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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劉宏之變,三獨坐

  第109章 劉宏之變,三獨坐

  「稟陛下,那袁僕射已被拘黃門北寺獄,謹遵陛下發落。」曹節滿臉堆笑彎腰道。


  「待其聞得我名,虔誠懺悔,便擇機將其釋放吧。」劉宏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曹節,突然又淡淡的詢問道:「我似是聽聞中常侍在外頗有家財,比起皇宮都有所不及。」


  劉宏並未多言,只是靜靜的看著曹節。


  空氣寂靜,鴉雀無聲。


  曹節似乎是沒想到眼前這個明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卻有著如同成年皇帝那般的氣度,那雙看似能夠看透人心似的眼睛與之前任皇帝劉志,同時期也不遑多讓。


  更令他感到憤慨的是,劉宏所言皆是事實,曹節所聚斂之才足矣填充整個國庫都有富餘,然而這一切他都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進行,一直以來也從未有過差錯。


  如今皇帝突然發問,很明顯。


  有人向皇帝告密,雖然劉宏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但曹節很清楚眼前這位小皇帝的脾氣,不動則已,一動必將驚人。


  自從將其從河間國迎奉而來,除卻那初登雒陽時的稚氣未脫外,餘下時間不是在觀摩侍女舞姿,便是將自己關進一個小黑屋。


  曹節很清楚那裡面有什麼。


  他原以為像這般小皇帝只是圖新鮮,又或者著小孩子心性,玩玩也就罷了。


  結果,沒想到這劉宏似乎已經沉浸在上面,就連最近自己從民間選秀徵召入宮的秀女也都是盡數被劉宏拋在一旁無動於衷,絕大多數時間劉宏都會選擇進入那個對於宦官而言是絕對禁忌的小屋子。


  毫無疑問,目前看起來,眼前的這個小皇帝似乎已經開始漸漸的像那古時帝王氣象變化,那舉手投足間就似劉志在世。


  劉宏好像正在逐漸脫離自己的掌控。


  曹節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不太現實的念頭。


  劉宏,不過十三四歲,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能幹什麼,就是給漢朝諸位帝王的經驗盡數授予他,也無法做到成就聖君,明君。


  更別提這劉宏看起來根本沒有一絲聖君的跡象。


  曹節心裡的悸動強壓下去,稍稍抬起頭用眼睛餘光瞥了眼劉宏表情,卻是毫無變化,


  他雖然不知道是誰告的密,但很顯然,那人似乎與自己並不怎麼對付,同時又沒辦法靠自己絆倒自己,於是想要藉助劉宏的手。


  這卻是小看了曹節。


  若是這麼點小事就能讓曹節心神大亂,那就實在是太看不起這位近乎掌控了整個深宮的中常侍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臉上的黑色斑點跟著跳動,眉眼微眯:「想來是陛下被人矇騙,臣素來對陛下一片忠心,從未有過絲毫逾越之舉。」


  年輕的劉宏沉默了一會兒,眼睛卻一直定格在曹節身上,目光如距,似是洞穿一切。


  「中常侍忠君,我甚是欣慰,這大漢既需你這般內宮之官,自然便也需要外納黎庶之臣,若你確無此舉,我便當中常侍沒有吧。」


  很明顯,劉宏的心情並不算太好,他來回的將視線定格在曹節身上,就是希望他能主動托盤而出。


  自己並非貪財好色,但同樣無法容忍臣下有著不法之心,且兼具吞沒本屬於他的財產。


  這大漢的一切都屬於他,只是目前看起來想要盡數收回尚且有些困難。


  許是劉宏話里話外所透露出的不悅,又或者曹節有感而發。


  後知後覺的曹節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隨即又下定決心道:「陛下洪福天威,臣感慨萬千,今有些許薄財,願盡數獻於陛下。」


  劉宏頗為滿意的點點頭,這樣的舉動才是忠君之舉,他需要的不是口頭上的話語,這種毫無代價的敘述就像是黎庶日常三餐一樣稀鬆平淡。


  對於他而言,曹節的這番表態才說明其確確實實是忠君之臣,至於其所得是從何處而來,那就不關他這個當皇帝需要操心的。


  目前來看,皆大歡喜。


  曹節再次得到皇帝信任。


  劉宏身為皇帝,既得了實際利益,又兼顧照顧了臣下情緒。


  完美。


  不得不說,諸位先祖們留下的法子倒是真的管用。


  劉宏心裡這般想道便是打算撇開曹節,繼續進入那小黑屋去深造。


  見狀曹節趕忙出聲,他可不是來本本分分當個送財童子的。


  「陛下,那袁僕射今已伏法進入北寺獄,然其所代表的士人們對此卻是極為不滿,於雒陽酒樓等聚會相談,言行舉止間俱是對陛下的不滿,臣雖有心阻絕,實無職權。」


  被攔阻好好學習的劉宏稍顯稚氣的臉上明顯很是不滿,皺起眉頭淡然問道:「確為士人所為?」


  曹節見劉宏來了興趣,立馬上前一步,拿出懷中記錄在冊的名單,「陛下,這不過其中十一,然其數量卻已達數百人,言談多為那袁紹憤然,此類人不將其盡數捉拿,有礙陛下威嚴。」


