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得文丑,重返顏良之鄉
第125章 得文丑,重返顏良之鄉
車隊有條不紊的繼續前行。
路途中遇見的小毛賊也都似乎是看出來眼前這大漢的可怕,都是睜大個眼睛躲在一旁,絲毫沒有打算出手的跡象。
除了毛賊,便是需要格外注意深夜時分的野獸餓狼之類的,這一類嗜血的凶獸才不會顧及顏良身上的血漬,反而更能激發它們的本性。
饒是顏良,面對深夜時分的野外,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點都不敢懈怠,漢朝這個時期,正處在小冰河時代,日漸寒冷,渾身上下都需要裹起厚衣。
餓狼呼嘯,在現在食物極度缺乏的年代,不單單是人們吃不到下一頓,就連這些野獸同樣也是如此。
當顏良左右騰挪間,只是聽見一聲嗚咽,他揮舞起手中的長柄刀一擊就將一隻餓狼劈成兩半,激射的血流衝天而起,便是這些嗜血如命的野獸此刻也是開始漸漸退縮,面對這種心底的恐懼,它們沒有把握能夠咬死眼前的這個大漢。
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這群食物走之後,將同伴的屍體盡數蠶食殆盡,只有這樣,它們才能活著度過第二天。
當袁紹問起顏良面對餓狼時沒有絲毫害怕時,顏良卻是一番大笑后,眼中睥睨之態盡顯:「顏某註定是要跟隨袁君成就大業,區區一些不開眼的餓狼,不過是手到擒來,倒是驚擾到袁君,顏某有些過意不去。」
袁紹笑著搖頭,他對於顏良的表現很是滿意,那睥睨一切的氣度,日益操練的精湛刀法,加上其本身的氣力恐怖,以現在的標準來看,同時期也很難有人能夠與他戰上幾個回合。
就是不知那些烏桓騎兵能不能招架得住全副武裝的顏良,袁紹暗自琢磨,若是將現在尚且沒有什麼防備之物的顏良武裝到牙齒,不知道能否衝殺進那些烏桓陣型中,也來一手關羽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的壯舉。
袁紹很期待,他願意毫不推辭的就應下這門差事,實際上他的謀算也是頗深。
天高皇帝遠是一方面,饒是天子掌握整個大漢,統御天下,但是畢竟幽州地處邊境,天子的手伸不到這裡來,鞭長莫及。
袁紹便可以儘快推行自己的方案,武裝自己,進而達到進軍烏桓,從而從其手中搶奪戰馬,順帶著刷點軍功的計劃。
待時機成熟,揮師南下。
很快,車隊漸漸的行進著。
進入到冀州地界。
行至堂陽縣時,袁紹喚來顏良:「到了你之家鄉,你且去與親人告別一番,此行便是再了無牽挂。」
顏良想了想,眼神堅定的搖頭道:「既已跟隨袁君,顏某自然唯袁君驅使,大丈夫行世,天下之地盡可為家,未至功成名就之時,顏某卻是不得返鄉,此事我已與父親相托,袁君不用為顏某挂念,便是趕路要緊。」
說是這樣說,但袁紹能看得出來顏良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想要歸家一趟的,他沒有再繼續言語。
只是喚來車夫,在其耳邊輕聲交代幾句后,滿含深意的看了眼對此一無所知的顏良。
車隊在領頭車夫的架勢下,開始順著東側的堂陽縣調轉。
等到顏良發現路徑怎是這般熟悉時,又看見仍舊是一臉笑意的袁紹,心裡已然明悟,顏良深吸一口氣,對著袁紹重重的點了幾個頭示意。
袁紹赴任也不急於一時,便是與那顏良之親時間也未嘗不可,既可使顏良感激涕零,傾心歸附,又可好生修整一番。
從汝南出發,到幽州的遼東郡足足有兩千五百里左右的路程,照現在這個進程,沒有個月余時間是極難趕到的,不是人人都有呂布胯下赤兔馬日襲千里。
直到在顏良家鄉,顏氏一族的府邸修整。
