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因禍得福,袁紹的路變寬了
第111章 因禍得福,袁紹的路變寬了
在曹節極為不情願的請求下,劉宏仍選擇將見一見袁紹。
殿內寂靜無聲,曹節竭盡所能卻不得其願,只能選擇遵從劉宏旨意。
不過一二日的時間,曹節與袁紹又見面了。
許是此前劉宏的態度,曹節此行總歸是有所收斂,不似此前那般。
「袁僕射倒是好生自在,太傅卻是接連上奏為你求情。」曹節冷嘲熱諷道。
袁紹此時身上已然沒有多少枷鎖,聽見有人聲音,才抬起頭來,精氣神不減,注目直視。
「我為大漢臣,遭受這般不公對待,太傅天可憐見,肯為我連日奔波。」袁紹低聲道,思緒卻是已然飄到那獄外。
憑藉著他對太傅的了解,其做出這些舉動來絲毫不意外。
今日曹節又來,定然是太傅所為使得劉宏改變了注意。
但曹節卻是潑了一盆冷水:「讓袁僕射失望了,太傅並未與你多言,今日只是陛下想要見見你。」
袁紹倒是頓感詫異,在這個節骨眼上,曹節是不敢欺瞞自己的,劉宏要見自己?
現在的劉宏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在前世這個時候可是來回的被宦官,外戚勛貴,以及士人來回裹挾著,若非宦官借其手發動了一次奪權政變,此時仍然是被當做吉祥物般。
袁紹不禁額頭開始滲出些許汗水來,至於曹節所言太傅並未言語多少,他全當沒聽見。
「陛下見我,曹中常侍怎麼不太高興的樣子。」袁紹並未反駁,只是笑著說道。
曹節也沒過多言語,眼下看來,陛下似乎格外看重這袁紹,倒不如借這股風看看陛下究竟能夠將其刮到何處。
等到袁紹孑然一身從獄中出來時,獄外的朝陽所散發的餘光卻依舊使得袁紹不自覺的捂住眼睛,過了好一會,才稍稍緩解。
他本想與都尉道謝一番,但再一想,身邊就站著始作俑者曹節,自己若是與其有太多瓜葛,難保這曹節不會遷怒於他人,那就得不償失了,遂只是用眼神示意點了點頭。
待曹節將袁紹帶到劉宏殿前。
袁紹只能將目光遠遠的投送過去,在眾多燈具以及陽光的照射下,無比寬敞的宮殿里明潔透亮。
殿內並非電視上那般金碧輝煌,反倒是顯得有些空蕩蕩的,許是沒有文武百官在列。
「袁僕射一人來即可。」門口的內侍滿懷歉意的看了眼曹節,在其怒氣的眼神下宣讀了劉宏旨意,隨後便是守在一邊默不作聲。
曹節極力壓制著心底的怒火,爭取擺出一幅笑容來,拍了拍袁紹肩膀:「袁僕射,陛下獨宣伱一人,想來有要事與你相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啊。」
他眼裡陰雲不斷,劉宏最近的舉動越發的詭異,就連他這般久諳深宮的中常侍,此時也難免心生疑惑,年幼的皇帝能夠懂什麼。
但對於眼前的袁紹,他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好好敲打一番的,最好能夠在這個時候讓其歸附於己。
「如若不然,若是再回到老地方去,可就不是這般好伺候了。」
袁紹聽出曹節話中的威脅韻味,他只是若無其事的答道:「中常侍多慮了,未來日子還長,總有地方需要中常侍相助的。」
對於袁紹所表現出的示弱,曹節這才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此子若是好生培養,未必不能成為我之左膀右臂,若是能藉此間翦滅那些士人,便是與他幾分善意又能如何。
人總是善變的,在你給予他足夠利益時,心智不堅者會馬不停蹄的選擇跳離自己的陣容,轉而投向敵人那邊,再通過自己的一些信息來為敵人出謀劃策。
曹節望著袁紹,便覺得此人大有可為,若是與他足矣改變立場的利益,到最後收穫的果實要遠遠比付出的代價多得多。
「臣尚書僕射袁紹見過陛下。」袁紹一進宮門,老遠便看見那劉宏正襟危坐。
聽見袁紹聲音,劉宏這才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典籍,將目光放在了身上。
「你對我將你下獄有何看法?」劉宏看著眼前袁紹,明顯氣度不似常人,身形又且高大,就連他都要不時抬起頭方才能看到清。
