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兔死狗烹
第130章 兔死狗烹
人的生命本身是沒有什麼價值的,除非你選擇並賦予了它價值。
前任長史便是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價值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
他靠著這個機會獲得了彪炳千秋的聲望,足矣留名青史。
他以為他只是付出了一介區區薄命作為代價,卻不知,其妻兒老小卻要為此備受折磨。
生命的價值本身就不能用簡單的對等來衡量。
袁紹很清楚,對於現在的他而言迫切的需要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獲取威望。
「本初想要在這遼東立足,須得儘快尋找一可乘之法,依託自身長史權勢,席捲昌黎縣的士紳豪強,使其爭相依附,如此一來,名聲自來。」許攸沉吟稍許,對於眼前的局勢他看得很透徹。
昌黎縣勢力犬牙交錯,就連都尉本人都親口說對於這些士紳豪強一時間竟沒有什麼好機會。
足矣見得當地的環境是什麼的情況。
許攸接著斟酌道:「如今本初雖為長史,但卻不得不藉助這當地士紳豪強的力量,待日後立足之本穩固,即可反過來收拾掉這群人,既可得黎庶歡喜,又可盡數收繳錢財充實。」
「至於都尉那政策,倒也並非是絕對的錯誤,待將來本初徹底掌握了此地之時,也可實施此策,可快速獲取異族資源,以供驅使,至於眼下,卻是萬萬不可與其言及休戰罷兵之策。」
「畢竟對於我們而言,想要快速掌握權勢,唯一的機會就是在那塞外迅速獲取軍功,再加上我與友若之策,憑藉顏良文丑的本事想來應是不難。」
「我們對異族態度越是強硬,就可以與都尉的態度形成對差,當這對差的幅度越大,所帶來的增益就越大,這些本地彪悍的民眾就會眾望所歸,只盼本初儘快成就功業。」
袁紹聽著許攸的決策,頗為感慨道:「有子遠友若為我定策,公驥叔玉與我馳騁,功業指日可定也。」
荀諶在旁補充道:「此時,對於那些士紳豪強,子遠所言對及,但我們卻也不能完全依靠這些人,同時需要儘快發展自身力量,譬如依本初長史職位,張貼告示,在周圍郡縣吸納民丁,充實軍備。」
許攸道:「那都尉豈會容忍本初在他眼皮子底下募兵?」
荀諶神秘莫測的點頭道:「他是自然不會,但若是異族大軍壓境,守衛力量不足時,身為長史的本初不就擁有著募兵的權利,到那時,這些因告示前來的兵員則需我們儘可能的以錢帛吸納。」
「這樣的話需得多少錢帛,一名士卒所需要的消耗遠非尋常人可比,倒是若是數量龐大又該如何自處?」
「這有何難,我們沒錢,但那些本地的士紳豪休養生息了這麼多年,單純靠著走私軍馬就已經賺得盆滿缽滿,我們身為官家,將這些不義之財收入囊中有何不可?」
袁紹對於荀諶許攸二人之言雖有些明悟,但對於其中具體的細節卻是不甚了解。
身後的顏良文丑也是一頭霧水,若是讓他們上陣衝殺不在話下,但要是掄起智謀之術,那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他們可不願讓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耽誤了操練。
許攸荀諶相視一笑,隨即繼續開口道:「到時盡可以異族口吻,寫信給予所有士紳豪強,無論其是否就是那群走私軍馬的,總歸會有人為了重利鋌而走險,到時盡可將其收繳,有了把柄在手,諒他們也不敢反抗。」
袁紹點點頭,對於這些規劃已然記在心頭。
「前去拜會一下前任長史的家人,再行接下來的事。」袁紹突然出言。
許攸有些愣神,隨即釋然,他對於本初可謂是了解頗深。
這些現成的名聲唾手可得,若非袁紹已經打定注意前去,否則的話他也要出言提醒,無論出發點是否好壞,但此舉也可以迅速壯大本初身為現任長史的名聲,又可得到其他官員的青睞,此乃一舉兩得之計。
而顏良卻是猛然一怔,他似乎是回憶起了當初袁紹特意請他的一幕。
就如現在這般,無論是否相知,只要是袁紹所知曉,類似這番忠君之舉,類似顏良歸鄉之舉。
袁紹做事總是讓人只覺如沐春風。
顏良心底頗未慶幸,慶幸是自己遇到了明主,也為自己的結拜兄弟文丑感到高興,這樣的明主普天之下又能有幾人呢?