  劉宏看了眼上面名單,甚至就連名字後面所對應的官職,出身俱是在列,心裡已然有了打算。


  他看著曹節的眼睛,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那依中常侍所言,又當如何?」


  「自然是由陛下下旨,將這些無視陛下天威的非法之徒盡數拘捕,其聚眾甚多,若無組織定難做到這般一致,交由廷尉又或雒陽賊曹審訊,定然能審出其背後之人。」


  「主謀一擒,餘下者自然洪作鳥散,陛下天威不減,臣民盡皆歡喜。」曹節拱手畢恭畢敬的輕聲道。


  劉宏思索稍許。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些人的想法。


  宦官,士人,外戚貴族。


  他們似乎都想要將對方乃至家族背景盡數毀滅,以此好達到一家獨大的局面。


  目前看起來,曹節似乎在其中出力頗大,言談舉止間總是在若有若無的提醒自己,士人其心皆異,不似他等宦官忠君,不可輕信士人。


  但現在,劉宏一無實權,二未成年,若無變故,想要徹底掌握那本屬於他的皇權,似乎遙遙無期,就連太后那邊,都可以時不時的插手他所做的決定,更別說眼前還站著一個似乎並不怎麼情願改變主意的曹節。


  這幾股勢力交雜在一塊,其核心區域便是身處深宮的劉宏。


  而他們所依仗的無非就是自己如今尚未成年,無親政之力,可以在這期間盡數為他們自己的小算盤謀取足夠多的利益。


  這些利益,本身是屬於他這個大漢皇帝的。


  劉宏看著眼前的曹節,心裡對於皇權有了第一次迫切的希望,想要將其牢牢的抓住手中。


  他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對於曹節一門心思想要儘快將士人一網打盡的念頭,有了些許明悟的劉宏並不想行動的如此之快,最起碼也要在他有了些許能夠扭轉局勢的權利,方才能無所顧忌的做這些看似取禍之道。


  士人做大不是宦官想看到的,同樣宦官做大,也非劉宏想要看到的局面。 以目前來看,似乎就這般互相制衡,倒是正好。


  「中常侍所言甚是,然其後牽扯繁多,牽一髮而動全身,若盡數拘拿,這大漢天下讓誰來替我治理?」


  曹節連忙開口道:「陛下憂慮之處臣已思考在三,若不儘快將這些非凡之徒,藐視天家的狂徒繩之以法,恐其吸食大漢基業更甚。」


  「常言道,長痛不如短痛,乾淨利落,才是再造大漢之法。」


  曹節一幅憂君憂國的表情,劉宏看了眼,不得不說,曹節在對於人性的把握上很是到位,一言一行間總是以設身處地為劉宏謀算的跡象。


  但劉宏心裡卻是另有打算,他眯起眼睛:「此事乃國之根本,非中常侍可決斷,太傅今為朕肱骨,又兼開府之責,需得經由太傅商議。」


  他這是第一次選擇正面回絕曹節的請求,往日時分,凡曹節有任何想法,他都會不經思索的下詔,責令其依詔而行。


  現在,他想為自己活一次,不想在繼續做那個長不大的提線木偶。


  似乎是沒想到劉宏竟然會拒絕自己的請求,曹節失神落魄的獃獃站在原地。


  直到劉宏在其面前言語,方才醒悟。


  曹節滿臉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已經開始發生質變的皇帝,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彷彿是不認識這個被自己一手擁立的河間王。