袁紹收起了笑容,沉默了許久,第一次見到漢靈帝,還是年幼時沒有多少權勢時的劉宏。
他不知道皇帝為何會突然問這些,原以為皇帝會以其士人身份大作文章,他已經準備了足夠多的說辭來讓這位大漢皇帝改變對他的看法。
但很顯然,劉宏的一舉一動都讓人出乎意料。
「不瞞陛下,臣若言毫無怨言,那便是聖人之姿了,然臣下卻萬難做到。」
「當陛下下旨遣中常侍將臣下獄時,心底也是有著些許怨言,人嘛,受到冤屈總歸是要一吐為快的,但陛下是大漢皇帝,這萬千黎民的信仰,陛下的一言一行自然是有著陛下深意。」
袁紹不卑不亢,面對如今看起來似乎有些截然不同的劉宏,他知道,自己是該做出一些改變了。
但他也並未徹底改變方針,在敘述自己心底的想法同時,又不經意間將劉宏捧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現在的劉宏根本到達不了的高度,袁紹深知,在此時,劉宏最想要擁有的是什麼。
似乎是對於袁紹的回答很是滿意,劉宏笑著開口道:「卿與外面那些人有些不一樣。」
袁紹當然知道,自己與外面的那群人有什麼根本上的區別,於是他便緊接著道:「臣覺得與其逢迎陛下,曲意迎合陛下所做出的任何決定,倒不如坦坦蕩蕩,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說出來,陛下自己抉擇其中,擇優而用,擇劣而逐,如此,方為為臣之道。」
「似那般讒言善誘輩,臣做不到,臣下只想讓陛下了解到這天下看不到的地方。」
劉宏越發的感興趣,袁紹所言的許多道理與其在那裡所學到的東西,有著許多不謀而合的地方,劉宏剛剛踏入到這門學術裡面,還屬於一個新手,對於任何明顯超出自己認知的東西,總會不自覺地去傾聽,去理解。
「接著說。」劉宏索性直接席地而坐。
袁紹見狀,哪裡還敢站的比皇帝還要高,當即連連叩首。
「你也坐,今日不談其他,便談談你對這大漢有什麼見解。」
說起來,劉宏此時本來不用這般迫切,也用不著他如此,太傅陳蕃會按部就班的將這大漢權柄盡數握於掌中,再於劉宏親政后悉數還給他,又不用擔心風險,且沒有副作用。
太傅身為百官之首,他能做出這般舉動,其下的眾多官員自然都會學著太傅那般,將手中權力盡數交還劉宏。
當然,這是在沒有發生任何變故的前提下。
若是陳蕃中道身死,後來者能否做到一如太傅這般盡心盡責為劉宏謀取一切未嘗可知。
但,這些,袁紹知道,太傅陳蕃也知道。 劉宏卻不知道。
他不敢將信任丟給任何人,孑然一身進入到這個看不到外面天空是什麼樣的皇宮,已經耗費掉他幾乎全部的精力。
實際上,宦官與陳蕃的最終目標並沒有什麼衝突,其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皇權的最終統一而努力。
唯一不同的則是,陳蕃可以代表他自己,可以代表他自己的家族,再遠點可以代表那些本就忠君愛國的良臣校尉,而對於那些本就屬於各郡世家的代表,陳蕃並沒有辦法去遏制他們那一而再再而三吮吸本就不多的利益。
當陳蕃的行為會有損傷這些獨善其身的世家利益時,先前還在志同道合的同伴會瞬間因為家族利益牽扯進而轉變陣營,對於世家而言,第一要素首先是家族,其次才有可能會是皇帝本人。
而對於這一點,其實陳蕃也是心知肚明。
但現在,有著共同的敵人,這股不算融洽的集團尚且能夠糅合在一起,一旦敵人被消滅,這股力量所帶來的反噬也會瞬間吞沒所有的果實。
世家閥閱一直以來做的不就是這些事情嗎,已經可以說得上爐火純青,而一旦翻車,其斷臂求生的本能又會瞬間佔據制高點。
袁紹本就出自汝南袁氏,對於這些被銘記在腦海中的教條早已熟讀於心,他的存在也變相的是在為袁氏鋪路,當做墊腳石,直到最後雷爆,袁氏便會將那些對於家族而言並不重要的一切盡數拿出去,用來抵抗雷爆所帶來的傷害,然後待一切風平浪靜,在站出來收穫勝利的果實。
本質上,這種行為對於大漢並沒有什麼傷害。
但對於皇帝而言,世家們所侵佔的利益實際上都是屬於皇帝本人的。
這自然是被皇帝所不能容忍。
於是,黨錮之禍便孕育而生。