在與顏父一番寒暄后,在對方那雙有些受寵若驚的眼睛中,袁紹看得出來,其父對於自己將顏良徵召是持開放意見的,並沒有想象中的抵觸心理,從其為袁紹車隊準備的食物就能看得出來,是花費了一番心思的。
袁紹笑著表達了對顏父的謝意,卻沒想到對方卻反倒是對著自己鞠躬稱謝道:「若無袁君出現,我兒顏良恐仍要在家荒廢時日,跟著袁君,我放心。」
對方都已經這般言語,袁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在臨走前吩咐曹仁留下一筆錢財來。
曹仁雖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
這一路駛來,曹仁發現,袁紹似乎總是一幅雲淡風輕的姿態,發生何事都不會驚慌失措,處事有度,怪不得兄長會無比推崇袁紹,再加上其待人總是笑意示人,就連其袁氏部曲,面對袁紹時,臉上都是會浮現出發自內心的忠誠。
曹仁雖說經過培養後足矣成就一代名將,困城背水一戰時的曹仁天下英豪都難以撼動分毫,但現在他依舊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尚且需要袁紹不留餘力的栽培。
至於曹仁日後是否會選擇投奔其兄長曹操,這在袁紹看來並沒什麼不妥的,水都是向低處流,人卻是往更高處爬。
出了唐陽縣,顏良一臉的心事重重,騎著馬走在前面心不在焉,思慮許久像是做出某個決定似的,猛然調轉馬頭,朝著袁紹而來。
車隊停下,顏良下馬,徑直走了過來。
「袁君大義顏某羞愧難當。」顏良一臉羞愧之色,面對其他人的驕縱之態此時卻是變的畢恭畢敬。
袁紹不解其意,正準備下車將其扶起,顏良又緊接著開口道:「顏某小人之心,卻險些誤了袁君大事。」
「起來再說!」袁紹呵斥道。
顏良搖搖頭,振聲道:「顏某有一結拜兄弟,其性如烈火,嫉惡如仇,一身武藝不在顏某之下。」
袁紹眯著眼,繼續等待著顏良下文。
「其名文丑,家世不顯,幼時便與顏某以結拜相稱,今顏某得袁君垂青,卻是小人之心忘了文丑,若袁君不棄,顏某願趕赴文丑處,使其傾心而歸。」顏良單膝跪地,臉色羞愧,語氣都開始變的低沉。
袁紹忽的眼睛瞪得碩大,他其實一早就想到了文丑,顏良文丑俱是勇冠三軍,一身武藝難以披靡,但他卻苦於沒有文丑的具體地址,也無其家世可查,本以為需要時間靜靜等待。
沒想到,顏良卻又是給他來了個驚喜。
當即袁紹卻是急不可躁的跳下車,用雙手強行將猝不及防的顏良給扶了起來,他深深的吸上一口氣:「公驥何需如此,為我謀才,當是我謝你才對,哪裡有伱跪拜我之道理。」
顏良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看起來不像是習武之人的袁紹卻是用雙手將他扶了起來,他哪怕是沒有刻意去運用氣力的情況下,也遠非常人可以撼動的了,沒想到,袁紹卻是毫不費力,顏良心底頓時又驚又喜。
又聽見袁紹的稱讚,顏良羞愧難當,連連擺手道:「君且稍候歇息,顏某便前去一請文丑,於君前效力。」
顏良正與策馬而去,一旁的曹仁卻是低聲悄然對袁紹道:「兄莫不怕其遠離不歸?那遼東足有兩三千里之遙,我觀其人恃其勇,多好放蕩,不受拘束,今恐其遠遁而走。」
袁紹剛剛升起的喜悅瞬間就被曹仁的一盆冷水潑個正著,他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看向曹仁,斬釘截鐵道:「子孝今尚需修行察人之法,且莫要再言這番傷和氣的話來。」
本以為是提醒袁紹,但他卻能很清晰的察覺到,此時的袁紹似乎對於自己的話有些不滿,他只能沉悶的點點頭,不敢再做聲。
待顏良從身旁路過,袁紹卻是上前一把牽住馬頭,抬頭看向顏良道:「公驥且慢,我隨你同行見一見文丑,好顯我愛才之心。」
