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隻會說話的貓
第70章 一隻會說話的貓
寢子記不清楚具體是哪一年了，也許是四百年前，也許是三百年前——
活的太久了，其實也不是一件好事，因為許多事情都會淡忘，然後變得麻木不仁。
那時候它和淺瀨神社的最後一位宮司淺瀨響相依為命，一起守護淺瀨神社。
但就在幕府軍圍剿海盜的那一天，淺瀨響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為拯救即將全軍覆沒的海盜，她要釋放封印千年的雷鳥殘念。
那些海盜當中，有一位名叫昆布丸的人，模樣像極了霧切高嶺。
霧切高嶺曾是淺瀨響最喜歡的男人，後來死在了黑暗災厄入侵稻妻的災難中。
作為親歷者，寢子知道那一戰的慘烈——
上任鳴神大社的宮司狐齋宮，被漆黑的力量吞噬；御輿千代受到黑暗力量的腐蝕，拔刀斬向了雷電將軍……
時間終會沖淡那段歷史，可是它的主人淺瀨響卻是一個非常念舊的人。
霧切高嶺死後，她一直念念不忘。
見到海盜昆布丸以後，相思過度的主人，誤將他當作了昆布丸的轉世重生。
「主人，您真要這樣做么？」
千年之前，雷電將軍斬殺鶴觀的魔神雷鳥，又設置了鎮物，把雷鳥殘留的怨恨封印在了島上。
雷鳥一旦跑出來，註定會引發一場災難，而作為「罪魁禍首」的主人，又該如何面對雷電將軍的怒火。
它不知道。
但它希望她知道。
寢子見過許多人類的女性。
按照人類的標準，它的主人淺瀨響絕對是一位標準的美人兒。
她喜歡穿著嶄新的漂亮的巫女服，在神社的大堂里翩翩起舞，開心地接受信徒和遊客們的讚美，因此每個季節，她都會去小鎮里訂製一套新衣裳。
它說她臭美。
她卻說，女人要學會取悅自己。
它那時不理解這些人類複雜的情緒，只是覺得主人的話很有見解。
她還會製作香料。
每年的春天和夏天，繁花似錦的季節，每天忙完了神社的工作，就帶著它一起去野外採花。
為了趕在一種罕見的鮮花的花期結束之前，收集到足夠的花瓣和花籽，她會提前幾天關閉神社，帶著它乘船去很遠的海島上採花。
採花它不感興趣。
它喜歡追逐那些花叢里的蜜蜂，總之比待在神社有意思多了。
有一次，它遇見了一隻很漂亮的同類——
那隻貓的瞳孔是深藍色的，比它自己的瞳孔更加吸引人。
可惜還沒有來得及親近，它就被其主人牽走了。
後來每一年，它都跟著淺瀨響一起去那座小島採花。
它到處尋找那隻藍瞳孔的同類，但後來還再也沒有遇見。
十多年以後，有一次它無意中和淺瀨響聊起了這件事。
她說，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隻像它活的那麼久的貓，藍瞳孔應該已經老死了。
它難過了許久，並且第一次對長生產生了厭倦。
數月之後，淺瀨響從外面抱回來一隻眼睛還沒睜開的小奶貓，說怕它孤單，去外面給它找了同伴。
它很高興，每天對小奶貓精心呵護。
一天深夜，它聽見了「喵喵喵」的叫聲，原來是小貓崽睜開了眼睛。
那一雙深藍的眸子，一下子吸引了它的心——
反覆與腦海中的記憶對比，它確認這就是那隻藍瞳孔的後代。
雖然再也無緣相見，可是能見到藍瞳孔的後代，它欣慰極了。
「託人找了三個月才找到的，寢子，好好珍惜這場來之不易的緣分吧。」
「謝謝主人，我會好好把它養大的。主人，你為什麼看起來很難過？寢子惹你生氣了嗎？」
「我想到了霧切高嶺。唉，他沒有留下後代……過去的人，還有過去的事，那些過去的時光，會像尖刀一樣，時刻剜著我們的心臟。」 「主人，寢子會陪著你一生一世……」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熱愛生活、卻又無比懷舊。
神社的每一天，都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充滿了意義。
淺瀨神社缺少了她，它不敢去想今後該如何存在下去。
因此，當她一意孤行地釋放雷鳥，它很努力的勸阻著。
「主人，這樣做的話，是與稻妻為敵，與雷電將軍為敵。」
「災厄入侵時，將軍不知道躲哪裡去了。狐齋宮大人被黑暗吞噬，鬼族的驕傲御輿千代因入魔被她斬殺，我的愛人霧切高嶺也慘死在了黑暗的戰場。她當時在稻妻的話，這些悲劇本可以避免。」
「將軍只是恰好不在，那不是她的錯。」
「是啊，不是將軍的錯，那是誰的錯呢……幕府的軍團，現在包圍了昆布丸的船隊，她想讓他再死一次！」
「昆布丸他不是霧切高嶺啊，主人。」
「寢子，我送你的那隻小奶貓，其實它不是藍瞳孔的後代，只是同一個品種……對不起，我騙了你。現在，我殘忍的告訴你真相以後，你會討厭小奶貓嗎？」
「不會，小奶貓總是讓我想起藍瞳孔……它撫慰了我的遺憾和悲傷。」
「那麼……你就不要再勸我了啊。」
……
海風從窗口吹進神社。
大堂里裊裊升起的熏香煙霧，彷彿蘇洛前幾天黃昏的時候，倚靠在宿舍的床鋪旁吸煙捲。
對了，煙捲……
他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又摸了摸褲兜。
忘了帶打火石，他就拿著煙捲，在鯨魚油燈上面晃了晃，深深的吸了一口。
「咳咳……」
「大人……」
「我沒事。」
他吐出一口煙氣，終於感覺肺部的癢感暫時消失了。
他以前不喜歡的東西有兩種，一種是烈酒，一種是煙，前者會讓人衝動，後者容易傷身體。
現在，他卻開始漸漸接受這些曾經自己厭惡的東西了。
「是的，我一直都很想念主人……」
寢子淚眼婆娑，直接承認了蘇洛的猜測，「七神雖然號稱無敵，但我卻知道，祂們的實力在你之下，畢竟天理的維繫者都被您斬殺了。我救你回來的第一天，就在想你一定有辦法復活主人。」
「但是我錯了……您不僅失去了記憶，還喪失了一身神力。」
寢子的聲音，變得更加的難過、悲傷。
「我偷偷檢查過你的身體，您現在不是神靈，只是一位……凡人。」
「我不知道在您身上，發生了什麼巨大的變故。我很驚慌，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在這個時候，神里家的大小姐出現了……」
「蘇洛大人，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最後，寢子低下頭說道。
「咳咳……」
再次輕咳一聲，蘇洛掐滅手裡的煙捲，「好了，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我在蒙德的時候，巴巴托斯都會覬覦我的力量，更何況是一隻會說話的貓。你啊，在海邊救了我的命，我不會怪罪你。」
「更何況，現在的我也沒有這個能力。」
蘇洛起身拄著拐杖，望著屋外的沉沉夜色。
「你的鼻子比我靈敏，帶我找到她，就算是將功補過。」
「神里小姐？」
蘇洛搖搖頭，眼裡湧現出一抹溫柔，「是……綾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