而宦官,其實不過只是被皇帝推到檯面上的背鍋者,皇帝美名其約被宦官蒙蔽,下達這般離譜旨意。
然後,被稱作黨人的士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出自世家閥閱。
劉志的一刀便是切到了大動脈上,士人崩潰,世家格局瞬間被衝散。
宦官收穫著所謂的果實,封侯掌權,一時間整個朝堂俱是宦官的聲音,作為反對的士人聲音戛然而止。
當然,皇帝的帝王權術遠不止於此。
宦官作威作福,引起民怒人怨。
皇帝自然是出面,再度成為一個好人形象,收割一波宦官們積攢已久的果實。
這或許是出自最古老的養熟后再殺,又連帶著吸收了天下黎庶的聲望。
打擊士人,懲戒宦官,收割黎民百姓,掌握皇權。
一連串的操作下來,皇帝依舊是皇帝。
但士人已經不再是原先的士人,宦官也非此前的宦官。
唯獨天下黎民依舊日復一日的操勞,種田納稅沒有絲毫改變。
皇帝才是這裡面最大的勝利者。
袁紹將自己所理解的東西,以這種相對詼諧的方式籠統的傾瀉給劉宏。
他並不知道,現在的劉宏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於那些帝王權術十分痴迷。
這些東西沒人較給他,就連劉志所留下的東西里也全然沒有這方面的介紹。
劉宏並不傻,智商比起尋常人而言,或許還在之上,但他現在畢竟被幾團無法解決的勢力包圍,想要做任何事都會受到各方制衡。
袁紹,似乎是破開這個局面的唯一一道命題。
劉宏想要抓住袁紹狠狠地給他惡補一番,但袁紹深知言多必失,自己的這番言論,實際上目前來看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但若等時間久了,劉宏反應過來,就會明白。
袁紹怎麼會對這方面了解的這番透徹,以劉宏生性多疑的性子,哪怕袁紹長一百張嘴,到劉宏掌握權勢時,自己也無法解釋清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的劉宏尚且年幼,對於嶄新的知識理論尚且需要時間,需要實踐去證實。
在這期間,劉宏在長大,學會成長。
袁紹也會,他會以令人無法看透的速度,以時速一百邁的方式飛速發展。
待一切都塵埃落定,到那時,袁紹或許就能光明正大的在劉宏面前品頭論足。
現在嘛,韜光養晦時,為劉宏吐露出一絲絲的解決辦法,對於袁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聽得如痴如醉的劉宏罕見的露出一幅茫然神色,很明顯,這些理論對於現在的他還有些撲朔迷離,但這也絲毫不妨礙他對於袁紹的器重。
劉宏望著跪伏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袁紹,故作怒道:「卿莫非不尊我意。」
袁紹卻是回答道:「陛下今幼,雖有執掌天下之意,但畢竟身體現在跟不上,臣已及冠,若與陛下一起坐而相談,恐令陛下心生怒意,臣下這才只敢以這般姿態相言,還望陛下莫要怪罪。」
劉宏突然笑了起來,他聽出來了袁紹的意思。
「起來,我今日心情甚好,便是你高過我之頭頂,也非你之過,正如你所言,全賴我成長的太慢。」
得了劉宏這般旨意,袁紹這才敢抬頭,瞅見劉宏正一臉笑意,他也是會心一笑,隨即畢恭畢敬的坐在劉宏對面,順便盡量將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
劉宏見狀,也不再多言,袁紹有這般自知之明也頗為難得。
「聽曹中常侍言,你於這雒陽名聲很大,大到了就連這皇宮內都能聽見你的名字。」
袁紹趕忙擺手低語道:「這全是那些沽名釣譽的士人們強加於臣身,非臣所願,昔日與曹中常侍有所矛盾,臣下皆是以公對之,全無私心。」
「不曾想,那些人竟將臣稱作天下楷模,此臣實在是不敢當,更何況,有陛下在前,哪裡輪得到臣的份。」袁紹連誇帶贊,倒是哄得劉宏笑的合不攏嘴。
「那些士人們嘴一向硬的很,你既然能得他們稱讚,自然是有著真才實學,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