顏良惶恐道:「君乃主上,何須去見其也,便是在此好生歇息即可。」他並不覺得袁紹會騎馬,且還是這般長途。
袁紹也不廢話,徑直走向部曲旁,將其喚下馬匹歇息,自己一個翻身便是上了馬背上。
「走吧。」
顏良愣了一下,直到袁紹行至他跟前,才回過神來,怔怔道:「君之才,顏某實難企及。」
兩人一前一後策馬而行。 此時的馬匹於出征時會披上一層戰馬獨有的披甲,也有容納人騎在馬背上不至摔倒的足踏。
披甲便是逐步演變成馬鞍似的一層裹甲,人騎在馬背上可以一手扶著裹甲所特意設計的扶手。
足踏逐步則是演變成了馬鐙,可以供人踩踏的一種器具。
此時袁紹與顏良便是雙雙踩在這軟馬鐙上。
而這些動作若無時日學習,尋常人是絕不可能上的馬背,更不可能做的安穩。
顏良悄悄側過頭,卻是發現袁紹不單單是上馬動作極為流暢外,便是那上馬後的各種操作也是行雲流水,手到擒來,他為之心驚。
很快,有了馬匹的加持下,兩人的速度又是飛快,只是一個時辰不到,兩人就已經穿過堂陽縣,來到了一處稍顯偏僻的茅草屋旁。
顏良臉色有些複雜,停下身形。
「這裡便是文丑所住之地。」顏良情緒低落,兩隻眼睛來回的尋找著。
許是馬匹的嘶鳴聲,又或是馬踐土地時所傳來的動靜,那破舊不堪的屋內鑽出來一個彪形大漢,便是與顏良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那人似乎是沒想到顏良會來,顧不上收拾手中的血跡,飛速狂奔而來,臉上止不住的喜悅,看得出來,對於顏良的到來他是滿心歡喜。
顏良卻是嘆了口氣,隨即才擺出一幅笑臉。
兩人互相擁抱,許久。
「公驥怎捨得來丑這裡,莫不是伯父又家罰你了不成?」那人很是歡快,就連聲音都是充滿了激動。
顏良看了眼身後的袁紹,隨即道:「叔玉,今日前來是要請你與我共同輔佐這位袁君成就功名大業。」
文丑偏過頭,眼神定格在袁紹身上:「袁君?哪個袁君?」
「汝南袁氏袁紹袁本初是也。」顏良言簡詞骸,似乎是稱呼出袁紹本名不太尊敬似的。
顏良知道這位結拜兄弟有著一些難為之處,平日里他雖然因為家中束縛,不許其與文丑有所接觸,但他仍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接濟這位頗具苦楚的結拜兄弟。
「於雒陽與曹節對峙毫不畏懼,雖入牢獄仍不屈服的那位袁紹?」文丑似乎有些驚訝,上下來回的打量了袁紹身形。
他因母去世,家無資材,常伴這座茅草屋生活,門前一個不算很大的河塘。
生活雖說算得上拮据,但也不曾低聲下氣的上街乞討,只是自力更生,守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看天收成。
但他卻也是對於那些鼎鼎大名的天下豪傑甚是嚮往,他最大的願望便是與顏良一般,能夠在厚重的青史中留下自己濃重的一筆,僅此而已,便不算空度此生,若是能再得些功名,好好的修繕一下母親墳墓,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在這個看出身吃飯的時代,他既不屬於世家豪強,也非錢財多寡之輩,空憑一身氣力難以成事,他時常對天空嘆,自己的一身氣力難不成就要一直丟在這毫無希望的田地間,了卻此生。
顏良點點頭:「正是,今袁君得陛下敕令,前往遼東任職,特召你我前去輔佐,以修功名大業,不知叔玉是何打算?」
文丑想了想,似乎是對於那遼東沒什麼概念,顏良見狀又繼續說道:「便是幽州遼東郡,與烏桓等異族近鄰,乃是你我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那麼遠,伯父卻是讓你前往?」
