒有人也對你這樣歡呼啊？”沈樹言這嚇人的人氣，不免讓方肆月想到了身旁給自己當人肉牆壁的顧止安，忍不住內心的好奇詢問。
顧止安哼了聲：“沒有。”
“真的假的？”方肆月詫異。
說來罪惡，她有喜歡的人了還幾次三番的被顧止安這張帥到宇宙的臉迷倒呢。那群女生竟然會放過這麽一個大帥哥不花癡？簡直暴殄天物了。
“嗯，我不來學校。”
除了他班裏的有些女生上課有意無意地看他，其他班的人就在路上見他幾麵而已，哪裏能夠知道他的班級和姓名呢？
“誒？我經常看你在學校啊。”
顧止安沉默不語。
他自己都吃驚，能夠經常來學校。
之前很厭惡的地方，想想方肆月也就沒那麽討厭、心煩了。
兩人又聊了會兒天，跳高比賽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結束了。結果顯而易見，沈樹言如那些女生的願得了第一名，林智沒差多少得了第二，季軍是高一的另外一個男生。
方肆月從椅子上下來，一直站著腳都有些僵硬了。
“還好嗎？”
“嗯……”
又有種奇怪的氣氛圍繞在兩人的中間，方肆月往後退了步，視線遊離。
“你……”
“安哥！”
一聲呼喊打斷了顧止安的話，顧止安有些不爽地望向罪魁禍首，恨不得掐死他。而罪魁禍首陳讓仿佛沒有看到顧止安那足以殺死他的目光，沒心沒肺地朝這邊繼續快跑而來。
“我找你半天了安哥，你怎麽在這呢？”陳讓說完注意到站在顧止安身旁的方肆月，“誒？方學姐你也在啊？”
“呃……嗯。”
“找我幹嘛。”顧止安沒好氣地說，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上藥啊！”陳讓回答地很快，理直氣壯地說，“我都拿著藥膏找你半天了！”
方肆月瞅了瞅陳讓，又看看臉部表情極其不耐煩的顧止安，幹笑了兩聲道：“顧止安，你先去上藥吧。我還要去找晴桑和喃喃。”
“……嗯，等會兒見。”
“好。”方肆月笑道，“待會兒見。”
顧止安幾乎是被陳讓架著去了教室上藥，方肆月無奈地笑了兩聲。
想到剛才許晴桑被體育老師叫去的場景，撇著嘴說肯定沒好事，肯定是做苦力的。還讓方肆月做完事一定要去找她，不然她怕是要爬著回學校了。
方肆月笑笑說哪有那麽誇張。
方肆月先去了體育老師的辦公室，探頭看裏麵的情況。叫許晴桑和蘇喃做事的老師不在，隻有蔡昊在裏麵。
蔡昊抬頭，對上方肆月的眼神。問：“同學，你找誰？”
“啊……老師我找許晴……不對，找我朋友……剛才被另外一個老師叫來做事了……”
蔡昊想了想，“喔——”了一聲。“你找的那兩個女生應該在器材室。”
“好的，謝謝老師。”
方肆月快步地往學校另一邊的器材室趕，途徑校門，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本想停住。卻因為刹車不及，直接與對方撞了個正著……
“對，對不起！”方肆月穩住後，立馬向對方道歉，“林學長……我不是故意的……”聲音到後麵是越來越輕。
被撞到的林和言還沒說什麽，方肆月就已經在心裏把自己的不小心責怪了一百二十遍。
林和言輕笑，柔聲道：“我沒關係，你呢？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的。”
“那就好。”林和言嘴角始終帶著笑，是方肆月內心最熟悉的模樣。“下次要小心，受傷了可不好。”
“好……我知道了。”
空氣開始沉默，方肆月站在那兒麵對林和言有些局促不安。心道要不要說些什麽來舒緩尷尬氣氛的同時，林和言重新開口了：“昨天的事……是俏俏的不對，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替她”三個字狠狠地紮進了方肆月的心髒。
方肆月開始想，明明是蘇俏的不對……憑什麽有你替代來道歉呢？
哦，她忘記了。
林和言跟蘇俏，是情侶關係。
還十分的般配與恩愛。
“我……不要緊的。”方肆月咬住下唇，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她說謊了……她才沒有不要緊。昨天被指甲鉗進去的手掌心，好像還是有點疼呢。
“為了給你賠禮道歉……”林和言從上衣口袋裏抽出一個信封放到方肆月麵前，自顧自地繼續說，“這裏有幾張周日在辰星環球城舉辦的音樂節的門票……我記得你之前也來看過ST2的表演吧，現在門票已經售罄了。這些就當我和俏俏給你賠罪用的。”
“……學長見過我？”
方肆月接過那門票，聽了林和言的話後眼眶忍不住紅了一圈，聲音也開始微微地顫抖。
林和言沒有在意，用帶笑的雙眼看著方肆月，一字一句道：“是啊，之前不知道你名字，覺得有些眼熟。知道你名字後就想起來了，在ST2表演時見過你。”
“謝謝學長……我會去的。”
“帶著朋友一起來吧，我等你來，俏俏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方肆月腹誹：她才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