  「陛下所言甚是,倒是臣愚昧淺顯了,還望陛下治臣的罪。」曹節壓低聲音,言行舉止間俱是卑微祈求之態。


  劉宏擺擺手,毫不在意道:「中常侍無罪,今日之舉賞賜你還來不及,談何有罪之說,我有些累了。」


  曹節輕嘆口氣:「陛下為國勞心費神,卻要注意身體,臣便先退下了。」


  劉宏不再言語,而是旁若無人的徑直向後走去。


  曹節低著頭,緩慢的踱著步走出殿門,臨出前好似無意的轉頭看了眼,見劉宏又再次進入了那座不曾有人去過的偏殿。


  他明白,現在的劉宏不再是原先那個言聽計從,如臂使指的提線木偶了。


  現在的他儼然有了一絲真正身為皇帝時的那份尊嚴。


  「如此,我自當改變策略,富在險中求,那個計劃應該要儘快了。」曹節暗暗道。


  對於劉宏的變化,太傅陳蕃一無所知,他此時正熬著夜接連召見數位在朝堂上有著足夠話語權的官員。


  司隸校尉張溫,御史中丞蕭瑗,尚書令尹勛。


  三人坐在一旁,太傅陳蕃坐上上位。


  陳蕃率先開口:「今曹節巨宦也,不思忠君報國,漸行昔日侯覽等閹豎之舉,言行俱是輕視老夫等百官,作威作福愈烈。」


  「老夫故人學生才學頗深,待人處事皆完人之姿,初為侍郎升遷僕射。」


  陳蕃頓了稍許,又繼續開口道:「其名喚袁紹,前些時日曾於尚書台不以曹節中常侍身份退避,反迎難直上,以計使其鎩羽而歸,尚書令由此解難。」


  他看了眼尹勛后,又看向其身邊的兩人,見其俱是一臉憤慨狀,這才繼續言語道:「那曹節卻是懷恨在心,不以公務為由,反蒙蔽陛下,巧言令色下得陛下旨意,前往尚書台拘捕袁紹入黃門北寺獄。」


  「今日請諸位前來,便是相商如何挽救袁紹。」


  尹勛率先開口到:「曹節今日敢於拘捕袁紹,來日便敢在陛下面前讒言,便是我等恐也遭其忌憚從而設下詭計,太傅如何打算,勛俱是一併前行。」


  尹勛的言辭滿是對宦官曹節的不滿。


  畢竟,袁紹能夠被那曹節忌恨,實際上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替他背黑鍋,若非如此,或許這被捕入獄的便是他了,他自然是希望儘快拯救袁紹出獄。


  同時,他對於宦官的敵視情緒更甚。


  司隸校尉張溫昔日曾受曹操祖父曹騰提攜舉薦,能得今日之位全賴曹騰。


  然而其對於宦官卻是始終抱著不言不語的態勢,我既不親近宦官依附於他,也不多做宦官所仇視之舉,主打的就是明哲保身,韜光養晦之舉。


  其實他也明白,曹騰雖為宦官,但其與那些禍亂朝綱的侯覽等中常侍卻是截然不同,其一言一行俱是為國為君,所舉薦之人俱是一時賢明之輩。


  但張溫也不能就這般徹底倒向士人階層,就像曹操生來就不被士人待見一樣,張溫的名聲其實在士人階層中也不算太好,若非其始終與宦官保持著距離,今日之會陳蕃便不會將其相請而來。


  「太傅憂國憂民,溫深感佩服,只是不知,那袁紹又是太傅哪位故人學生,竟能得這般對待。」


  張溫身為司隸校尉,本就有著監督百官權勢,又有可以上奏彈劾除卻太傅之下任意官員的能力,故其對於最近雒陽所發生的一些事很是敏感。


  袁紹之名,他也有所耳聞,名動雒陽士人,以一僕射逼迫中常侍曹節灰溜溜的遁走,不懼權貴。


  這雒陽城中飯後談余多數都是在討論這袁紹。


  更有好事者,將其暫時列為雒陽之天下楷模。


  此言一出,卻是引得雒陽乃至周邊郡縣士人盡皆推崇,漸漸的,袁紹之名愈演愈烈。


  御史中丞蕭瑗也是頗為驚奇的看向太傅,對於這突然聲名鵲起的袁紹也是倍感興趣。


  坐在上位的陳蕃感慨道:「今袁紹為年輕一代天下楷模,無數年輕士人爭相追捧,然其師卻也一如袁紹,曾任司隸校尉,在先帝前也不曾退縮,不顧朝堂阻礙,毅然決然將犯法宦官盡數拘拿問罪,也曾於邊塞戍邊,迫使異族大改作風,遣使稱臣。」


  張溫雙眼漸變回憶之色,不多時,面帶驚訝出言道:「李膺李元禮乎?」


  蕭瑗出聲道:「若是李元禮,那倒不意外了,以其作風,授學傳經,文韜武略俱是手到擒來,其學生有如今這般作風,定然也是深受其影響。」


  陳蕃點頭應道:「確是李膺,袁紹今入雒陽出仕便是李膺出言,於老夫面前誇下海口舉薦之。」


  尹勛三人倒是不知其中內情,得知竟是李膺舉薦,忙出言問詢道:「李元禮莫非不知舉賢避親,便是學生也需避嫌,以免遭外人非議徒增煩惱。」


  陳蕃卻是搖搖頭:「李元禮諸位也知其性如烈火,做事雷厲風行,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


  「然而,當提到這位學生時,李元禮卻是瞬間改變,擺低姿態,近乎哀求於我。」


  聞言,尹勛三人更是感到驚奇,李元禮素來孤傲,不善與人交際,今卻肯為一學生降低身段,任人唯親。


  他們自然是明白,李膺非那般趨炎附勢之人,更非曲意迎合之徒。


  其會這般做,便是說明這個名喚袁紹的學生對於他而言,足矣拋下一切面子,身段,來為其謀求入仕機會。


  張溫突然出聲問道:「袁紹姓氏可是出自汝南袁氏,又或陳郡袁氏?」


  「其為當今太僕袁逢之侄。」陳蕃有些不情願將這個消息吐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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