「阿父求之不得,便是袁君也親自前往我顏氏拜會過,阿父對袁君評價甚高。」
文丑驚詫,滿臉的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顏父頗為嚴厲,行事雷厲風行,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哪怕是顏良面對顏父時,也時常會產生懼怕心裡,沒想到對於此事,顏父竟然會輕易的就贊同了。
「倒是叔玉,叔母既已歸去,了無牽挂正是建功立業之時,袁君待人寬厚,從不以上位自居,實為一時人傑,便是你我傾心依附,也不算是虧待。」
文丑聽著顏良對於袁紹的評價,心裡已經有些些許意動,轉過頭又看了眼身後那破舊不堪的茅草屋,再看看自己的雙手,滿是鮮血,門前河塘里魚的血。
長嘆一聲:「公驥乃是顏氏一族子弟,可得官身,丑卻是孤家寡人。」文丑話沒說完,心底對於那世家大族卻是充滿了艷羨之意。
顏良哈哈大笑一聲:「叔玉卻是自謙了,今袁君正是急需人才之際,不論出身,只以本事定奪,那遼東素來與鮮卑烏桓等異族接壤,當是殺敵建功立業之時,伯玉莫非是害怕那烏桓異族不成,若是如此良也不再多勸,便是離去也。」
文丑被顏良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當聽見其言自己懼怕烏桓時,卻是猛地一聲怒喝道:「我雖常人,但也非懼怕之輩,便是隨公驥同行,去殺一殺那烏桓銳氣又待如何。」
顏良轉過頭來對袁紹會心一笑,很明顯,他對於文丑的脾性了解的太深了,只是稍微一激,便是大功告成。
直到兩人寒暄結束,袁紹才緩緩前來。
與文丑面對面,袁紹的眼睛深邃,氣度不凡,看起來就不似尋常人。
「今日得顏良納言,方才得見文叔玉,見之本人方知公驥所言句句屬實。」袁紹拱手讚歎,他對於文丑也是期待已久,今日得見無論如何也要將其順走。
文丑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卻是忘了自己手上還有著魚血在,這一番擺手下便是四濺而下,好巧不巧袁紹被撒了一身,文丑惶恐萬分,兩隻眼睛局促不安的轉動,眉頭緊皺,不自覺地咬緊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顏良在旁也是暗道不好。
沒想到袁紹卻是相視一笑,毫不在意道:「沒成想初見叔玉就送了一個見面禮,若是那烏桓之血能這般盡數傾撒我身,那就更好不過了。」
袁紹的反應瞬間就讓緊張不安的兩人感到驚訝,目瞪口呆,似乎是沒想到袁紹竟然是這樣好說話,饒是顏良此時也是為之嘆服萬千,一把抓起文丑的手,絲毫不在意那滿是血跡。
「叔玉,這便是袁君待人之道,莫非這還不是你我可傾心依附的明主嗎?」顏良振聲有詞,這番話同樣也是在對他自己言說,能夠得到袁紹這般對待,其心可見。
得遇明主,雖死而已。
文丑的心砰砰直跳,饒是他已經想過諸多後果,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他內心深處的愧疚感一瞬間就湧上心頭,令他站立不安。
顏良心知需要再加一把火,便是再度出言到:「叔母逝去,墳冢也是叔玉親手修建,卻是稍顯簡陋,袁君若知,定然會重新修繕,不復叔玉之念。」
袁紹會心一笑,點頭應道:「叔玉之母便是紹之叔母,為叔母修繕理所應當,便是叔玉不曾與我同行,此事紹也需得安置妥當才能動身。」
文丑的嗓子就像是被魚刺卡住似的,怔怔的失神望著眼前的袁紹。
突然,他鬆開顏良,身體挺直,單膝跪地。
「文丑甘願袁君驅使,生死不論,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