或許有,或許沒有。
但最起碼目前看來,袁君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向他們展示了什麼叫做明主,從不在意自身身份,只以心中決策。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袁紹便是那伯樂,未來不知還會發現多少千里馬。
袁紹親自上街,挨個進入店鋪挑選禮品。
待幾人來到那都尉給的地址時,袁紹頓時發現眼前的一幕。
一群五大三粗,腰肥膀圓的壯漢烏泱泱的站在一圈圍牆外。
圍牆只有一人高,且是土坯脆弱不堪,想要防備賊匪鼠盜全無可能。
一個獨院,一個獨立的不足百平的房子。
與周圍不遠處那些裝飾奢華的府邸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那群足有三四十人的團隊,猛然間開始暴動。
一個個都是飛奔向那看著就脆弱不堪的木門,一人一腳狠狠地踹在上面,本就支撐不了多少力量的木門便是吱扭吱扭的開始發出異樣聲響,伴隨著一個明顯高大許多的壯漢飛身一腳,「砰」的一聲,木門應聲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掀起一地的黃沙。
明顯是聽見外面動靜,獨院內的房屋內猛然間跑出來一個年輕人,滿臉憤慨,眼睛里好似在冒著火,怒不可遏的盯著眼前這群惡徒。
「我兄已死,屍首未歸,你們就已經這麼著急,難道是要等著投胎不成。」
為首的麻臉男子,聞言卻是聳肩冷笑:「若我不來,還不知道你們打算拖欠多久,今日前來,便是最後期限,若是不還錢,便將這個房子都給伱扒了。」
身後的眾多同伴也是發出陣陣冷笑:「投胎也是你要趕在我們前面,緊隨你兄之後路。」
「你兄自己找死,卻不知道臨死前將帳請了,要我說,他就是個榆木腦袋,傻傻的。」
「誰說不是呢,竟然還有人會覺得能夠讓那群嗜血如命的異族聽他的話,罷兵休戰,卻不知其早就將這昌黎縣視作養料,結果你兄還自己主動撞了上去。」 「他不死又會是誰死。」
嘰嘰喳喳的嘲笑聲不絕入耳,很明顯,年輕人更加憤怒了,兩隻手攥的緊緊的,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這群人,自己的兄長明明是為了使這昌黎縣的民眾不受戰火紛擾,這才毅然決然的選擇拋棄自己生命選擇去搏一絲可以和平的機會,結果到了這群人眼中,卻成了不知死活的傻子。
年輕人咬牙切齒,胸膛的怒火瞬間佔據了整個人的神經:「我兄長再不濟也是為了整個昌黎縣,你們呢,一群渣滓,只知道為那群可惡的豪強賣命,若沒有我兄長,這昌黎縣哪裡能有今日之和平。」
為首的麻臉男子卻是一笑,對此毫不否認:「你說的沒錯,你兄長的壯舉我們實難企及,能為了一縣之人悍然去選擇送死,我這輩子都不會為了某些人而死。」
突然話鋒一轉,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但借錢還錢,乃天經地義,難道當了官就可以無視這條法規了不成,又或者說借了錢一死了之,就兩清了?哪裡有這麼簡單的事,今天就算是刺史前來,欠債還錢也是天經地義的,別人說不出什麼來。」
年輕人面色一怔,似乎是被提到什麼傷心事似的愈發狂怒,怒火更旺,眼睛里滿是紅光,雙手竭力的剋制,他明白對方人多勢眾,自己不是對手,但出於對兄長的尊敬,以及身後屋內的兄嫂及侄兒,就更不能退縮了。
他伸手指向對方,強壓住心底的怒火緩緩道:「當初我兄任長史時,不過是由趙家借了萬錢。」
「我兄逝世前閉口不談利息的事,事後卻以十一之利巧取豪奪,萬錢一日便需千錢之利,如此巨額的利息讓我們如何償還?」
男子卻是眯著眼搖頭道:「那就是你與趙家的事了,與我等無關,今日前來只為討債。」
「不過,聽說長史有一妻室,生的端是美麗動人,若是請其出面一見,說不得我一高興,便是替你將那利息給你免了,你看如何?」
年輕人瞬間怒目圓睜,他的禁忌有兩人。
一個是被他無比尊敬如今卻是身死的兄長,還有一人就是孑然一身撫養侄兒長大成人的兄嫂。
今日其卻是一連將其尊嚴盡數踐踏在地上,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轉身就掏出一柄長槍握在手上,槍尖處寒芒四射,握著長槍給他帶來的安全感使得他稍微有些心安。
「呦,還會舞刀弄槍了,當初便是你兄任長史之時,只怕也不敢青天化日之下手持利器,你倒是比起你兄強出不少。」
「不過,你也徹底讓我憤怒了,待我進到屋子裡,就不會這麼好解決了。」麻臉男子放下一句威脅話后,單手一揮,身後同伴魚躍而入,盡數站在年輕人面前。
「殺一個保本,殺兩個我賺一個,我看你們誰敢!」年輕人厲聲狂喝,手中長槍也是順勢舞動。
在麻臉男子的招呼下,卻仍然沒人敢當這第一個倒霉鬼。
此時,在周圍的民眾也都探出頭來觀察這裡的狀況。
袁紹幾人也已經據此不過四五百米,依稀可以看見那年輕人拿出一柄長槍來護衛。
「一群飯桶!」麻臉男子恨鐵不成鋼的怒罵道。
隨即徑直走在前面。
年輕人見狀,手中長槍舞動的更加頻繁。
「不要過來,要不然我真不客氣了。」年輕人厲聲喝道。
麻臉男子卻是毫不在意,任由年輕人隨意戳刺,好似閑庭信步般愜意至極。
一個閃身,抓住機會一把抓住槍頭後端的槍柄,麻臉男子笑道:「就這點本事還敢學人出來舞刀弄槍,真是丟盡了你兄臉面。」
氣不過的年輕人猛然向後一個抽拔,想要將長槍收回卻是紋絲不動,心生絕望個之時猛然出擊,一個側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裹挾著力量狠狠地踢了過去。
結果卻見那麻臉男子不躲不避,任由這記勢大力沉的側踢狠狠地踢在腰間,身體毫無波動。
「啊!」卻是年輕人的一聲痛苦驚呼響起,麻臉男子受了這一擊好似沒事人一樣,反手就一隻手抓住了其腿腳,猛然一個前推,猝不及防的年輕人就被一股鑽心的疼佔據了整個頭顱,險些沒當場疼暈過去。
「就這點本事啊,你也不中用啊。」麻臉男子一把奪過長槍,一腳踹翻年輕人將其踩在腳下,趾高氣揚的譏諷道,眼中的嘲弄溢於言表。
「你,該死的渣滓,今日我哪怕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年輕人順勢向前一抱,一把摟住起大腿,一絲一毫的縫隙都不留出,任由那人狠狠地敲擊也是不鬆手。
甚至,被怒火席捲的他突然一個俯身,張開嘴狠狠地咬在腿上,就像是野獸張開血盆大口似。
許是被這一口傷到命門,麻臉男子瞬間變色,將長槍調轉,用槍柄舉過頭頂,緊接著呼嘯而下,徑直的拍向年輕人的後背,「砰」「砰」「砰」的聲音不絕入耳。
這樣的摧殘下,年輕人卻是依舊死死的抱住,嘴也如同被焊接在一起似的,哪怕是後背就如同斷脊的那般劇痛,卻像是忘卻了疼痛狠狠地用嘴宣洩自己最後的一絲憤怒。
槍柄勢大力沉,一次又一次的揮擊下,年輕人的嘴角早已經開始緩緩地往外滲出殷紅的血漬。
身旁的那些同伴生怕事情鬧大,他們今天只是為了收債,不是來為自己找麻煩的,若是真的打死前任長史的家屬,待那都尉回過神來,迎接他們的可就是牢獄之災,他們可不願意惹上這樣的麻煩。
故而連忙上前拉住,不敢再讓其揮舞,餘下的同伴則是迅速掰住年輕人的嘴,幾個人協力下,最終將其分開。
年輕人嘴角的血漬止不住的向外滲出,不知是麻臉男子的腿被咬傷,又或者是被連續不斷的槍柄敲打下受了內傷,此時的他明顯進氣出氣已經變的極度緩慢,臉上也是鐵青緊繃。
就在麻臉男子打算繼續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姍姍來遲的袁紹等人一聲怒喝下,使得其猛然一個驚顫。
「趙家辦事,閑雜人等趕緊滾開。」有同伴上前阻攔。
「遼東屬國長史也是閑雜人等?」袁紹看向眼前的景象,便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緣由,同時又在暗暗怪罪自己為何不早些前來。
「顏良文丑何在?」
「顏某文某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